《营》莫弃染

29、素秋（十三）

　　在住所不算休息地休息了一天之后，六个人就迎来了第二次短剧地拍摄。

　　拍摄地点依然是上次的摄影棚。

　　节目组的效率很高，一天多的时间，就将棚内的置景换好了。

　　对于这几个人来说，拍戏要比拍真人秀轻松得多，整个拍摄过程进展都很顺利。

　　中场休息时，张珩启，柯以辛还有南诚都默默地站在场边，看着场内正在准备下一场戏的剩下三个人。

　　柯以辛沉着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抿了下嘴，丢下一句，“我出去转装。”便转身走出了拍摄场地。

　　张珩启跟南诚在柯以辛出声的时候都看向了柯以辛，柯以辛转身之后，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南诚道，“我出去看看。”

　　张珩启点了下头，又朝门口柯以辛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张珩启明白柯以辛为什么想要出去。

　　张珩启有个习惯，算是这几年慢慢养起来的——每次看完剧本之后，他都会先在脑海中构筑出一个大概的世界，让剧情在他的意识里先演一遍。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能设计出更好的演出方式，另一方面，张珩启为了先给自己一个心理预期，让他不至于在正式演出的时候，被太大的情绪起伏淹没掉。

　　但，自己脑补出来的故事，故事中人物表达出的情绪还是有限的。

　　当剧情被正式完整地搬到眼前，当剧本里的事情一件件发生，当故事中的人物做出预期之外的动作，表现出不一样的情绪，故事内外的人，还是会因为已知的结局而难过。

　　这也是演戏和单纯看故事的区别吧。

　　平常在剧组拍戏，因为场次都被打散了，所以演员的情绪还有一个缓冲的机会。

　　但是这个小综艺没有。所有的剧情都按着故事的发展拍摄，演员的情绪也就跟着剧情发展着。

　　上一次的短剧的剧情还算轻松，对几个人情绪的影响还小一些。

　　但是这场戏是个悲剧，中间人物关系的大起大落，就不可避免地牵动起大家的心。

　　如果是过去的张珩启，可能他也不太能待得下去。

　　——有些剧情给人的情绪带来的冲击，就是会让人想要逃离。

　　但现在的张珩启学会了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用理智去分析故事里的人和行为。

　　张珩启理解故事的发展，也尊重故事里每个人的选择。

　　但理解，尊重，不表示认同。

　　当然，张珩启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根本不需要他的认同。

　　他也没有义务认同所有人……

　　张珩启这么想着，便一脸平静地看着场中几个人，看着他们跟导演聊了几句，然后又开始了拍摄……

　　戏拍到中间又停了一下，张珩启便听到旁边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声音，“启哥，你怎么了？”

　　张珩启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对方，“嗯？”

　　对方抿了下嘴，指了指张珩启的脸，“你……哭了啊？”

　　张珩启皱了下眉，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确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一片潮湿。

　　张珩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能给我一张纸吗？”

　　“好的。”对方便赶紧递了一张纸过来。

　　这件事发生在拍摄间隙的场边。

　　当时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关注场上的情况。

　　知道张珩启流泪的，只有张珩启，和站在张珩启旁边，负责照顾他们这几个演员的这个工作人员。

　　……

　　短剧拍完之后，六个人便又被剧组的车送回了住处。

　　虽说这场戏的主角是苏浩跟林宇，但是拍摄结束之后，两个人的情绪倒是还好——主要是因为前一天苏浩已经冲着林宇发泄了一次情绪。

　　以及——

　　“我还是接受不了，”在进了家门之后，苏浩趴在沙发上，一脸忿忿，“我拍戏这么多年，演得都是硬汉，从来没演过这种弱弱的角色……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何礼轻笑着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也不错，算是拓宽了戏路……”

　　苏浩闻言，立马坐起身，摆了摆手，“别，我宁可不要这条路。我觉得我这个形象，演那种弱弱的角色，太违和了。只此一次，也就够了。”

　　林宇瞥了苏浩一眼，“你放心吧，制片都是有眼睛的，不会难为自己。”

　　苏浩皱了下眉，瞪着林宇，“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宇跟苏浩在那边斗嘴，何礼坐在旁边，一脸微笑地看着，柯以辛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便转身要往楼上走。

　　苏浩注意到了柯以辛的动作，冲他喊了一声，“哎，以辛，下一部戏是我们两个的戏，我们明天上午起来对剧本啊？”

　　柯以辛闻言，立刻应了一声，“嗯，好。”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张珩启就已经注意到了柯以辛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

　　听着柯以辛这两个字里透出的疲惫，张珩启垂眸沉思片刻，走到南诚边上，轻声问他，“你跟以辛刚刚在片场外聊了什么？以辛的情绪怎么好像不太好？”

　　南诚也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苏浩跟林宇说话，听到张珩启这句话，他愣了一下，朝柯以辛上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以辛……还好吧。刚刚在外面我们也没说什么。情绪不好……就是因为刚刚那部戏吧。没事，他自己缓一会儿就好了。”

　　听到南诚的话，林宇跟苏浩也转头看过来。

　　苏浩一脸担忧地开口道。“啊？以辛还难受着呢？”

　　南诚，“他……就这个性格，见不得别人难受……不过，他知道都是假的，就是要自己缓缓，过一会儿就好了。”

　　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知道现在还在拍摄，有些话也不能聊太多，便扯开了话题聊起来。

　　张珩启跟着其他四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他上了楼，注意到天台的门开着，猜测柯以辛在外面，便走了过去。

　　柯以辛站在天台上，靠着边上的栏杆，静静地看着远方。

　　“在看什么？”

　　听到张珩启的声音，柯以辛转头看过来，“启哥。”

　　张珩启扬着嘴角点了下头，“在看什么？”

　　“没在看什么，就是……在放空。”

　　“调节情绪？”

　　“南诚说的？”

　　张珩启点点头，说，“你情绪不好，还是挺明显的。”

　　柯以辛抿了下嘴，“嗯，他们都说我容易挂脸，我也知道。也不太想改。不影响工作就算了。”

　　张珩启轻轻笑了笑，“符合我对你的印象……为什么不开心，能跟我说说吗？”

　　柯以辛沉默片刻，又转头看向张珩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以前怎么没感觉出来，启哥你这么八卦的呢。”

　　张珩启微微挑眉，“好奇心每个人应该都有吧，只是没有遇到自己好奇的事情。”

　　“那我是不是应该很荣幸，能引起你的好奇心。”

　　“倒也不至于。我这个人好奇心还是蛮重的，只是藏得比较深。不过，我的好奇心归我的好奇心，你没有义务满足我的好奇心，所以，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你可以随意选，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柯以辛愣了一下，赶忙道，“我不是故意转移话题的……”

　　张珩启摆了下手，“我也没那个意思……这也是句无聊的话，我们不用揪着这句话说半天。”

　　柯以辛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前方，开口道，“我知道剧本里的故事都是假的，我都明白。但是我还是会难过……主要还是因为我有期待吧。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没有说话，等着柯以辛继续往下说。

　　“如果没有期待，任何结果都谈不上失望……可是一旦有了期待，可能就会希望故事能有一个好结果……尽管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故事不会有一个好结果。但是知道和看到，还是不一样的吧……”柯以辛皱了皱眉，继续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看着宇哥跟浩哥在场上，他们甚至都没有争吵，我就是觉得很难过……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没有争吵，才让我更难过。我们之前已经对过戏了，剧情怎么走，他们会怎么演，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预设。但是……就还是会难过。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我就是矫情了……矫情过了就好了。你也不用太在意。”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眨了眨眼，然后转头看向正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柯以辛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张珩启，“启哥，你在想什么？”

　　张珩启抿了下嘴，淡淡道，“我在想……最后一部，你跟我主演的短剧……你可怎么办啊……”

　　柯以辛闻言，愣了一下，微微垂下头，“我都说了，没有期待，任何结果都谈不上失望。最后一部剧……就是我没有期待的部分，所以对我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是吗？”

　　“嗯。”

　　张珩启转过头，看了柯以辛一眼，然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天边，“上一次我们一起看云的时候，还在想，这边的云，傍晚会不会是粉色的……果然是粉粉的。”

　　柯以辛闻言，朝着张珩启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粉色的云，果然还是好看的。”

　　“红色也会好看的。”

　　柯以辛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张珩启。

　　张珩启微笑着看着他，“下一次，我们可以再看看。”

　　柯以辛犹豫着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