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深渊》山河变

9、剑拔弩张

　　车内，唐亚轩始终没有开口，似乎是等两人先将话题，或者说他想知道的挑起。
　　阚承摸了摸下巴，沉声开了口：“唐筱娟应该得罪过不改得罪的人。”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唐亚轩皱了皱眉。
　　“在你毕业后离开华扬私立中学的那几年，估计就是这件事发生的具体原委。不过当事人之一，也就是你姐当年的导师，华扬的前校长刻意的将一些重要信息抹除了，导致我们的人上一次在学校的档案处没有找到什么太有用的线索。”阚承望着窗外的路灯道。
　　“我们不知道你的姐姐当年是直接还是间接害死过什么人，不过她后来所遇到的，可能就算是她为她当年所作所为的代价。”曲重林透过后视镜与唐亚轩对视。
　　浅色的眸子和眸子中如深潭一般的情绪让唐亚轩背后的汗毛本能的炸了炸。
　　“事情还在调查中，但我们已经有了几个重要的线索和大致的调查方向，至于H市的行政人员作风问题我们回去会让总局调查，等案子结了，我们会跟上面说一句的，还有，多谢唐先生的帮助。”阚承发现曲重林不太想说话后就主动把话茬子接了过去，做了一个公事公办的结尾。
　　唐亚轩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眸色很沉，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车停在了酒店后的那道小巷中时，两人下了车。
　　唐亚轩打开车窗，对着他们道：“虽然没有告诉我什么重要线索，不过，我还是谢谢二位。我觉得，人应该为自己所作的事付出代价，就算那人是我姐。”他还是没忍住，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又从副驾驶座位前方的储物格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仪器，十分仔细的拨弄了几下，道，“你们先从安全通道回去吧，这会盯梢的人估计快要醒了，赶紧回去，5分钟之后，监控还是会有1分钟的屏蔽时间，但只有1分钟，所以你们抓紧时间。”随着车窗“嗡嗡”的被摇上去，灰黑色的轿车缓缓倒出了小巷。
　　这次上楼和上次不同的就是——这次不用钻电梯井了。
　　一路飞奔上18层，阚承微微有点喘，心说体能好像变差了一点，不禁回头一望，看见曲重林因为剧烈运动而生理性微微泛红的脸颊，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二人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间门口，刷开房门，钻入，关门，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同时松了口气。
　　无声的来到自己的床前，阚承又躺倒在软绵绵的被褥里，打开的与曲重林的聊天框。
　　阚承：你觉得那个调酒师说的能信几分？
　　过了一会，曲重林才回复道：我觉得他的话主观的想法和看法比较严重。从情感，或者说对错上来看，他的话最好不要作为参照。
　　但他说话的时候，精神状态正处于一个不那么稳定的情况，所以从事情的具体情况，也就是发展情况来看，他有关称述事件的话可以作为一个参照。
　　阚承很快回复：我后来觉的，他背后的那个“锦先生”其实并没有想将自己杀人的实施永远瞒天过海。可能，他所图的更多是杀了那些人这件事本身。至于自己被不被发现或者被逮捕，他本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所作的掩饰，为的只是拖延我们的调查速度，拖延时间，方便自己将复仇的对象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处理干净，等他的目的达到了，那么他是束手就擒还是到警局自首他自己也许并不在乎。
　　曲重林回复：可能，他也想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让那些加害者和主谋向他口中的那位“天使”赎罪，同时让某些人伪善的面具被扯掉。
　　阚承突然有了一个不那么实际的猜测：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天的所谓调酒师，就是那位“锦先生”？
　　曲重林约莫想了一会，回复：？
　　阚承嘴角勾了勾，只回复了两个字：直觉。
　　对面在看到“直觉”这两个字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总觉得曲重林这个人一向冻得跟钻石一样硬的外壳此时又微微裂开来了一线。
　　可以这么理解吧……阚承回复。
　　曲重林沉默。
　　当阚承都打算关闭系统弹框，眼皮开始微微打架的时候，曲重林才悠悠回复：直觉有的时候可以作为一种参考可能，但要找到能佐证直觉的证据，这个直觉的产生才有确切的价值。
　　阚承看着回复，更想笑出来了。
　　他觉得，曲重林就像一个夹心硬糖，外面的壳又厚又硬，一般人是怎么都敲不开的，但跟这个人相处一段时间，也有可能是合了眼缘，就会发现，他内里的夹心是甜的，微微有些酸，就像……山竹。
　　此时的某位山竹先生并不知道另一张床上的男人正在怎么编排自己，顶着一张面无表情脸，浅色的眸子没有焦距的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似乎陷入了什么沉思，一时半会抽不出思绪。
　　阚承看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终于把头偏了回去，闭上眼，抓紧这离天完全亮亮还没剩多少的时间，抓紧时间眯一会。
　　养足精神准备明天早上和简卓那个老狐狸勾心斗角。
　　等酒店客房配套的电话传来叫早的铃声时，阚承才发现自己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安生。
　　而且似乎质量很不错。
　　他用老年人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起床速度，慢悠悠的从枕头上抬起头，撑起半个身子，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另一张床上的曲重林。
　　看到的却只有一大团白色的被子，连枕头都被盖住了。
　　阚承眉头又跳了跳。
　　他轻手轻脚爬下床，踩着酒店里配套的一次性拖鞋，无声的来到对面床边，开始细细打量那一团“被子”。
　　被子一整个都被掀起来过，此时团在一起，将里面的人和东西盖得严严实实。
　　他能隐隐看出里面一个枕头的两只脚的形状，还有一个人的胳膊肘的形状。
　　这么组合拼装一下，大概能看出，被子里的人大概是整个人团在一起，怀里抱着酒店的松软大枕头，用被子将自己和枕头一整个包进去。
　　阚承看着一丝动静都没有的大团子，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团子上大概是头顶的地方戳了一下。
　　没动静，所以他又戳了一下。
　　这次有动静了，还有点大。
　　一张巨大的，厚重的白色被子当头罩下，正好盖在阚承的身上，随后视野陷入了一大片盲区。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某个部位收到了重击。
　　被子里发出一声“嗷！”尾调上扬，拉长，很有穿透效果。
　　曲重林被人这么“嗷”了一嗓子，总算是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踢着人家了。
　　阚承一手捂着伤处，一手艰难的将厚重的被子掀起，一脸“你变了”的表情看着刚刚起床，头发还有些凌乱，一脸有些愕然的男人。
　　突然有生不起气来了。
　　“组长啊，你这是要让我断子绝孙啊！”阚承的语气十分幽怨。
　　曲重林脸上八方不动的神色又裂开了一瞬，随即语气镇定的而客观的道：“你在现实里已经死了，在【深渊】，男女结合是没有办法培育下一代的。”
　　阚承……
　　他开始质疑自己究竟是拿好看的人没辙还是只拿曲重林没辙了。
　　弯着腰，艰难的坐回床上，看着曲重林脚步平稳的想浴室走去，随后又走了回来，打开他的行李箱，拿出毛巾，走回浴室，然后三秒钟之后，又走回来，从行李箱重拿出牙刷，然后再回去，然后五秒钟之后又折返回来拿了漱口杯……
　　感觉怎么看怎么心虚。
　　虽然阚承对于有高度洁癖，脑回路异于常人还不怎么自知的曲大美人没什么办法，但他对于自己第一个副本所面对的案子还是有些看法的。
　　他只能把脑子放在案子上。
　　他觉得，“锦先生”的人，甚至锦先生本人能这么坦坦荡荡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么对自己能达成目的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个行为甚至于有一种挑衅的味道，并且对于自己达到目的胸有成竹。
　　而且这件事绝对还没有结束。
　　等两人完成洗漱，敲开隔壁房门，叫上隔壁挂着两对黑眼圈的刑谢二人，等慢慢悠悠又光明正大的乘电梯来到酒店大堂时，简卓简局长已经带着四个手下等待在大堂的接待处了。
　　里面还包含昨天带着刑谢二人来的司机和唐亚轩。
　　三个人见了对方，目光没有一点交集，都像见到陌生人一样错开。
　　曲重林挂着和平时毫无区别的面无表情脸，面无表情的和简局长打了个招呼。
　　看得一旁的阚承直乐。
　　他主动替曲重林担了与老狐狸“交涉”的工作，自己主动将手伸过去，一幅兄弟哥俩好的表情，满脸笑容道：“哎，简兄这么客气干什么，这么早，”他扫了一眼大堂时钟上10:45的时间，磕绊都没打的继续道，“就带着人过来等我们，太客气了。”
　　估计简卓看着阚承一幅自来熟的模样，会在心里狠狠“呕”了一下，但表面也是一幅见着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回道：“那怎么行呢，这不是要配合上面派下来的人调查嘛，这肯定要好好招待不是。”
　　说罢朝另外一个昨天没见过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很识相的带着几人向大堂的一处走去。
　　“这时候也到了，不如几位跟我们一起吃个早茶？这家酒店不仅条件最好，早茶也是市里数一数二的有名！”然后和阚承勾肩搭背的朝一间包间走去。
　　三个手下在几人后面隐隐呈半包围的势头将他们朝包间内“请”去。
　　等人进了包厢，阚承看到一桌的食物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服务生的情势后，明白这早茶是真正存在的。
　　但这早茶是否真的能入口就另说了。
　　简卓十分老练的将曲重林和阚承请到自己的左右两边坐下，将桌上茶壶中青绿色的茶水斟入二人的陶瓷茶杯，并介绍道：“我们H市盛产绿茶，二位赶紧尝尝。”
　　随后两名陌生的手下就无声的走到两人身后。
　　唐亚轩和另外一名司机也公事公办的将刑梓丹和谢过的茶侦满。
　　阚承和曲重林捧着茶杯把玩，看着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的简卓，没有动手。
　　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