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光》谢豹花

4、同桌

　　赵梅是八班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从高二分班就带他们，扑克脸，戴一副高度数银边眼镜，说话做事都很雷厉风行。

　　她今天心情貌似不错。

　　“进来吧。”

　　前排几个女生早已掩饰不住雀跃，碍于赵梅的眼神警告，不敢表现太明显。

　　“做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顾西雾，是从A市转来的，今后就是同学了，希望能跟大家好好相处。”

　　还没等赵梅开口，便爆发了如潮的掌声，顾西雾帽檐下的嘴角扬着。

　　“说话好好听，但为什么戴着帽子，装酷吗？”

　　“你不知道，帅哥都喜欢搞神秘。”

　　“可是老赵看着也没反对…”

　　“顾同学脸部受了点伤，近段时间准许他戴帽子上学。”赵梅指了指后排的一个空位：“你暂时先坐到那。”

　　“好。”

　　接着，赵梅把一沓卷子扔到前排，让人发卷。

　　“这次月考，总体我还是比较满意，当然除个别同学外。”

　　转眼间，赵梅的笑脸就变成了扑克，犀利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指名道姓：“赵子齐你给我及格分都没捞到，作文空白，阅读乱写，怎么，是要跟我示威啊，看不惯，立马给我收拾东西走人，宏志班，不需要你这种蠢人。”

　　八班是宏志班，是文科班里的重点，赵梅最看重的就是班级荣誉，自然不允许班里的人出岔子。

　　一片鸦雀无声之际，赵梅语气显缓：“这次考试，余舟徐澄意你俩不错，等下课后，把卷子交上来，到时候做模板试卷贴到校园周刊上。”

　　“还有，何小婷，你粗心大意的毛病还真就是舍不得改啊，完形填空总要错那么几道，作文本来可以满分的，总给我写不完，我早就说过了，考试时间就两小时，你磨磨唧唧到底在干什么啊，难道把分数定在一百二十五上下徘徊，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班里又是一片死寂。

　　“高三了各位少爷小姐，只有一年了，升学关系你们考好大学，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在宏志班，教学质量本就比平行班高，占着优等资源，还给我三心二意的态度，如果实在不想待，直接去校长那里申请转班。”

　　赵梅口舌劲儿完了，又道：“等中午吃完饭，学委去我那儿拿座次表，午休之前，把座位换了。”

　　“顾西雾你暂时没有课本，先和何小婷共着看卷子。好了，开始上课…”

　　双人座，顾西雾视线打量了她一会儿，又落到她的卷面上，真觉得这女生神奇百出。

　　毛茸茸的，会打架，学习还好，就是…

　　“离我远点。”

　　就是脾气大，不好惹。

　　顾西雾见识过她的厉害，识趣地向后退了些，盯着她宽厚的袖子，问：“手臂好点没？”

　　何小婷偏头看他，讽道：“你转我们学校，跟我同班，是为了我手臂上的伤？”

　　对于她的言语争锋，顾西雾嘴角一弯，起了些逗弄心思：“可不是嘛，救命恩人在哪，我就在哪。”

　　何小婷瞅着他，顾西雾从她桌面抽出答题卡，随和语气：“转到这里确实是临时决定，但我没想到你在重点班，缘分啊。”

　　缘分你个大头鬼！

　　何小婷从他手中抢过卷子，多看他一秒就嫌恶一份：“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去救谁，他们好糊弄，你心知肚明，还有，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没必要在这里整什么心思跟我套近乎。”

　　“我知道，但你还是挡了那一刀，你本来可以躲开，却把躲的机会给了我，这不是救我是什么。”

　　“少废话…”何小婷嘎然，烦极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你给我滚远点。”

　　顾西雾挑眉，轻笑：“所以你对我敌意这么大，不是后悔救我，而是因为，我是谢霄的朋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都是人渣…”何小婷刻意强调“人渣”两字，继续冷冰冰道：“我受伤不关你的事，我不需要你任何的好意，你要实在对我有歉意，就赶紧转走，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顾西雾表情极欠：“做不到。”

　　.

　　憋到下课铃响，何小婷唰地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她动静有点大，引来不少视线。

　　顾西雾手肘撑着脑袋，偏头，眼睛藏在帽檐里，勾着唇，慢条斯理地说：“何同学，你这是要打我？”

　　何小婷断然不会在教室动手，瞪着他，顾西雾笑得肩膀颤动，温馨提醒：“那你用左手，尽量轻点，我怕疼。”

　　周围的人，听到顾西雾讲话，都极为错愕，也能理解初来乍到，不识人好坏，进而都变成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那表情都在说：新同学，你胆儿真肥，等着挨揍吧！

　　顾西雾停止颤笑，语气轻扬，“要出去？”

　　何小婷盯着他，答非所问：“有那么好笑？”

　　顾西雾肩膀又颤起来。

　　何小婷气得想动手，这时窗外有人喊她。

　　“小婷，走啊。”阮南星见情况不对，问：“你们在干什么？”

　　何小婷踹他凳子，“滚开。”

　　阮南星看清楚人，激动道：“你，你跟小婷同桌啊！”

　　顾西雾冲窗外的人打招呼，嗨字还没说出口，头顶突然一轻，帽子被何小婷拿在手里转了一个圈，落到地上。

　　顾西雾有些意外，随即冲围观的同学们礼貌一笑，淡定捡起帽子戴上：“不好意思啊，脸破相了，大家没吓到吧。”

　　何小婷：？

　　观众：“这人脸怎么伤成这样了？”

　　“天啦，这是跟谁打架，弄成这样的？”

　　“还能有谁，你看何小婷那架势，估计就是她揍的？”

　　“不可能，他不是刚转来吗，怎么会认识。”

　　“呵呵，何小婷那样的人，还怕没人认识？”

　　两女生就在阮南星眼皮子底下叨叨，完全把她当空气似的，聊得热火朝天。

　　阮南星突然插话：“怎么认识关你俩屁事，嘴贱不怕长疮。”

　　女同学先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立马红了脸：“你…”

　　“阮南星，走。”

　　何小婷从后门出去，拉阮南星走的时候，顺着她的方向，和教室里的一道强烈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敢做还怕让人说，这两朵霸王花，真是一朵比一朵浪荡，一个占着重点班的名头装清高，背地里十八线野模浪荡得要死，另一个在差班抽烟打架谈恋爱样样来，学校的名风越来越臭，她俩脱不了干系。”

　　“可不是，这阮南星之前不是跟我们班高冷学神有关系吗，转身就勾搭上了一个私高公子哥，一副婊样儿，靠上床就行了，还来上什么学啊，我都替她费劲。”

　　“那还不是人家长得漂亮，不然哪能掀起这么多腥风血雨。”

　　“哼，要说漂亮，班里不还有一位么，怎么也不像她们两个。”

　　“你说那个转学生林珊予，人家是舞蹈生，家里殷实，好歹有心高气傲的资本，那两个完全是泥潭里出来的毒瘤完全不能比。”

　　“两个祸害，真是看着心里都膈应。”

　　“小点声，不怕被揍啊。”

　　“切，何小婷不就仗着会功夫么，不然你看她丑闻满天，能在我们学校过得这么自在。”

　　宜阳九中确实鱼龙混杂，历年来争议性极大，说他是所烂学校，但确确实实出了好几个颇有威望的人物，且都是从本校的重点班出去的。

　　说它烂，是因为混日子的居多，打架斗殴，基本是常事。

　　学校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尖子班的大多数学生都能冲上一本线，甚至更高。

　　所以，九中名誉虽差，但底子在，还是有不少人，往这个学校的重点班挤，也很难挤进去。
　　.

　　天台上，两女生迎着风抽烟。

　　何小婷突然呛了起来，阮南星叼着烟拍她的背：“学不会，不用逞强。”

　　何小婷呛得停不下来。

　　阮南星甩掉烟，小心地拍着她的背：“你以后还是别碰了，每次都跟要命一样，哪天真把你呛死，我罪过就大了。”

　　何小婷呛得眼冒泪花。

　　阮南星递上纸巾，继续吐槽：“擦擦吧，看你那红扑扑泛着泪光的小脸，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

　　何小婷瞪她，接过纸，“你什么时候把烟戒掉？”

　　“我又不经常抽，没事的。”
　　“你忘记你跟我在医院说的话了，什么都听我的？”
　　“好，我今后不抽了。”
　　何小婷“切”一声，“鬼信。”
　　“哎哟，你怎么这么可爱呀。”阮南星去捏她脸，被她打开。
　　阮南星话锋突然一转：“顾西雾摆明了对你有意思。”

　　何小婷冷笑一声，撂话：“对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

　　阮南星顺她话直点头：“是是是，追你的人都可以绕学校三圈了。”

　　何小婷懒得理她，烦得很。

　　阮南星揽住她的肩，继续煽风：“那天晚上，你躺在他身上一直睡到家门口，他全程都没舍得动弹一下，我可是观察你们一路呢。”

　　何小婷这两天就听她在耳边说这个，光是那画面，就非常不适，睨她：“你又想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南星眼神越来越精：“你睡觉矫情得很，择床又择人，除了我，还没见过你在哪个男人身上睡那么死呢，喊都喊不醒。”

　　何小婷就知道她又要扯一遍，已经疲惫于解释了，叹了一口气说：“…收起你那些恶心想法，别把我和那种人想一起，晦气。”

　　阮南星笑嘻嘻地说：“小迷糊，你可别忘了，你有起床拖延哟。”

　　她话题跳跃，何小婷推开她，反驳：“什么起床拖延，每个人都有好嘛。”

　　阮南星挑眉道：“每个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但你是回回都有。”

　　何小婷懒得跟她较真，阮南星瞧着她的脸色，勾她的肩，又继续没完没了给她加深印象，“你那晚在车里靠在人家身上，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何小婷眼鼻喷火：“为什么不是他对我做过分的事！”

　　阮南星立马吃惊相：“天啦你还想他对你做过分的事，小婷，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的饥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