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却苏

8、难追

　　画展结束后齐竞寒非说要去吃烧烤，林羡鱼没意见，沈听林就也没有，开车到了附近的商场。这家商场的三楼有家很火爆的烧烤吧，四楼是电玩城，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到烧烤吧后齐竞寒把菜单推给林羡鱼，姿态特豪气，不知道的以为他要盘下这店，但其实是把结账任务推给沈听林，“想吃什么就点，我兄弟结账。”

　　“这会儿又不是齐少莅临指导的派头了？”沈听林说着把椅子拉开坐下，林羡鱼还站着把手机往挎包里放，沈听林默默把她的椅子也往后拉。

　　齐竞寒看了会儿菜单抬头，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叹气：“好想喝酒啊，没有啤酒的烧烤还有什么味道，但是我自己喝更没劲。”

　　谁知道下一秒对上一双亮盈盈的眼，似从皓月中来，那个被他称为天仙的林羡鱼肉耳可闻的兴奋：“我陪你喝。”

　　“你会喝酒啊？”齐竞寒眼睛也亮了，“那我点一扎。”

　　“成年了吗就喝？”沈听林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齐竞寒看着他：“我都成年两个月了还不能喝？”

　　“没问你。”林羡鱼觉得在场他能说的没有别人了，在菜单上勾了最后一道，扭头往身侧看时沈听林的话音入耳，“问你呢，林西西，成年了吗？”

　　还没。

　　林羡鱼还没说话，齐竞寒替她抱不平：“沈听林你怎么比我妈管得还严。”

　　林羡鱼笑一声，很低，话声也低，“我妈也没管我这么严。”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灯光陡然间变柔和了，林羡鱼觉得沈听林的目光比她看过的日落橘子海都温柔，他解释道：“没想约束你，怕你们都喝多了我没法送两个人上楼。而且如果被我姑姑看到，她估计还会怪我带未成年喝酒。”

　　林羡鱼看着他问，“你怎么就觉得我没成年？”

　　“明姝说的，”沈听林笑，往椅背上靠，懒懒散散的，“女孩永远十七岁。”

　　齐竞寒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但脑子转得特别快，一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漏洞：“照你这么说，小林在民宿住的时候，在你身边的时候，就不能碰酒了？”

　　“可以。”沈听林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般缓缓笑道：“下次没有拖油瓶的话就可以。”

　　齐竞寒骂骂咧咧，满嘴跑火车，沈听林就那么懒懒地回，而林羡鱼看着他们说笑打闹，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也不惦记着喝酒了。

　　烧烤吧上菜的速度很快，林羡鱼拿鸡翅的时候看到沈听林在用开水烫杯子，然后下一秒那杯子落在她手边。

　　“给你点了果汁。”沈听林往杯子里倒大半杯柠檬汁，笑说，“就先别惦记齐竞寒那小麦果汁了。”

　　柠檬酸甜味道弥漫开来，让人想起某天他推过来的柠檬汁，似乎也是这样的语气，诱哄小孩子似的，但他对真正的小朋友明姝说话的时候又不是这语气。

　　怎么总把她当小朋友。

　　吃到后面齐竞寒越聊越开心，加之性格本就自来熟，非拉着林羡鱼聊梦想聊未来。

　　“小林同学，明天就要出成绩了，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齐竞寒拿串鸡翅，说话的时候来回比画，“有没有目标啊？”

　　林羡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回：“澜水大学医学系。”

　　“怎么不去南大啊，南大医学系特有名。”齐竞寒说着往前凑点，“而且如果你去南大，你肯定比别人有优势，因为你已经认识了两个南大校草预备役。”

　　沈听林听不下去了，笑说：“要不要脸啊你。”

　　“这就得好好炫耀一下。”齐竞寒看向林羡鱼，那神情姿态比自己捡了五百万的彩票都开心得意，“小林，坐在你身边的是放弃南大保送名额的沈听林，采访你一下，你什么感受？”

　　他说着还特别戏精地把手握起当作话筒递过来，林羡鱼笑，配合道：“荣幸至极。”

　　齐竞寒开心了，举杯要跟他们来个具有仪式感的干杯。

　　他喝着喝着把自己喝嗨了，东扯西拉地讲故事，越讲越来劲，把南一中所有的校园八卦都抖出来了，聊到后来话题又回到沈听林放弃保送这件事。

　　沈听林顺着这个话题问她，“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对南大一枝花吗？”林羡鱼开玩笑说，这外号还是刚才齐竞寒取的，她看着对面那双含情眼，觉得似乎南城绵绵的雨季也不过尔尔，她笑了：“厉害啊，小沈。”

　　恣意随心，行止由我。

　　沈听林笑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肩膀微微耸动，看上去短短一句话于他而言很是受用。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哄，长了一张很会哄骗姑娘的脸，其实比婴孩还好哄。

　　这会儿采访的人变成林羡鱼，问题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完全照着他问的来，“那采访一下，南大预备役校草有什么感想？”

　　可能是因为坐姿问题，他T恤领子滑下来，半露出来的锁骨上灯光跃动，大概是沈听林察觉到了，坐直身子耸了下肩膀，衣领于是又回到最初模样。姿态依旧散漫，笑着但看起来又不像开心：“挺遗憾的。”

　　林羡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点儿疑惑：“遗憾什么？”

　　他笑，声音很低，被齐竞寒一声中气十足的歌声压下去，“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沈听林的声音很是模糊，林羡鱼把零碎的字句拼凑起来，更不懂了。

　　他说，早点就好了。

　　但是林羡鱼觉得他怎么样都好，十几岁的年纪都应当任我行舟，像他这样霁月清风的人就该是遵从本心的，风都抓不住他才是。

　　吃过东西之后沈听林提议要去抓娃娃，说是明姝知道他们出来玩没带她，闹腾个没完，要抓个娃娃哄哄她。

　　林羡鱼不怎么哄人，但刚跟沈听林接触了几天，就觉得这人特别会哄人。

　　三个人都到娃娃机旁边换了一把游戏币，齐竞寒去星黛露娃娃机那边给明姝抓玲娜贝儿，林羡鱼到一边的三丽鸥娃娃机面前抓库洛米。

　　她从小学东西就快，但偏偏抓娃娃的技巧怎么学都参不透，每次都是她哥林岁寒给她抓，让她感受满载而归的快乐。这会儿林岁寒不在身边，林羡鱼学着自食其力，投币，晃动操作杆对准了一只躺的角度很刁钻的库洛米玩偶，拍按钮，弯钩落下来，钩住了那个库洛米玩偶，缓缓往上升，两秒钟后，啪嗒一下落回玩偶堆里。

　　反复几次还耐心十足，半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正要再投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要么借我一个？”

　　回头时看到沈听林手里拿着个玲娜贝儿的玩偶，林羡鱼有点羡慕。

　　“借我个游戏币。”沈听林把手里的玩偶塞她怀里，姿态散漫，语气又嚣张得不得了，“想要什么随便点。”

　　林羡鱼往后退一步给他让位置，手指里面躺得张狂的库洛米，“要那个。”

　　沈听林站在她身边，微俯身，林羡鱼看他的手，冷白的手纤长包住操作杆还有余地，筋脉微凸，大概是在思考，食指指尖在操作杆上一下一下地点。

　　林羡鱼把视线落在他脸上，电玩城里各色的光揉作一团打在他脸上，那双眼睛被光华眷恋似的，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之下格外温柔。

　　正看着他的脸，他手上就有了动作，上上下下左右晃动，而后果断按下按钮，林羡鱼刚看到弯钩降下来，随后就听到闷闷的一声，那个从她手里逃脱多次的库洛米玩偶此刻被沈听林弯身拿起。

　　“给你。”再下一秒，那只玩偶落到了她手里，他站直身子的时候比她高大半个头，挡住了流光溢彩，人却比这彩灯流转更鲜亮，笑时明眸闪烁：“还要哪个？”

　　分明只是抓个娃娃，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带了些旁的调调，有点熟悉。

　　林羡鱼手再次指向库洛米玩偶的时候想起来像什么了，她记得叔叔婶婶逛街的时候大抵就是这样，婶婶说出自己想要的，叔叔就立马去付钱。

　　“不换一个？”沈听林已经弯下身，手撑着操作杆，偏着头往她这边看。

　　林羡鱼迎上他目光，“就要这个。”

　　沈听林笑着点点头，玩笑似的说了句，“我们鱼总挺专一啊。”

　　林羡鱼又被他逗笑，他说起来的这个称呼耳熟。她从小就不喜欢她的全名，是以身边的人少有叫她全名的，那时候她还是孩子王，朋友们就玩笑地称她为鱼总，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一时间恍惚却又亲切。

　　可能是刚才吃烧烤的时候聊天聊开了，林羡鱼话也变多，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寻求共识似的：“是吧，但是我之前算命，那大师说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更多的她没跟沈听林说，大师还说她会出轨，林羡鱼当他放屁。

　　然后，林羡鱼看到他的手一抖，到手的库洛米摇摇欲坠，那一秒林羡鱼敢保证自己什么都没多想，真的。

　　她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握住操作杆，隔着沈听林微凉的手，最后补救了回来，那个库洛米玩偶“咚”的一声掉落。本来不该那么大声音的，如果林羡鱼没有听到拉近距离后沈听林清晰的心跳声，陡然间，掌下那只手温度攀升。

　　没等两人有所动作，身后传来一道带着讶异的欠兮兮的声音：“你们俩，抓个娃娃还讲究男女搭配呢。”

　　林羡鱼赶紧缩回手，借蹲下拿娃娃的动作缓解尴尬。

　　沈听林转移话题，“你游戏币全都败完了？”

　　“我是抓够了。”齐竞寒把手里的玩偶颠了下，还别有深意地问一句：“你们俩玩够了吗，走不走？”

　　回去的时候林羡鱼还抱着两个库洛米玩偶，觉得稍微有点尴尬，上车之后就不怎么说话，沈听林却逗她，“刚才你还没告诉我是哪个黑心大师给你算的卦。”

　　林羡鱼不会抓娃娃，但抓重点一直可以的，“怎么就黑心大师了？”

　　“算得不是很准。”正是红灯，他偏头看过来，“我觉得，你挺难追的。”

　　林羡鱼笑，她这会儿没有半点谦虚的样子，玩笑道：“我知道，我也这么觉得。”

　　安静的夜色里，伴着他低低的笑声，朴树的歌声缓缓为这一切做伴奏，“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痴迷留恋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沈听林还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一下，很快再度握紧，降下车窗晚风徐徐往车里飘，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时话音有点模糊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话音刚好跟歌声重叠，唱的是，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

　　看吧，什么都知道。

　　那就唱给风听。

　　提及歌曲为《生如夏花》，听歌不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