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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闾丘锋等孔淼容输完了水才回来,眼皮沉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

      紫色和牌的白沙,闾丘苓把覃珺屹的打火机塞进他烟盒的空当里。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怅然一笑:“不吸了,你去给你妈送个饭吧,她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

      柽柳盆景内土壤潮湿,闾丘苓把剩下的水倒进半蔫的瑞香花里出了门。

      隔着帘子,瞧见一个伏案的影子。闵式琢正在临摹字帖,田英章的楷书。

      孔淼容听见声音,抬起眼皮睇她一眼,说:“都是消毒水味,你别待太久。”

      “嗯。”

      食不语。

      闾丘苓按了按遥控器,换不了台,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靠门位置的老太太在听杨宝森的《鱼肠剑》,渠砚兮也听京剧,但平日里粤曲听得更多。

      以前渠砚兮戏剧比赛,常托她帮忙把各种曲目拷贝进U盘里,以便随时带着。

      背后一声咳嗽,孔淼容探究的目光递过来,闾丘苓回了神。

      囊括了各种情绪的颞叶盒子陡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大雪覆地,甫一进门,闾丘锋眼神微妙。

      寒潮蓝色预警,她以为阴霾多风足以稀释掉她身上的气味。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穿白大褂的医生,闾丘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见站在电视机前的闾丘苓,闵雪翮神色平静地走到中间的床位前,把钥匙放在裸粉色的女士手提包边。

      “我来还钥匙,别再来找我,无论是送什么。”

      字帖上,前几行临得还算规范,从下半页开始写写画画,闵式琢视线飘忽:“哥哥。”

      孟煦还没回来,见他要走,闵式琢抓住他的袖子,瞪圆了眼睛往门口看。

      他身量很高,稍微施力,闵式琢完全被他掣肘住。

      “你先别走……”身前人安静的闵式琢有些发怵。眼里的光彩黯了下来,他松开手。

      “雪翮——”进来的人一脸惊喜。

      闾丘苓见闵雪翮微垂下眼睛,不耐烦的情绪全被他藏起来,面上一派从容。

      分明镀上了一层社交的脸谱。

      连微笑也恰如其分,合适的限度。

      “孟阿姨。”

      “来看弟弟啊?平时租房住是图上学近,这都放寒假了,怎么不回家,你这孩子……”

      同一个人,此刻却没了艳丽盛装、精心吹过的鬈发。

      “快坐。”

      孟煦热络地同他攀谈,晕开的眼影,无声诉说着她的“疲惫”。

      闵式琢仓促地抹着自己的画作,“嘶啦”一声,轻薄的纸被他擦破,蓝色的橡皮屑飞溅在膝头的毛毯上、地上。

      他忙伸手去拢那些碎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孟煦的脸色。

      孟煦摩挲着闵式琢的手,给他戴上长绒手套:“天冷,手冻成这样……连个字也不好好写,要多向哥哥学习。”

      钥匙像是不经意被她拂进床缝里,闵雪翮掸去黏在衣角的橡皮屑,他的手指白净瘦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闵式琢还要做血常规检查,孟煦看起来有些惋惜:“有空记得回家啊,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室内静下来,丝棉木枝头残余的雪成片的往下坠落,闾丘苓拎起保温桶往外走:“妈,我走了。”

      孔淼容淡淡地“嗯”了一声。

      6.00,手提包边的缴费凭证上最后一行写着空调取暖费的金额。

      *

      寒气肆虐,日光冰冷,低气压渲染了半边天空。

      路过玻璃房时,侍应生正在擦拭花色的器皿,满脸倦容。

      前面转弯时,闾丘苓看了一眼坍塌的那面墙,才新建了半年不到。

      长巷子口突然爆发出一阵议论声。黑色的E级轿车前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辨不清是否陷入昏迷状态。

      男人眼尾横亘着太田痣,沥青路面上没有血,看着没有皮外伤。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驾驶座上下来,蹲下来唤他:“赶紧让开,这边有监控,也有行车记录仪。”

      男人并不理睬,只是醉醺醺地抓着车头保险杠后方的横梁。围观的人拍照、录像,七嘴八舌。

      “讹人呢这是?”

      “不太清楚,跟这种蛮横无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报警了吗?”

      没人回应。

      ……

      后座下来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她嘟囔着走上前,偏了下头,语气烦躁:“何叔,他要钱是吗?”

      是他们班的江若叶。

      男人大声嚷着:“人在做,天在看,大家也都看见了,是你不看红绿灯撞了我。我的腿动弹不了了,十万块钱私了,不然,你等着吃牢饭吧。”

      十万?江若叶走到车头前,徒手把车标掰了下来,递到他面前,眼尾上翘,带着笑意:“给你赔罪?”

      怎么看都是在“骂”他:整辆车,你到顶了也就值这个零件。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男人看着那个“人”,冷笑,骂道:“神经病。”

      “这不是那个精神病吗?”

      “我就说眼熟得很,确实是他……”

      ……

      闾丘苓看清他的正脸,想起之前小区六号楼有人青天白日里,持刀狂砍别人家的门。叫什么名字她记不得了,好像是姓秦。

      因为没砍伤人,拘留了一段时间就放了出来。那段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场面冷下来,男人肆无忌惮,贪婪无度:“你不想给钱,那把车给我也行。不然,你就从我身上碾过去,你也听见了,我反正是精神病一个。”

      “不要啊。”江若叶没把他所谓的挑衅放在眼里,更妄谈激怒。

      寒意袭来,她有些烦了,随手把车标掷在他身边,紧了紧披肩外套,语气鄙夷:“真是丢人。”

      主要是连带着她也跟着丢人。

      闾丘苓看着中控后视镜上的那个挂坠,金尊佛像,红色的手串和衣琚。

      “那个挂坠你认识吗?”

      闵雪翮望过去:“应该是黄财神。”

      “以前有段时间我很喜欢逛古玩店,也买过不少小造像。”

      因为低血糖唇色发白,闾丘苓停了一下又说,“因为没有锁卧室门,全被处理了。”

      闵雪翮低下头看着她,声音平和,“没有钥匙对吗。”

      “对。”

      天色沉下来,暗淡的斜晖。

      对视的一刹那,他的眉眼,在瞳孔里慢慢放大,一帧帧刻下印痕。钝钝的难受感袭来,他懂她的心结。

      经年累月,磁吸挂钩上一直少一枚钥匙。她的卧室的门锁是完好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拥过它的钥匙。

      “砰”的一声,男人被拖行出数米,额头的血漫在地上。

      闪光灯的声音响起,高高举起手机的人挤到最前排,“让一下,让一下”,紧跟着第一时间将录像上传网络。

      旁观、报警、或者叫救护车。选择了一手信息。

      逼仄的一方角落,路人肩膀挤着肩膀,江若叶把挂坠扯下来,扔到男人手背上,轻轻地笑出了声:“赶紧祈祷吧,老天保佑?”

      听见警笛声,男人嚣张的气焰像瘪尽了的氢气球,不复存在。

      眼看着警车抵达现场,江若叶朝天上指了指,“腿断啦?求老天爷保佑,不跪拜心不太诚吧。还有,你还是去跟警察叔叔免谈吧。”

      有人好奇地问:“这算是正当防卫吗?”

      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没有人回应。

      闾丘苓看向闵雪翮:“你觉得呢?”

      呼啸的风,幌伞枫树上的雪,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我崇尚唯物主义。”

      顿了一下,想起什么,闾丘苓补充他的话,“唯物主义法律观。”

      “若是法槌一敲,至少得有人同赴流刑地。”——她忘在借阅的《刑法》里的小纸条。两个人认识的开端。

      这一插曲很快过去,看热闹的众人散去,闵雪翮意有所指,“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钥匙吗?”

      那天在棋牌室,玻璃上透着光,水珠子霍地滑落下来。

      闻矜不知道怎么提到白筱川去匡杉镇找她的事情,“神经兮兮地跑到我家门外,说什么来给我写寒假作业……”

      “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我家的地址。”闻矜嚼着糖块,声音有些含糊,随后她伸出手覆在闾丘苓的左手上,立时被冰得抖了一下。

      闻矜耸耸肩膀,突然说道,“你没告诉他吧。”

      闾丘苓笑着摇了摇头,恍然大悟。

      琼脂是养料,培养皿里繁殖又繁殖出大量的“怀疑”细菌。

      经年累月,磁吸挂钩上还少了一枚钥匙。

  • 作者有话要说:  覃qín珺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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