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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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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雪翮按下了重新播放,谁也没再继续听,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劏房吗?”
“在香港,一个房间分成更多小房间出租,房中房。”
最小的劏房5.7平方米左右。
他小的时候,自己的房间仅有四平方米。
当时闵德临和刘知淳还没离婚,距离孟煦出现还有好几年。他们两个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婚后多年,更没培养出什么感情,夫妻关系更像是一起合租的室友。
也确实是这样,两个人根据上班的地点,不停地租房住。如果买了房子,将来离婚的时候,分割会是一大纠纷。
两个人平时连机油钱都算得清清楚楚。
从闵雪翮出生之后,他们两个便开始分房睡。
旧时他有一个邻居玩伴,常来他们家串门,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
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
某次绘画课作业之后,他拿着自己的素描纸来找闵雪翮。
享受万千宠爱的独生子,不解地望着他的房间:“你的房间怎么这么小啊?”
“老师让画自己的房间,还有,你的房间,怎么什么都没装饰啊,我有好多好多的游戏手办,妈妈前几天给我装了一个旋转滑滑梯,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啊……”
四平方米的房间,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一个书桌,还能装下什么呢。
他还在继续说,像是要把所有的疑惑都抖出来:“我感觉,你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没有我爸爸妈妈对我的多,因为你爸爸妈妈的房间比你的大好多好多……”
至少是你的房间的四倍。
“你出去。”
自尊心被刺痛,眼睛里的光逐渐熄灭,那时候他还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后天某一天,他写作业的时候,铅笔不小心被文具盒拂了下去。
他俯身去捡,雨水打着纱窗,他听到小鸟的叫声。
“砰——”
抬头的时候,因为分神,他的额角撞在了锋利的窗棱角上。
有血慢慢流下,划过他的眼角。
后来,闵雪翮觉得自己可以回答那个邻居的问题了。
但他又搬了家。
他为那个房间做了唯一的一点装饰,他给那个棱角装上了防撞护角。
现在,这个四平方米的房间。
连他也装不下了。
画面上,又来到天堂鸟后的摄像头,闵雪翮仍盯着屏幕看,在她来之前,他一个人不知道已经默默地看了多少遍。
闾丘苓伸出右手遮住他的眼睛,鼻腔酸涩,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别看了,好不好?”
掌心里,他的睫毛轻轻刷过,痛觉扎进她的心脏,随后,闵雪翮闭上了眼睛。
人生如戏。
这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电影,却又是电影。
演绎的是闵雪翮的人生。
*
闻矜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想起那个皱皱巴巴的练习册,季秋九月,昏了头被他蛊惑,一段孽缘的发轫。
去年十二月下旬大雪天,她立在檐下,瞧着门前的人,以为被雪迷糊了眼:“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写寒假作业。”
闻矜只当他在讽刺自己缩在家过“寒假”,却听他继续道:“感动吧?”
自认两个人的关系没那么熟稔,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她的住址。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白筱川倒是直言不讳,面不改色心不跳:“班级通讯录里。”
他是班长。
“还有,我发现你总是WiFi在线。”
就意味着你一直在家里。
此前找过她几回,她每次都称不在家。如此反复,白筱川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她进家门后,在线模式立刻从4G切换成了WiFi在线。
闻矜家附近的住户基本上都拆迁了,他看着WiFi列表,四个网络,一个手机热点,一个信号满格的,两个两格的。
技术革新,WiFi5刚在匡杉镇普及的时候,以往很多人蹭网,难免出现网速变差的问题。此后,WPA加密的WiFi若没被共享过,没办法再被轻松破解。
简而言之:你不像会耗费心思蹭别人家网的人。
怒意盛极。
“感动死了,你这变态冻死在外面就更好了……”
热茶冒出的白气扑在脸上,白筱川细长的凤眼掀起,衣服熨得格外妥帖,一丝褶皱也没有。
一簇簇火苗燃了又燃,闻矜心累得很:“我说,你一天天闲的没事干是吧,能不能别阴魂不散的。”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一想到有人时不时盯着她的在线模式、运动步数判断她的行踪。
白筱川答非所问:“你老缠着闾丘苓做什么?”
广告液晶屏幕上变换着不同的视频,闻矜不理他。
白筱川笑起来,望过来的目光异常和煦,“是为了你外婆的事吧,天天跑棋牌室蹲她,我说怎么在你家附近蹲不到你呢。”
闻矜回以微笑,皮笑肉不笑,“你就继续蹲吧,早晚有一天送你进去蹲着。”
白筱川也不反驳:“只是……你怎么能怀疑人家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想你肯定懂。”
“你懂什么,”闻矜倒吸一口冷气,瞪着他斥道:“你还真是变态,监视别人就算了,你竟然还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你最好赶紧给我……”
“停,没装。”白筱川悠悠道。
头脑愈发昏沉,闻矜只觉如坐针毡,她刚想起身往外走,白筱川漫不经心道,“你用我吧。”
又想耍她。闻矜稍作停顿,摇了摇头,“不行。”
白筱川压低眉头,面有愠色:“为什么?”
“因为你没在我家的理发店剪过头发。”闻矜没心思再搭理他,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
白筱川愣了一下。闾丘苓在她家的理发店剪过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