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重启前》日钥

10、重逢

　　“我需要你帮我推翻皮甘曳在埃奈达的政权，我可以帮你救下其他人并回到地球。”莫辞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坦然得叫人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真的？”
　　“你不相信？”
　　“不是……”荼京盛拉开和莫辞的距离，从远处打量了他几眼，笑道，“你野心还挺大。”
　　看上去拒人千里又奉公守法的人不仅不循规蹈矩，还想打破旧矩自立成规，这是他没想到的。
　　却见莫辞听了他的话，站直了身子，竟也轻笑了一声。他道：“这于你有利无害，更何况，你没有别的选择。”

　　自从上回直播那一出，荼京盛和莫辞双双霸占热搜，却谁也没有站出来解释什么，cp粉日渐猖狂，毒唯不甘示弱，两家吵得不可开交。荼京盛便干脆关了弹幕，放弃互动，开始沉浸式做发明。
　　上回的放大版机械狗已经完全成型，荼京盛顺手做了个外壳，上了彩色涂鸦，又将眼睛部分做成摄像头。他原本是打算等热度每上一级，就给机械狗升一次级，眼下弹幕吵成那样，他看得心烦，干脆自顾自做了下去。

　　别的不说，荼京盛对机器人芯片方面还是有着一腔热忱的，否则之前在研究院也不会废寝忘食地搞这些。从实验室的废品中拆出几块完好的芯片，东拼西凑地改装了一通，他只花了一周给机械狗安上了智能模块。
　　怎么说呢？能执行一些简单指令，能跑能跳能唱歌……
　　荼京盛觉得这只机械狗比自己还才艺丰富，就是直播的过程枯燥了些，想也是没有多少人看的。于是在最后一天的时候，荼京盛难得地开了一次弹幕，险些被铺天盖地的言论晃花了眼。
　　【啊啊啊好可爱的小狗！！！】
　　【救命虽然看不懂但好厉害啊！】
　　【哥哥你是怎么做到长得帅又这么有能力的啊】
　　【啊你知道你专注的样子有多诱人吗？】
　　【不装了，我是哥哥的舔狗~】

　　荼京盛第一次被夸得脸上有些发热，他转头看了眼莫辞，就见后者同样看着满屏的弹幕有些意外——这应该算夸吧，尽管用词有些奇怪。
　　专注的时候吗？莫辞回忆起前面一周的直播，荼京盛不说话，他也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不了解他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对着一块芯片在干什么，他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到了他脸上。
　　荼京盛专注时双眸低垂，额前几绺碎发搭在眼睑，纤长羽睫在眼下投下浅淡的影子，他鼻梁直而挺，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敛去平时里的随和肆性，倒确实是愈发叫人难挪开眼。

　　莫辞指了指屏幕，示意荼京盛看弹幕上的内容。荼京盛诧异地看去，就看到一条弹幕问他机械狗可不可以卖。
　　荼京盛做出来本就是为了直播，也没想好后面怎么处置，放在实验室只徒占空间，便点头道：“当然，你想要的话，至于价格——”
　　他话音未落，那用户当即给他打赏了5万，随后又在弹幕上问：【这么多够吗？】
　　打赏5万折合到现实中就是5千，荼京盛被直播间如水多的有钱人震惊，忙道：“……下播后我会联系你要地址寄过出。”

　　等将机械狗寄出去，荼京盛顿时觉得自己像失去了一个要好的伙伴一样空落落的，才沉寂了几天，他又要开始为直播内容而烦心了。
　　播什么呢？唱歌跳舞绘画他样样不会，可以说上天是从来没有赋予他这方面的技能了。
　　荼京盛无聊至极地翻起了直播工程主界面，上面呈现有有数百个直播间，且每个直播间的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数字标号，分别是1到9的数字，代表着埃奈达的九个系星，而荼京盛的数字则是他所在的9号系星。
　　直播的内容可谓极其丰富，荼京盛翻了一圈，发现有些直播间可谓状况频出，有主播声称自己擅长雕刻，结果没播一会儿就有人指出他的手法问题严重，还直接请来的业内一个大佬打假，最终那个主播被喷得被迫下播。

　　荼京盛揉了揉了太阳穴，心道既然不能不会装会，那他就干脆不会吧。
　　于是当天，莫辞就听到了一个令他险些没控制住表情的消息，他看着荼京盛严肃道：“你确定？”
　　“确定。”荼京盛点头，说着又看向莫辞恳切道，“还需要你多帮点忙了。”
　　“这倒是问题不大，关键是——”

　　次日，荼京盛拉着莫辞出门了。
　　莫辞依旧是一顶黑色鸭舌帽，戴着黑色口罩，只不过这回穿的是白色休闲服，外套褐色风衣，身后长发藏进了风衣里头。荼京盛则只是戴了一个黑色口罩。
　　两人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很快荼京盛双手就满满当当，莫辞手上也拎了几个袋子，透过袋口，隐约可以看见里边绿油油的菜叶。
　　没错，荼京盛昨天突发奇想告诉莫辞的直播内容就是做饭，只不过他是直播学做饭。
　　想起之前几次险些饿死还得靠莫辞帮助，想得远一点这可不就是把命托付在别人手上吗？由此观之，做饭可真是一门不可或缺的技能。
　　“哎莫辞，我还没想好今天做什么菜？”荼京盛偏头问道。
　　莫辞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些菜是明天用的，今天学蒸蛋。”
　　“这你恐怕也太低估我了，蒸个饭蒸个蛋还是会的，不如就教我炒——”

　　“哎呀！”一道女声惊慌响起，荼京盛也是惊了一跳，后退一步。
　　他方才跟莫辞说话的时候侧目看着他，一时没注意到前面，两个女生并排走过来，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女生也没注意到前面，和荼京盛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女生满脸羞赧，连看都不敢面前的男人一眼，只一个劲道歉。

　　荼京盛刚想说没事，低头时视线瞥见那女生的脸，倏然愣在了原地，可他把脑子翻了个遍也没想起那个名字，便道：“是你？”
　　那女生顿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跟荼京盛四目相对。
　　正是先前在荒岛时和荼京盛一起最后上飞船的那个姑娘。
　　“你弟弟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嗯？我没有弟弟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女生皱着眉，似是觉得怪异至极。
　　荼京盛噎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琦。”那个名字出口的瞬间，荼京盛一颗心便落了下来，他确切地在脑海中找到了那个遗忘的名字。

　　是她。
　　是“接风仪式”消除了她先前的回忆，又给她换上新的记忆。看着面前不久前还见过的面容，此刻却是以一种陌生无比的神情打量着他，荼京盛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你记得我吗？”荼京盛还是没忍住轻声问。
　　那女生更加奇怪了：“我应该记得你……吗?”
　　荼京盛以为是自己戴了口罩看不真切，正欲抬手摘下，却被一旁的人攥住了手腕。
　　莫辞看向他，微微蹙眉。
　　赵琦身边的女生视线在三人间来回流连，她突然拉过赵琦，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赵琦再次抬头看向荼京盛，眸光中迸出一旦细碎的光亮，她倏然道：“我记起来了！”

　　“真的……”荼京盛忙向女生看去。
　　赵琦认认真真道：“你是荼京盛对吧！我前几天在直播上看到你了，你做的小狗非常可爱！”
　　说完她目光沿着抓着荼京盛手腕的那只手看向了一旁的人：“那这位是不是就是莫辞啦？真的假的？我——”
　　她话还没说完，荼京盛就感到手腕一紧，莫辞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

　　荼京盛匆忙间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刚刚原本还在慢悠悠走着的路人再听到赵琦说出莫辞的名字后都往这边看来，有些对莫辞熟的更是当场便认了出来。
　　想到之前那场暗巷追逐战，荼京盛就觉得眉心抽搐，他可实在不想再体会一遍莫辞粉丝的实力了。
　　他先是跟着莫辞在街上拐了几个弯，在看到一家在角落的书店后，荼京盛毫不犹豫地反攥住莫辞的手腕，带着他推门躲了进去。担心后面有人追过来，他们直接走进了书店的最里面，藏身在层层叠叠的书架之间。

　　荼京盛刚刚松开莫辞的手腕，就感到那只手动了一下，按上了他的肩。
　　荼京盛向后躲了一下，后背就靠上了书架，书架微微晃了一下，荼京盛便不敢动了。
　　莫辞扳着他的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是说了，一切以我为准。你知道你刚刚那样说风险有多大？”
　　“知道。”荼京盛说着轻轻闭了闭眼，几秒后他摇了摇头，“刚刚是我冲动了。”
　　他看见自己曾经的伙伴在那里，但却不记得他了，他就是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却还是试图在绝望中寻找一点奇迹。
　　莫辞看了他一会儿，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待莫辞走开，荼京盛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微垂着眼，一时无意识地出了神。
　　皮甘曳把他们带到这里，就是想好了要删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彻彻底底斩断和地球的联系，成为这里的一员。可地球这么大，要在一个无名荒岛上找到他们这些人谈何容易，再者，又怎么能恰巧赶在这个时间点，在所有人都失去希望，士气消沉之时出现？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在很早之前皮甘曳就已经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甚至早在瘟疫爆发之前……
　　那么久，偏偏在所有人失去希望之时，也正是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之时伸以援手，仿佛救世主般出现。可是……
　　可是谁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被计划好的囊中之物？
　　荼京盛愈发觉得，那场突如其来且毫无转机的疫情，恐怕就是来自埃奈达的阴谋。

　　他目光沉了下来，环顾四周，停在身旁的书架上。

　　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