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奏鸣曲[校园]》梨子糕

15、第 15 章

　　她起来的动作太快，血液哗啦啦地涌了上来，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她整个人恍惚了一下，连宋小竹在旁边叫自己的名字都没能听见。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她与所有人隔绝了起来，空气中只听得到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

　　还是脚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噪音，她机械地转过目光，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下意识松开了手，啦啦棒滚了出去，正好被冲过来的秦晴一脚踩爆了气。
　　江瑜的脑海一片空白，一时竟然忘了和她道歉。

　　秦晴显然也没在意这一点，明明绊得趔趄了一下，却一点不在意。
　　不止秦晴，一班的众人都涌了上来，栏杆边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班的学生，一时间嘘声大得在场馆里卷起了隆隆的回声。
　　一班的其他队员冲了上去，严衡带头把彭跃等人拦住了。

　　江瑜抿了抿唇，郑思南被裁判带到了靠边的位置，从她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可刚刚郑思南遮挡的位置……她有些混乱地猜测着，是脸，或者更危险的，是撞到了眼睛。
　　抬头看向赛场上悬挂的电子钟，9:31，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半分钟。

　　记分牌上清清楚楚写着150:75，剩下半分钟的时间，给彭跃再多机会也不可能追赶上这接近80分的差距。
　　七班输定了。

　　肇事者彭跃神色很无辜，举着双手往后退，嘴巴里还在辩解：“意外，不小心撞了一下。”
　　江瑜不信这是意外——没有人信。

　　除了第三节郑思南轮换下场的时候七班找补了一点场子回来，其他时候他们都是被单方面按着打。
　　哪怕是江瑜这样对篮球一窍不通的外行都看得出来郑思南的压制力，怎么会偏偏就那么巧，在最后半分钟，在没有任何悬念的情况下，和彭跃发生了碰撞？
　　七班的人还在嘴硬，附和彭跃的说法一个劲儿地强调这都是意外：“比赛不就是什么都会发生吗，这都接受不了还打什么比赛！”
　　隔着赛场，江瑜的目光落在那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上。

　　江母总是嘲笑她脾气软弱，江瑜自己也习惯了压抑情绪，哪怕是之前那次在琴房里被林美玲和陈琳二人推搡嘲讽，江瑜也平复了下来。
　　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怒火涌了上来。

　　胜负是兵家常事，想赢的心情谁都有，可是在赛场上伤人未免太过下作，只能证明七班的这些人根本不懂，也丝毫不知道尊重比赛几个字怎么写。
　　“公平比赛”的横幅挂在他们那侧，就像是一通闹剧。

　　维持秩序的老师赶了过来，喝止了两个班继续吵下去，同时宣布这一场到此结束。
　　结局早已在第四节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但七班这一场输得很难看，看他们嘴巴里还嘀嘀咕咕地不服气，老师也皱了眉头，决定后面好好和七班的班主任说说情况。

　　转过头来对一班，他态度就好了许多，让一班的学生不要聚集直接回教室，后面的事情老师会处理，知道一班众人都很担心郑思南的情况，还一个劲儿安慰：“刚刚教练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事儿。”

　　“真的？不是骗我们的吧。”
　　“真的，你们回去自习，等会教练处理完事情他就回来了。”

　　一班的人还想说些什么，班长段远哲抬了抬眼镜：“在这里讨论也没有结果，大家先回教室。”
　　班长发话，还有些人神色不甘心，却也不再说什么，秦晴一边碎碎念一边往外走，江瑜听到她念叨“要给七班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

　　宋小竹叫了江瑜两声，她没应，又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江瑜的手心冰凉得像是在冬天的室外待着一样。
　　“我们也回教室吧。”宋小竹有些担忧好友的状态，“小瑜？”

　　江瑜抿了抿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小竹，你先回教室。”
　　“那你……”宋小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对上江瑜坚定的目光，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好，如果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江瑜愣了愣，眉宇间柔和了下来：“……谢谢。”

　　宋小竹摇了摇头，刚刚是她第一次看到江瑜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那张漂亮的脸庞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即使叫了对方的名字，那双琥珀色眸子还是有些茫然地找不到焦点，她叹了口气，目送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观众席的出口。

　　-

　　江瑜猜测郑思南应该是去了医务室。
　　尽管刚刚那位老师说没什么大碍，可刚刚那抹刺目的红还是反复碾着她的脑海。

　　她习惯了等待，永无止境的等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结果，似乎都没什么区别，她从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某件事的答案。
　　在沙沙的风声里，江瑜跑了起来，她体育很差，只是稍稍提起速度，视线里的所有东西就开始剧烈摇晃。

　　她现在的姿态恐怕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像是“江瑜”，那些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会带着什么表情看待自己呢？这一秒的江瑜看不清，也不在乎。
　　只是篮球馆出来的路变得那么长，明明近在咫尺的的医务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遥远，肺里的空气在拼命挤压着，江瑜感觉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灼烧一样，又干又痛。

　　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医务室，隔着远远的距离，她就看见了严衡斜靠在房间外，看见她出现在这里，对方似乎十分惊讶，站直了身体。
　　江瑜对着他点了点头，总算是停下脚步，勉强调匀呼吸：“……郑思南呢？”
　　“南哥在里面。”严衡说道，“老师没和你们说吗，没大事儿，不用——”

　　“担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江瑜已经越过他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严衡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半晌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脑袋：“得，我成电灯泡了。”

　　江瑜是第一次来医务室。
　　这个房间和教室装修风格差不多，只是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刷得粉白的墙壁下放着几张病床，用白帘子隔开，其中一张帘子后面传来哼歌的声音，显然是郑思南。

　　“丁老师不在，要看病晚点来，急诊赶紧去医院。”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郑思南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却半天没听到回应，他这才回过头来，哗啦啦掀开了隔断的帘子，发觉是她的时候竟然有些错愕：“江瑜？”

　　江瑜这个名字有很多人叫过。
　　偏偏只有他叫她名字的时候，那个瑜字的尾巴会微微上翘，像是猫爪子轻轻挠了她一下，莫名有些痒。

　　她垂下眼眸，装作若无其事：“……老师呢？”
　　“刚刚不是说了么？人不在，就我一个。”

　　“你的伤……严不严重？”
　　“原来是来看我的。”郑思南又转过了头去，他侧了侧脸，逆着光线神情有些模糊，“想知道，自己过来看，”

　　他的插科打诨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勾起她反唇相讥的欲望。
　　但今天江瑜决定无视他那些胡说八道，她吸口气，竟然真的迈开步伐，绕到了他正面。
　　那张带着点痞气的脸上一切都完好无损，没有血迹，也没有看到伤痕。

　　江瑜愣住了：“你没受伤？”
　　“受伤了，这儿呢。”郑思南晃了晃手掌，她这才看清他掌根的位置上绑着一圈纱布，是刚刚抢球的过程中不小心擦破了，伤口的范围并不大。
　　他握了握拳，看上去不像是医疗包扎，倒像是白色的拳套：“怎么样，帅吧？”

　　“……”
　　“嗯？怎么不说话？”
　　“……郑思南。”
　　“在呢，生气了？”
　　“……我真的以为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江瑜的肩膀松了下来，她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很低，还带着点哑。
　　她很讨厌跑步，哪怕是这会儿，她脸上都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看上去就像只委屈又可怜的小动物。
　　其他人都回去了，只有她……放着教室不回，焦心如焚地跑来医务室的样子像是小丑。

　　郑思南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上，忽然伸出包扎着纱布的那只手，轻轻把坠落在额前的碎发挽到了后面去。
　　江瑜总是强撑着体面，不想让人发现她狼狈的一面，可这种时候她却连自己跑得头发都乱了都没注意到。

　　“江瑜。”他轻声说道，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棕红色的眸子有莫名的情绪像是潮汐一样涌动着，“别担心我。”
　　“我没有担心你。”江瑜不肯看他，语气闷闷的：“不要自作多情。”

　　“嗯，我自作多情……要不要和你道歉？”
　　“？”
　　“我大方地把今天的作业让给你做，怎么样？”

　　“你想得美！”被他一通调侃，江瑜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这算什么道歉！”
　　郑思南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是受伤的病人。”
　　“那也自己做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