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重启前》日钥

9、牵连

　　回到住宅时已是深夜，担心动静太大被发现，荼京盛便暂时将装着材料的小车藏在了楼房后的视野盲区。

　　两人走到房间走廊外，荼京盛还在为当天的直播发愁。毕竟虽然开了两次，却不是在找材料就是在找材料的路上，不知道这么水直播会不会引起皮甘曳的怀疑。
　　莫辞看出他的疑虑，旋即淡声道：“今天太晚了，这么迟再播恐怕更不寻常。”
　　荼京盛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微一颔首，却还是点开了直播界面，当天的直播时长比昨天只少了一个小时，也算达标了。再说大半夜的谁不睡觉等着看直播啊，荼京盛这么想着也就放下心来。
　　他视线不经意扫过个人主页，在看到粉丝列表已经涨到六千六的数字时皱起了眉。
　　这简直令人震惊了，难不成有人就喜欢看划水？
　　只不过不等他细究，思绪就被胃部的一阵痉挛给冲散了。在这种极其安静的环境下，疼痛被无限放大，仿佛刹那沿着血液传遍了四肢百骸。纵使荼京盛定力极好，却还是露出了些不自然的神色，一时间僵立在原地。

　　莫辞一回头就恰好就看到荼京盛按着胃部，眉心紧蹙。
　　“又没吃饭？”
　　好像确实……荼京盛沉默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又忘记了饭点。
　　这是他在研究院待了七八年养成的习惯，饿了想起来就随便吃一点，没想起来就干脆不吃。
　　荼京盛指腹按压着胃部，过了一会儿才适应那种疼痛。在研究院时他满门心思都专注在科研上，感觉也就不大明显，只有到了这种余闲时候痛感才会格外清晰。
　　随着大脑逐渐适应疼痛，荼京盛微不可察地暗自松了口气，眉心微微舒展开来，他一抬眼，就见莫辞正抬着头看向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荼京盛不动声色地别开眼，抬手就要去开自己的房间门，却在右手即将碰上门把手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眼莫辞：“厨房在哪里？”

　　荼京盛跟着莫辞来到自助厨房，从冷柜中摸出几个蛋，又顺手拎了把菜，一起拿着走到了水槽边，从一旁拿出砧板和菜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莫辞都愣了一下，险些相信他真的会做吃的。直到他眼睁睁看着荼京盛将没洗过的菜拍在案板上，拎起刀就要开始切，莫辞反应飞快地在荼京盛落刀前制止了他。
　　“嗯？”荼京盛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疑惑。
　　“……”
　　莫辞和他对视一眼，终于败下阵来，抄过荼京盛手中的菜刀，指了指锅灶的方向，道：“这里我来，你去烧油。”
　　“……哦。”

　　荼京盛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间热油已经烧开了，他转身招呼莫辞来下菜，抬手的时候手上几滴未干的水被甩进油锅，登时炸开几滴热油来，恰好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荼京盛轻叹一声，低头就见被溅到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红色。
　　厨房这地方，真不是人来的。
　　看见莫辞端着切好的菜走过来，荼京盛很识时务地退到了一边，看见莫辞将青菜倒进锅中，锅里顿时落雨般溅起热油。
　　“当心——”荼京盛说着要去拉开莫辞，却见后者连神色都不曾有细微的变化，抄起锅铲就开始翻炒，另一手将火调小了些。飞溅的热油很快便被治得服服帖帖，莫辞转过头瞥了眼荼京盛。
　　荼京盛：“……”谢谢有被侮辱到。

　　剩下的活全交给了莫辞，作为在厨房里派不上丝毫用场恐怕还会帮倒忙的人，荼京盛在一旁摆得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很快，一碗色泽鲜丽，冒着腾腾香气的蛋炒饭就被端到了荼京盛面前的桌上，荼京盛愣是盯着端着碗的那双白皙干净又指骨分明的手怀疑了几秒。就像是一名惯然持笔行书的文人，一朝突然看见他手握刀剑杀伐果断一般。
　　“没看出来，莫助理真是贤惠。”荼京盛难得口比脑快，下意识打趣道。
　　“……”
　　“一起吃一点吗？”
　　“不用。”

　　莫辞说完避开荼京盛对面的位置，在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说“贤惠”荼京盛可真是一点都不觉得错，尤其是当真正尝了那碗蛋炒饭。他发觉这种味道已经许久没尝到了。算上学生时代那些年，他已经十多年没在家里好好吃过一餐饭了，家常菜的味道他早已记不太清，但偏偏这碗简简单单的蛋炒饭让他想起了家的味道。
　　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眼眶被热气还是什么蒸得起了雾。

　　次日。
　　荼京盛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胸有成竹地开播了。一分钟不到，直播间的人数呈指数上升，眨眼就破了万。
　　“……？”
　　荼京盛望着镜头露出了略显诧异的神情，他已经将材料在桌上放好，伸手抄起了其中一样，刚道，“昨天说的，今天做放大版的机械狗，后续如果关注度持续升高，应该还会——”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弹幕音效打断了，就见屏幕上出现一个通体深黑的炸弹，那炸弹逐渐放大，炸开，接着是满屏的小炸弹，“砰！砰！砰！砰！”
　　荼京盛：“……”
　　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但这一个炸弹就要上千金币，有必要么……
　　炸弹的音效还在接二连三地响起，荼京盛被炸得脑袋嗡嗡直响，蹙着眉向莫辞投去求助的视线。
　　就在他跟莫辞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音效终于停了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满屏蚂蚁出巢般的弹幕。

　　【我服了到底为什么要给他扔炸弹！便宜他了。】
　　【也不看看他昨天对我家莫辞做了什么！我家莫辞是他能随便扑倒的吗我真的服了！】
　　【滚啊。】
　　【恶不恶心，想借莫辞蹭热度吗？我们“一杯酒”可不是吃素的。】
　　【莫辞是我的，谁跟我抢我跟谁拼命！】
　　荼京盛：“……”他算是知道得罪谁了。
　　“一杯酒”是粉丝们投票出来的莫辞的粉丝名。
　　荼京盛算是知道莫辞在埃奈达的魅力有多大了，他又不是女的，两个大男人抱着在地上滚了几圈能出什么事，再说，要真挑个幕后主使那也该是莫辞，毕竟昨天是谁扑倒谁……
　　荼京盛想着侧目看了眼莫辞，眼中带上了点幽怨。
　　“……”

　　荼京盛突然听手腕上的金属环发出几声轻响，他抬手一看，就发现自己的直播账号被举报了，原因：涉嫌引战。
　　他再看向屏幕的时候发现弹幕区吵了起来，大致就是莫辞个人粉和cp粉之间的一场世界大战。只是荼京盛并不知道那是cp粉，只当是网上还是有些人站在他这边的。
　　只是……新发出的弹幕已经无法按序呈现，全部拥成一团，像决了堤的江水一般奔涌而出，真叫人担心网络会不会因此崩溃。
　　荼京盛叹了口气，心道他真是无辜。
　　“哎。各位……”
　　他正想出面澄清自己和莫辞的关系，却听得身侧一道清冷的人声道：“荼京盛。”
　　那声音不算很大，却刚好足够让他听到，荼京盛微微侧过头，胳膊就被人拽了过去，荼京盛见识过他粉丝的实力，刚皱了下眉却见莫辞已经朝他靠近过来，几乎是贴在他耳畔道：
　　“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水涨船高。”

　　荼京盛垂眸望去，就见莫辞深黑的眸子被挡在鸦睫之下，看不真切。
　　兴许是两人的姿势太过亲近，从镜头的角度看简直像是情人间的暧昧耳语，连方才不得停歇的弹幕都突然缓了下来。
　　零零碎碎蹦出的几条弹幕，荼京盛不用看都知道写的是什么，他敛了神情，转身拿起了桌上的材料，兀自开始进行原定的直播内容。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两人亲密互动的词条就窜上了热搜，并且效果立竿见影吗，短短半个小时，荼京盛粉丝破万。

　　荼京盛自然是听懂了莫辞的话外音，黑火也是火，借着莫辞的热度的确可以让他快速地取得知名度，或许也能减轻皮甘曳的警惕。只不过这么帮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两人回到住宅楼，行至拐角，在荼京盛准备再次将莫辞拉进房间问话时，后者却先一步抬起头看向他，满脸写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荼京盛抬起的手还僵持在空中，他跟莫辞对峙几秒，突然伸手将他脸侧的发丝揽至了耳后，手指沿着他耳骨滑下。
　　莫辞感受到些许温热的指腹在他耳垂停留，像是羽毛般带来丝丝痒意，他几不可察地一怔，刚要蹙起眉心，就在这个瞬间，荼京盛一手开门，顺势将莫辞揽进了门里。
　　又被同样的方式卡在门与墙的角落，莫辞一边懊悔刚才的大意，一边飞快地看向了荼京盛的手中，果然在那里看到一只黑色的耳麦，已经被拆卸了一半。

　　“‘水涨船高’，说得这么轻是怕被听到吗？”
　　“我的名声都被你毁完了，总得告诉我，想让我做什么吧？”说着他刻意逼近莫辞，像在实验室里莫辞对他耳语那般压低了声线，道，“我想听真话。”

　　芜湖，待会儿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