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之年》玉钗拨火

3、第 3 章

　　林成溪拿了一张图给奶奶看，问她喜不喜欢这样的，奶奶说好看。

　　“开工！”林成溪宣布，对自己鼓励地点了点头。

　　奶奶喜欢听戏，电视整天停在戏曲频道。说到这儿，林成涛和林成涵每次一回来，肯定会把电视霸占了去，看动画片或电视剧，嫌戏曲咿咿呀呀的难听。

　　林成溪心里也不舒服。

　　现在唱的是《四郎探母》。

　　佘太君唱：“一见娇儿泪满腮……”

　　林成溪跟着鼓点“噔噔噔”地打着节拍，数着针数。手还微微有些抖。

　　“你回来之后，没给你妈打过电话吧？”奶奶开口道。

　　林成溪闷闷地“嗯”了一声，“没。”

　　奶奶提醒完，就没再说话。

　　说曹操曹操到，没等林成溪打电话，她妈妈宋玫就先打过来了。叫林成溪去她那里住几天，过两天是宋玫和她两个双胞胎儿子的生日，在同一天。

　　林成溪五岁那年，爸爸在工地上发生意外，被从天而降的钢管砸中，当场去世。第二年妈妈和她打工的那个饭店的老板好了，隔年结婚，又过一年就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把婆家高兴坏了。她老公前头那个老婆，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才离婚的。

　　晚饭吃米饭，炒了豆角，另外蒸了碗蛋羹。

　　奶奶问她去不去。

　　林成溪吹着蛋羹，“不想去。”

　　说了一句和昨天差不多的话：“人家一家子人过生日，我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不够讨人嫌的。”

　　林成溪仰头看天边的晚霞，叹了口气，“这事怎么都赶到一块儿了。”

　　烦心事。

　　奶奶拿筷子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谁敢说我孙女儿讨人嫌。”

　　林成溪笑了，自己揉了揉头，“没人，没人敢说。”

　　今天的事情还没完。

　　奶奶冲完凉，说后背酸疼，让林成溪给她拔火罐。以前是用罐头瓶，林成溪出去上学后买了专门用拔火罐的小玻璃罐。

　　在奶奶背上扣了六个，她自己出了一身汗。坐下拿起手机，看到杨山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我刷微博看到《星际穿越》重映了，你想看吗?】

　　林成溪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是约会邀请？

　　不然他想看就自己去看呗。

　　“奶奶，”她托着下巴，打开微博，往下随便划着，“你说，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啊？”

　　奶奶闻言笑了笑，“我不懂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

　　她接着调侃林成溪道：“我孙女儿想谈恋爱了啊？”

　　林成溪轻声否认，“我可没有。”

　　她想了想，把杨山发的微信给奶奶看，“星……星际穿越是啥？电影？”

　　林成溪：“嗯。”

　　奶奶笑得更开，“去呗，你一直闷在家里，出去走走也散散心。”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火罐漏气要掉，赶紧叫林成溪。林成溪重新扣好，和奶奶分析说：“杨山其实挺好的对吧，研究生，程序员，工资也挺高的。”

　　虽然现在暂时失业了，听杨妈妈说，想让他考公务员。

　　春天的时候，他身体出了问题，差点进了 ICU，家里吓坏了，不想让他再干下去，毕竟赚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正好赶上公司裁员，他顺理成章地失业了，回老家养身体。

　　“两家人知根知底，离得也近，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了，老叔老婶肯定会照顾你这个亲家，有个什么事情都有个照应。”

　　“以后过年过节，也不用纠结回婆家还是娘家，没准儿两家人还能凑一块儿吃年夜饭。”

　　“还有还有，如果他欺负我，我们就去把他们家超市砸了。”这句就是玩笑了。

　　奶奶笑了，“嗯，这些都对。”

　　“但最主要的，还是看他这个人怎么样。不着急。”

　　林成溪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林成溪帮奶奶把火罐摘了，擦干净收回盒子里，然后回复了杨山：【好啊，你打算哪天去？】

　　看电影就要去市里，坐班车要两个小时。

　　杨山马上回：【都可以啊，明天，后天，大后天？或者下个星期。】

　　林成溪：【那就后天吧，明天成涵回来。】

　　杨山：【她自己吗？】

　　林成溪：【嗯嗯。】

　　杨山又问了两句，她们吃饭了没，吃的什么，然后说：【那就说定了，我现在买票，不能后悔了。】

　　林成溪：【OK。】

　　-

　　第二天上午，林成溪骑电瓶车去村口接林成涵。等了十多分钟，班车到了，林成涵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书包跳下来，向林成溪挥手，“姐！”

　　林成溪笑了笑，让她上车，“你又长高了吧，就看着你这两条大长腿了。”

　　林成涵笑嘻嘻地扶住林成溪的腰，“我现在是我们班第二高的。”

　　奶奶在大门口迎她们，“哎呦，我看看我孙女儿。看这瘦的，这胳膊腿儿这么细。”

　　说着把林成涵的书包拿了下来，“快进屋，这天忒热。”

　　林成涵笑道：“奶奶你就没有我姐会说话，我姐说我身高腿长。”

　　小姑娘现在抽个，又不爱吃饭，只长个子不长肉。

　　进屋后，奶奶从冰箱里把早上煮的绿豆汤拿出来给林成涵，林成涵喝了一口，说不甜，奶奶又去拿白糖。然后去西屋把新拖鞋拿出来，让她把不透气的帆布鞋换下来。

　　“你哥他们还没放假啊？”奶奶坐下，和林成涵聊天。

　　林成涵回答：“嗯，应该下个星期考试。不过他也放不了几天，高三了要补课。”

　　奶奶点点头，“这日子过得真快，你哥也高三了。”

　　“他成绩跟坨屎似的，能考个专科就不错了。”林成涵吐槽，“我妈还说让我姐给他补习，我说，他脑子那么笨，得把我姐气工伤了，人家研究生你们赔得起吗。”

　　奶奶被逗得直乐，“别这么说你哥。”

　　林成涵吐了吐舌头。

　　“你妈说你期末考的挺好。”奶奶又说。

　　“还行，年级第十，我们班第二。”

　　她喝完一碗，说不要了，东屋西屋前院后院绕了一圈，就坐到床上玩手机去了。

　　奶奶问她吃不吃雪糕，她说吃，但看到是老冰棍又说不要了，她只吃带奶油的，不爱吃这种冰的。

　　“那等后个去赶集买，你自己挑爱吃的。”奶奶说。

　　午饭简单吃了蛋炒饭，白糖拌西红柿。奶奶说晚上炸丸子、炖排骨粉条。

　　到下午天凉快了一些，奶奶让林成涵别一直看手机，出去透透气。林成涵听话，利落地出来了。

　　“诶，哪儿来的鱼啊？”她和同学连麦打游戏，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林成溪正坐在门口阴凉地儿收拾小鱼，开膛破肚揪头。

　　奶奶回答：“你春生大哥给的，他们去水库电的。晚上你们两个炸着吃。”

　　林成涵拿了个小马扎坐到旁边看，捏水盆里的小虾玩儿，“诶姐，你有对象吗？”

　　林成溪：“……”

　　她合理怀疑自己这两天和“对象”和“生日”这两个东西犯冲。

　　“没有。”

　　林成涵一笑，从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你看这个男的，帅不帅？”

　　“嗯，还行。”林成溪扫了一眼。

　　“他是我同学的表哥，请我们一起吃饭，我偷拍的。他是博士，学校也在南安，而且还单身，我一听，这不和我姐正合适嘛。”

　　林成溪把小鱼的肠肚甩进垃圾桶，笑说：“谢谢我妹想着我，不过我不喜欢留长指甲的男人。”

　　“嗯？”林成涵又看了眼照片，才发现，这个表哥小拇指的指甲的确有些长，“哎呀，指甲可以剪嘛。”

　　林成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反问林成涵：“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你们班有谈恋爱的吗？”

　　林成涵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班上和学校里的小情侣。

　　物理意义上的“小”，“小学生”的“小”。

　　奶奶听了两耳朵，震惊地感慨：“你们才多大啊，就搞对象了？”

　　林成涵举手声明：“我可没有啊。”

　　弄了快两个小时，林成溪才把小鱼收拾完，冲洗了几遍，控了控水，加盐、胡椒粉、酱油，还有葱姜蒜腌起来。

　　奶奶炸好了肉丸子，油正好接着炸鱼。林成溪在屋子里炸鱼，奶奶在外面的灶上生火炖排骨。

　　“你留着点儿肚子，”奶奶乐呵呵地对林成涵说，“别吃饱了一会儿饭好了吃不下。”

　　林成涵左手捏丸子，右手拿炸鱼，嘴上吃的油乎乎的。

　　“没办法，你们做的太香了嘛。”

　　果然，正式开饭后，她半碗米饭都没吃完，啃了几块排骨就腻了。

　　“行了，吃不完就放着吧，别吃了。”奶奶看她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往嘴里送，忍不住了。

　　林成涵也知道剩饭不好，犹豫了一下，奶奶就直接把她的碗拿过来，把剩下的米饭扒拉到了自己碗里。

　　“谢谢奶奶。”林成涵撒娇感激道。

　　饭后，林成涵主动要帮林成溪洗碗，她妈交待过。林成溪在盆里洗，让她用水龙头冲洗涤精。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时，林成溪心脏跳得快了一拍。她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但没想到，真的是他。

　　这次摩托车前面挂的是一大包零食。

　　杨山问林成涵还记不记得他，林成涵说记得，热情地叫了声“大哥”。

　　“听说你回来了，”他把零食递给林成涵，“你和你姐吃吧。里面有几个雪糕，记得拿出来放冰箱。”

　　奶奶哎呦道：“这……这么多不得一百多啊？”

　　杨山笑说：“我们家不就是卖这些的嘛。而且不少都是快过期的，没多少钱。”

　　“行，那我走了。”他看了眼林成溪，转身就要走。

　　奶奶拉他进来待一会儿，他说不了，还有事儿。

　　摩托车又突突地走了。

　　林成涵把塑料袋拎到桌子上，打开看，薯片辣条饼干果干肉脯各种都有，除了雪糕，还有一联娃哈哈，一联杯装酸奶。

　　她哇了两声，眼神犀利地看向林成溪，用看透了一切的语气说：“姐，大山哥是不是在追你？”

　　“一定是的。”她自问自答。

　　奶奶叹了叹，也笑了。

　　林成溪把雪糕捡出来，拿着进屋了。

　　林成涵拎着零食跟了进去，“姐？你不否认就是默认喽。”

　　“怪不得，我给你介绍对象你不要。”

　　“大山哥是比那个男的帅多了。”

　　……

　　林成溪和奶奶两个人安静惯了，被林成涵聒噪得耳朵累，脑仁也疼。

　　“姐，这个水温怎么一直不热啊？”

　　“姐，你这个水乳能给我用吗？”

　　“吃薯片吗，姐？”

　　“你在和大山哥聊天吗？”

　　林成溪：“我来。

　　“可以。”

　　“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