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君夜寐》曾是浮生

2、第 2 章

　　第二章去魂

　　寒剑山庄，天下名剑之汇集处。自然是一片大家的气派。

　　＂师先生，主上已经为您准备了上好的客房，你稍作休息后，主上便会前往拜访。＂管事周地道为他安排了一切。

　　师百渊也累了，跟着他去，走到半路不期然回首看身后的苏姑城，手牵着两匹马，眼神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将持秋竟然就这样将他丢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师百渊的目光，苏姑城抬起了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师百渊即刻回过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笑容。

　　将持秋为他准备了一间得体的房间，又为他准备了两个待童，师百渊已经极为疲惫，沐浴过便上床眠了一会。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将持秋已经在侯多时。

　　＂将庄主。＂师百渊忙不迭的朝他抱一抱拳。＂抱歉久侯了。＂

　　＂没事，师先生也累了，素闻先生好美酒，我只是想带点粗酒给师先生尝一下。＂

　　师百渊接过手中的酒，不客气的拔开塞子，一阵清香酒气扑鼻而来。

　　他不好酒，但好美酒，一见美酒便什么都抛之脑后。

　　＂好酒！是紫桃醉。＂他一见美酒，精神便上来了。

　　将持秋笑了笑，取来了两个杯子，便坐下与师百渊同饮。

　　这紫桃醉，入口清香，后劲却大得很，师百渊几杯下肚，已经微醉。

　　＂这可是西远王宫中的美酒，庄主怎么会得到的？＂

　　＂有人给我的。＂将持秋笑道＂先生如果喜欢，便多拿几瓶去喝罢。＂

　　师百渊心中一奇，这种酒，能得一瓶已是不易，但将持秋竟然可以随随便便的送人。

　　这人，果真不可小看。

　　一瓶酒不久已见底，将持秋和他略为交代了师父的病情，闲聊了些话，约定明日便马上给他师傅诊治，两人便各自告别就寝。

　　第二日早晨起床，师百渊终于第一次见到他的病人。

　　那是个男人，一个容貌英俊，单看面相都能看出醒着的时候有着怎么样的霸气，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将近四十了，但一点都看不出年纪。由于长达三年昏迷不醒，男人的身体瘦骨嶙峋，形销骨立。

　　这样看实在难以想象是当年江湖里雄据一方的寒剑山庄蓝天笑。

　　师百渊给他把脉，脉搏中气息虚弱且混乱，身体中有一股寒气乱窜，但又有一股纯阳之气相制衡，正是有幸于这股阳气，保住了男人的命这么久。

　　＂你把瑶池莲子喂过他了？＂

　　＂喂了一粒了。＂

　　师百渊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心中又是不禁有些惊讶，瑶池莲子这样的稀药，他竟有不止一颗。

　　＂他走火入魔了，而且是致命的。幸好他体内有股纯阳之气抵制住，不然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师百渊皱着眉喃喃道。

　　将持秋脸色阴沉，眉头纠结着。

　　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苏姑城同样也是脸色又白了几分。

　　＂请师先生尽力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把他救活的。＂

　　师百渊看了看床上的男人。

　　＂方法是有的，只是时侯未到，我先用药调理老庄主的身体，然后再告诉你怎么做。＂师百渊望着将持秋＂只是过程要一定的时间，而且比较辛苦，还望将庄主你多耐心。＂

　　第二天，他便体会到了过程有多辛苦。那个他，是苏姑城。

　　早上便要将人抱到浴桶中，用药来泡，而且温度要一整天保持着，凉一些热一些都不可，水中的药每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

　　这种活，其实大可以叫下人来做，但将持秋偏偏就是要苏姑城做。

　　除了照顾蓝天笑，苏姑城还要侍候师百渊。

　　被这么折腾一整天下来，师百渊看着苏姑城摇摇晃晃的身体和煞白的脸，心中忽然生出了怒火。

　　＂难道整个山庄都没人了吗？＂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控制怒气。

　　＂怎么会派你来做这种事？！＂更知道不应该向苏姑城质问。

　　＂你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吗？你比蓝天笑的身体也没有好多少，你这样跟在自杀有什么分别？＂只是莫名的，这个人的态度让他气愤。

　　苏姑城还是低眉顺目的样子，好像被训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他放下手中的事情，给师百渊端来了一杯热茶。

　　＂师先生一整天也累了。先喝杯茶吧。还要不要吃点什么？＂苏姑城温声问道，好似刚刚师百渊不过在跟他闲话家常。

　　师百渊一拳打在软枕头上，消了气焰。

　　他默然了好一阵，终于拍了拍苏姑城的背，轻声道＂你也累了。一起去吃饭吧。吃完回来我跟你一起做。＂

　　苏姑城点点头后，偷偷看着他，只觉得心中柔软的地方，被他按在背上，那温暖的手掌触动了。已经有多久没有，一个人这样真心真意的关心他了。

　　可是，他却已经无以为报了。

　　这样的日子好像流水一样，日日都相差不多的过着，男人的病治起来不容易，不过以他的功力，自然已经找到了方法，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只不过最苦着的，一直都是苏姑城。

　　师百渊多次打听他的身体状况，他都三缄其口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给他把脉。

　　但那病状明显，他又失了武功，师百渊在心底偷偷猜着是怎么回事。

　　师百渊有时看到苏姑城，总是带着担心的，常常会觉得他的生命也就像这时间一样，流水般的渐渐逝去。

　　当然那只是种错觉，全因苏姑城的精神实在太差了，身体也太过虚弱，这么差的体魄，又难得有时间好好休息，才一直愈拖愈糟。

　　＂今天我上山采药，你陪我去？＂师百渊今日没有给蓝天笑泡药，而是让苏姑城陪他采药。

　　他也是有意思让苏姑城乘机休息轻松一日。而且他知道，凡及与治疗有关的事，苏姑城都是不会拒绝他的。

　　刚巧将持秋外出了好些天，因此师百渊只知会了管家一声，便背上藤篮带着苏姑城出门。

　　山不太高，却深。

　　苏姑城似乎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过了，显得有些高兴，人也不那么病恹恹的样子。

　　山上的空气也好，又运动了起来，让他的脸色和润了一些。

　　师百渊一路上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又教他如何采药，看药。

　　＂我之前帮你把脉，怎么你的内力全都没了？＂师百渊见今日气氛好，便大了胆子，问了埋藏心中已久的问题。

　　苏姑城笑着，半开玩笑的样子＂没了更好，哪天不高兴了退隐江湖，也毫无依恋。＂

　　师百渊知他在躲自己的问题＂你现在不也是半退隐了吗？＂

　　＂说的也是。＂苏姑城笑了笑道。

　　师百渊是聪明人，不再追问，马上又顾左右而言他。

　　苏姑城每日和他相处的时间都很长，寒剑山庄的下人都不怎么理会苏姑城，态度就如将持秋那般冷冷淡淡，甚至是厌恶的。

　　但师百渊对他却十分亲切客气，好几次为他在将持秋面前说话。

　　日子不短，两人日夕相对也有了一套相处方法，加上将持秋常常不见人，他们少了忌讳，倒也比之前亲近不少。

　　＂师先生，不知道老庄主什么时候才醒呢？＂苏姑城出来走一圈，精神清爽了不少，采药之间，便随口问到。

　　＂他这样泡药，大概半个月后就会醒来，到时候就可以用最后的一味药，那药就生长在翠鸣山上的深林中。到时候要让老庄主亲自到山上治疗，每日采新鲜的草药治疗，还要泡那山上的温泉，这样持续七日，就会痊愈。＂

　　苏姑城点点头，看上去有些欢喜。

　　＂师先生的医术真是好。＂

　　师百渊只摇摇头＂再好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有时候遇见能医却不愿医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却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这话说得坦然，却又别有所指。

　　＂既然如此，师先生便不用再操心，这样的人真的有什么事也只能说是活该了。＂

　　师百渊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总是那么可恨，又并不真的恨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