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焰火》嘉徕

5、Chapter5

　　在同样的地点偶遇三次同样的人，那还能算是偶遇吗？无论别人怎么想，梁熙都觉得不是故意为之，就是天赐的缘分，她显然更相信前者。

　　上一次去曲阳茶楼后的第三天，梁熙终于等来了陈朝非的空闲时间，朋友之间得以约饭畅谈，偏偏今年陈朝非被剧组绑架了，半年也没正经聚过一次，这次更甚，说了不到三句半，风卷残云了一桌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徒留梁熙在桌前干瞪眼，临走时还亲昵抱抱并承诺等她回了海城一定大聚三天三夜，梁熙心说你有时间我不一定有，但也真的生不起气。

　　叫服务生撤了盘子结账准备要走，眼神一瞥却又看见了江屿。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梁熙看过去时他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直到梁熙注意到他才开始迟来的闪躲。梁熙转头扫码结账，却听得结账的老板轻声给她说：“江老师肯定是来找你的。”

　　老板是个年轻女孩，观看了一场现实的罗曼蒂克大剧一般兴奋，语气跳脱：“江老师以前也会来，但从没来得这么勤快，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暗恋我呢，但你一来他眼睛就粘你身上了。”

　　结账的这短短一分多钟，年轻老板讲述了一出委婉动人的暗恋与等待的故事，大概意思就是往年江屿来到行镇最多来两次茶楼，但是自从上次和她在茶楼吃了一次饭以后，几乎天天都来，刚坐下四下观察，然后就盯着窗外楼下或者二楼楼梯口，但是今天一来就直勾勾看着梁熙那一桌，视线未曾移开。

　　梁熙转头又看了他，他依旧是看向这里，只不过找了个位置坐下，并且用喝茶做掩饰。

　　“你看你看，你看他紧张了，这就是欲盖弥彰啊。”

　　这老板真有意思，梁熙留了老板的微信，还办了最高级的会员卡，谁能想到这江南未开发的小镇茶楼，居然还有隐藏的会员制度。

　　走到江屿身旁，他抬头仰望，梁熙低头俯视。

　　“刚才一直偷看我吗？”

　　“没有偷看。”但一直在看。

　　梁熙确认般点点头，表情更显戏谑，然后转身下二楼，江屿面染胭脂色，站起身紧紧跟随着梁熙下楼。

　　不远处的老板一脸的春心荡漾，光是看看别人的爱情就足够热血沸腾了，这辈子哪还需要真恋爱呢？

　　梁熙出了门，还能看到老板偷瞄的视线，无奈笑笑，视线扫过江屿，却见他颇有些紧张。

　　“江老师难道很害怕我？”

　　自从上次打电话后，他们没再见过，也没再通过电话，算是进入了一种静默期，虽然最后没有不欢而散，但态度总是有一些怪异的。

　　“没有。”

　　“那是觉得，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更世俗，更功利，更自私？”

　　某种程度上，梁熙说的正对江屿的内心。她真的和他想象中有很大的区别，但却不是世俗、功利和自私，她反而觉得，这样的梁熙其实更好，想要就要得到，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理想主义？

　　梁熙却不管江屿如何认为，她说：“《书生》的版权合同已经签订，现在剧本组和绘画组已经开始赶工，赶一赶第一季十一月之前就可以上线，但纪录片还要考察调研立项，而且我打算明年开机，所以你有充足的时间说服自己接受我的提议。”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江屿毫不意外梁熙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就没见过梁熙说软话，她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江屿也想过，不就是让同事、爷爷、老师、叔叔、表弟和表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网上连载漫画吗？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但漫画中的内容太天马行空，她害怕他们会觉得，他不甘于这种平静，尽管的确如此。漫画中的一切皆是他妄想，但他也只想圈地自萌，这没什么不对，没什么不对，没人必须要勇敢，隐瞒也并不意味着懦弱。

　　但现在，有人需要他暴露自己内心平静之下的波涛，他不愿意并为之气愤，那人却不退让半分。

　　最终他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败给了她，一败涂地。

　　那样炽热的眼神，那样浓烈的欲望，那从不掩饰的野心，和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不就是他孜孜以求但不敢付诸行动的一切吗？

　　梁熙满意点头，会考虑就代表有可能，有可能就等于一定会。

　　他没有再和江屿多说什么，留下一句“回见”便直接离开，她明天回海城，要回酒店收拾行李。

　　她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他多说什么，等江屿回到海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讨论合作，讨论营销策略，讨论风花雪月……，反正不是现在。

　　江屿呆呆站在原地，给出她听不到的回应：

　　“回见。”

　　*
　　酒店套房里，梁熙在餐桌那里处理完最后的工作，助理正为她收拾行李，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助理陷入沉思，最后还是将风衣拿到梁熙面前问她如何收拾，梁熙接过风衣，让助理先去收拾其他东西。

　　江屿穿着这件黑色风衣的模样，还有他将风衣披在她肩上后走回去的身影，梁熙一直都记得，且印象深刻，精瘦腰身，长身玉立，这样的好身材，如果不穿上西装给她看那将是她眼睛的损失。

　　极致的反差才能激发极致的荷尔蒙，若是江屿穿上西装，他那样正经的人穿上最正经的西装，在调戏逗弄下露出羞怯万分的表情，那将是极致的视觉体验。

　　梁熙走进卧室小心翼翼把风衣放在床上，尽量不改变任何的褶皱，随后给酒店客服部打电话要一副软尺送上来，随后梁熙仔细观察风衣的腰带，观察褶皱的所在，那是江屿系在腰间的位置，又回忆江屿穿着风衣时下摆和地面的距离，最后量好风衣的肩宽，尺寸问题就算是大致完成。

　　梁熙翻了手机联系方式，拨通了Alexandra设计师的电话，Alexandra是世界上最贵的高定西装品牌之一，每个月只为不超过十位客户定制西装，如今是十月末，按理说一年的预约都已排满，他们不应该再接受预定，但规则是可以为一些人破例的。

　　听说梁熙要为一位男士定制西装，Alexandra设计师Nora热情而八卦，梁熙照理客套几句“没提前预约麻烦了”之类的，Nora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语气夸张道：“熙，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更何况这还是你第一次为一位男士定制西装，我相信他一定很诱人，你逍遥什么样的款式呢？”

　　“英式，双排扣，黑色，复古，三件套，大概这样，其余自己发挥。大概的尺寸发给你了，明天发一张全身照，你可以按照腿长比例改良尺寸，我相信你的眼睛。”

　　“哦~，他一定是位优雅的gentleman，这一定是你给的惊喜，你真的很用心，我喜欢制造浪漫！”

　　浪漫吗？算不上吧？这些事情花不了她半小时，不过是花一点钱，如果这也算是用心的话，那她大概用了很多的心。不再思考用心的问题，她问：“最快多久完成？”

　　“如果是一般的人，我会说一个月，如果是你，亲爱的熙，我会告诉你是三个星期。”

　　“很好，做好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海城，具体地址明天告诉你。”

　　“OK！熙，我敢保证，我会给你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质量。”

　　量好尺寸，风衣也就失去了大部分价值，梁熙拿起风衣递给助理，示意装进行李箱，还提醒助理，回到海城要放在显眼的衣架上，不要“深藏”起来。

　　助理把梁熙的话一字一句记录在备忘录里，不敢忘记半句，收拾完行李还要整理备忘录，明天蔡秘书派车来接梁总，蔡秘书也会亲自来和梁总回报工作，蔡秘书是助理的顶头上司，直接对他的工作负责，如果他不整理好梁总回海城的备忘录，蔡秘书不会生气，但是以后这部分的工作他就会自己做，那样他的遥遥晋升路真的就遥遥无期了。

　　梁熙并不在意助理心里的小九九，嘱咐他收拾好了就休息。

　　*
　　第二天，早上八点，助理办理好退房手续，推着行李跟在梁熙身后离开了酒店。

　　到了楼下才看到，蔡柯站在白色奔驰大G前，早已等待多时，蔡柯接过梁熙手里的小型行李箱放入后备厢，请梁熙先上车。

　　梁熙拿出手机摆摆手，走到一旁打电话，蔡柯见状赶紧让助理把所有行李装上车，然后让助理去坐副驾驶，自己站在后座门的面前，随时等待梁熙，这样的动作做过不下百次。

　　不出意料，电话是打给江屿的，不超过半分钟对面就接起了电话。

　　“早上好啊，江老师。”

　　“早上好。”

　　“方便告诉我你家地址吗？我说的是海城的家。”

　　“云上华庭小区C区A栋3单元1301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但依旧乖乖回答，回答后却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你……是要走吗？”

　　“是啊，车已经在我面前了，我马上就走。”

　　江屿脱口而出：“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梁熙打断他的话，“能不能等你见一面？没有必要。等你回了海城我们再见，你还有件衣服在我这儿，回了海城记得找我要。”

　　梁熙这是变相地为江屿主动约见给出了借口，虽然有些蹩脚，双方也都心知肚明，更有其他的更加正大光明的借口，比如工作，但暧昧就是要心知肚明地暗渡陈仓才玩得风生水起。

　　给了江屿一个盼头，梁熙挂断电话上车。

　　方才还是暧昧丛生春风和煦，此刻居然已经面无表情，蔡柯接连递上梁熙要的东西。

　　第一件是汪芷言的合同和她的近期消息：“梁总，这是汪芷言的合同，她已经进了李导的组，演女三号。”

　　“知道了。”

　　第二件是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些是男艺人的黑料，都是和闻声有竞争关系的男演员或爱豆，选的都是平时不检点私生活混乱的，其中多数都是君城娱乐的男艺人，这一份是闻声的。”那是其中的单独一份。

　　“闻声的黑料找狗仔花高价卖给他，其他人的黑料放出去，谢辞安的别放，他留着有用。”

　　谢辞安同闻声一样，都是君城娱乐旗下艺人，谢辞安风评不错，业务能力也强，只是性格强势又不喜欢营销，所以不是君城娱乐力捧的艺人，资源总是差了那么一截，他性格强势不是甘居人下的人，只要华耀递上橄榄枝他岂有不抓住的道理？他如果和君城娱乐反目成仇，那可以单纯的敌人针对来得更加让人愉悦。

　　“据狗仔说，谢辞安基本上没有什么负面新闻。”

　　“很好，没看错人。找机会约谢辞安见一面，我亲自和他谈。”

　　“好的。”

　　第三件，是关于梁熙的私事：“梁总，这些是宋希明再和您相亲一年前的私生活，另外一份今早已经邮寄到宋董事长家里，此刻应该已经被他们接收了。”

　　蔡柯拿出一沓牛皮纸信封装着的照片，里面都是写宋希明怀抱不同女人的照片，剩下几张是其中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去看妇产科的照片。

　　“宋希明在和您相亲一年前，有过十多个女朋友，最近的一个交往的时间最长，当时她已经怀孕，但宋董事长要求宋希明必须和您相亲，所以他抛弃了已经怀孕的女朋友，并强迫她打胎，还好她这个女朋友当时逃离了海城，现在在老家养胎。”

　　梁熙食指轻触那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赵松灵。”

　　“她的照片没在给宋董事长的那一份里面吧？”

　　“这个您放心，没有。”

　　“很好，关注她，如果她回了海城，找人保护一下。”

　　“好的。”

　　在梁熙的印象里，宋董事长是一个很封建古板的老头子，这次居然会为了让儿子和她在一起不要自己儿子的血脉？还是说，这些都是宋希明瞒着宋董事长做的？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要做到有备无患。

　　拿着赵松灵的那张照片，梁熙拨通了宋董事长的电话。

　　“宋叔叔，您好，我是梁熙。”没等得到对面回应，梁熙直接开口，“有些事情我就直说了，我和您儿子没缘分，强行在一起遭雷劈，还拆散了您儿子的好姻缘，这多不好。”

　　话不用明说，懂的人都懂，宋董事长已经明白现在茶几上那些照片都是谁送的了，他们近乎和平的达成了口头协议，他让宋希明自此远离梁熙，梁熙也不再提这些足以让他们计算股价大跌和他宋董事长声誉有损的丑闻。

　　至于赵松灵，如果未来宋董事长找不到她，那她也就能相安无事，一旦宋董事长找到她，那就别怪梁熙利用她们做文章。

　　“对了，告诉Alexandra的Nora，地址是云上华庭小区C区A栋3单元1301。”梁熙已经闭上眼睛小憩。

　　虽不明所以，蔡柯已经照做，却得到了Nora热情而八卦的回复：

　　[蔡，告诉我，熙的男朋友到底什么样，我都急死了，那一定是个性感的男人。]

　　蔡柯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好，男朋友？难不成梁总找了Nora定制西装给男朋友？梁总哪来的男朋友？上一个一年前才分手，难不成是在行镇出差认识的？

　　蔡柯疑惑不解，难道老板还有秘书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视线扫过梁熙紧闭的双眼，她却仿佛知道被人注视着一般，略有跳脱问道：“想知道送给谁？”

　　一般来说，秘书是不应该打听老板的私事的，但有些时候人类的好奇心又真的旺盛，终是好奇心占据上风，蔡柯小幅度点头，“想。”

　　却听得老板懒洋洋戴上遮光眼罩：“秘密。”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应该就能明白了，男女主各有性格缺陷。
文中的品牌名字，读者没听说过的都是我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