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却苏

14、项链

　　在海边不知道坐到了什么时候，林羡鱼被柔柔的海风吹得很舒服，差点就在车顶上睡着，还好有沈听林这个家长的存在。

　　林羡鱼迷迷糊糊被他劝着哄着地上车的时候心里暗暗感叹，沈听林未来的女朋友肯定很兴奋，就只顾着吃好喝好没烦恼就好，剩下的什么都不用说，沈听林全都闷头搞定。

　　剩下的零食沈听林打包带回去了，因为他们两个在车顶聊得正开心的时候齐竞寒打了个视频过来。沈听林就给他看看月夜下的海滩，还有车顶闲情惬意的两人，再转个镜头，是远处在夜色里灯红酒绿得耀眼的酒吧。

　　当时齐竞寒不满地嚷嚷，“你们俩这是整哪门子洋景，我爸妈银婚都没像你们俩这样过。”

　　林羡鱼乐得不行，齐竞寒又极其有自知之明地问：“我就问你个问题，要是我跟林羡鱼同时掉水里，你先救她还是先笑我？”

　　沈听林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回答：“你话都这么问了，我还是先救人吧。”

　　远处是众人的狂欢，但好像也不及他们这方小天地热闹。

　　齐竞寒说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把剩下的零食打包回去给他通宵游戏当食粮。沈听林很贴心地打包给他装回去，林羡鱼困得脑子不是很清醒，但还是把桃罐头扣下来了。

　　回去的时候林羡鱼没用任何助眠的方式，洗个澡倒头就睡。

　　林羡鱼睡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一开机手机消息叮叮叮地响，库洛米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蹬到地上去了。

　　洗漱过后回到卧室，单薄的窗帘没透一丝光进来，林羡鱼把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库洛米捡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外面天色灰蒙蒙的，还飘着雨丝。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睡觉，也适合窝在家里手边放一堆零食看电影。

　　就是雨天不大好点外卖，眼看着也过了楼下提供早餐的时间。

　　她讨厌阴雨天，不想出门，但是早餐还要解决。正想着怎么解决早餐问题，门铃声响了，门推开，沈听林站在门口，一身米色休闲运动装，T恤的心口印着一条跃起的鲸鱼。

　　他开门见山地问：“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走廊里灯光昏暗，林羡鱼看到了就觉得困：“没，你有吗？”

　　“有一点儿，”沈听林说，“想不想看电影？我准备了吃的。”

　　正中下怀，林羡鱼眼睛都亮了：“好啊。”

　　沈听林说那走吧，林羡鱼正要出去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刚要迈出的脚又缩回来了。应见青说过这样不是很礼貌，林羡鱼手攥着门把手，刚想回去换双鞋，话头被沈听林抢了，他回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林羡鱼手松开了：“这样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听林没那么多讲究，“你舒服就成。”

　　然后林羡鱼就迈出步子走到光线并不那么充足的走廊，跟在他身后走。

　　林羡鱼边走边想，其实跟沈听林待在一起的时候都还挺舒服的，没什么约束，想法也几乎一致。有时候要不是看沈听林长那么帅那么干净，她甚至要怀疑沈听林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到沈听林房间的时候就见到茶几上摆着肯德基全家桶，旁边放着几包薯片爆米花，放了饮料奶茶也没忘了黄桃酸奶，还有两份新鲜的水果捞。投影仪已经调整好，万事俱备，就等着选电影。

　　林羡鱼再一次感叹，未来跟沈听林谈恋爱的人一定很幸福。

　　坐下的时候沈听林一边翻手机一边问：“想看什么类型的？”

　　“恐怖片行不行？”林羡鱼靠着沙发，窗帘没拉开，屋里也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看恐怖片再合适不过。

　　沈听林说可以然后翻到恐怖片的分类，挑了好一会儿都没挑出来，林羡鱼在咬酸奶的吸管，看着他垂眸认真的样子没由来地想起上次到他房间看电影，沈听林哭得比她都惨。

　　不禁想他能看恐怖片吗，认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人的胆量。

　　林羡鱼想起林岁寒了，上次跟他一起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鬼片，明明也没什么好怕的，结果他喊得跟什么似的，还把爆米花打翻了，全都交代在她身上了。

　　还挺让人有心理阴影的。

　　这会儿沈听林刚好把手机递过来，说：“你选吧，我挑不出来。”

　　林羡鱼接过来在分类里认真翻找，终于找到一部看起来不是很吓人的，题材是很普遍的校园恐怖，女主角长得很漂亮，让封面上诡异恐怖的氛围都减了大半。

　　她觉得这部不会那么恐怖，把手机递过去：“这个可以吗？”

　　沈听林扫一眼，说可以，然后投到投影仪上。第一幕就是阴森森的校园小树林，月黑风高，镜头由远拉近，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镜头再次拉近的时候随之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紧接着是树梢上的鸟受了什么惊吓似的都扇着翅膀飞走了。

　　林羡鱼不太放心，用余光偷偷看沈听林，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吓人吗？”

　　“还成。”说着去拿桌上的饮料，俯身的时候一条银质链子从衣领中滑出来，六芒星挂坠一晃一晃的，像是她刻板印象里心理医生用来催眠的怀表。

　　但是林羡鱼看到的那瞬间，心被灼了一下。

　　她尽量装作不经意，可还是移不开目光，“你这个项链长得还挺好看的。”

　　“是吗？”沈听林抬手把挂坠固定在指间，垂眸看时目光眷恋又肆意温柔，再度抬眼时笑意还没敛去，“我也觉得。”

　　林羡鱼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条银链上，很新很亮，看起来是新买的。

　　而后看沈听林眼神流转其上，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打下来让人产生的错觉，那一刻林羡鱼觉得他那目光珍视得如在看一个深藏的宝石，他声音缠绕耳畔：“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

　　“那你可得好好保管着。”林羡鱼真心劝慰，把自己不愿意说出的心事都从心里翻出来了，但说的时候还足够含蓄：“之前我也有一条六芒星的项链，我爸送的，说是守护的意思。”

　　沈听林静等着她的下文，话音停顿的时候女主角刚好登场，是很清纯的长相，真正放到校园里要被暗恋两年起步的程度。但他只是看着林羡鱼，等她后面不知道无聊与否的故事。

　　“然后我遇见个特别不爱笑的男生，还有点儿爱哭，我就把项链给他了。”林羡鱼缓缓说，几不可闻地叹气，“后来发现，其实还挺有用的，就是我没办法用了。”

　　她说着拍了拍沈听林的肩膀，大有前几天齐竞寒唱“兄弟抱一下”的气势，“总之，应该能带来好运。”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听林给接下来的话加了前提条件，一再强调，“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会不会后悔，后悔把项链送给别人？”

　　没什么好后悔的，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再者说万一那小哭包现在过得比她好，那应该也算是她积德了。

　　“有什么可后悔的。”林羡鱼还把他的前提条件推翻，“再来一次，如果那小孩还每天都不太爱笑的话，那我就还当做好人好事了。”

　　沈听林笑，手一松项链又没入衣领，“那我作为南城代表感谢热心市民林同学，改天给你送个锦旗。”

　　“这倒不用，好好看电影就成。”林羡鱼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把他的脸扭过去，好巧不巧地，让他跟屏幕上披头散发表情惊骇的女主角对上视线。

　　时机不是很恰当。

　　林羡鱼没看到，但是听到了渲染紧张氛围的音乐，凭借阅片无数的经验知道这肯定是到了恐怖环节。

　　再把他转回来也不合适，擦了手的纸还在指尖辗转，就听到他含着笑音的声：“得，我就也当个护花使者，短暂地守护你两秒。”

　　林羡鱼被他逗笑，“这会儿换我守护你，怕的话就躲鱼总后面。”

　　然而林羡鱼低估了沈听林的胆量，也高估了自己在黑暗环境中的清醒时长。也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林羡鱼隐隐约约记得男主角出现了，虽然男主角并不是很出众的长相，但凭借着黑白滤镜秒变粉色滤镜也能知道那是女主角恋恋不忘的学长。

　　滤镜开始冒粉泡泡的时候，林羡鱼的瞌睡虫也开始冒鼻涕泡。

　　然后就整个人坐着，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头还一点一点地往下沉，颇有点小鸡啄米的样子。

　　头磕着歪到一边的时候被沈听林眼疾手快地揽住肩膀，动作很轻地让她枕在自己肩头。

　　似曾相识的画面，也是一垂眼就能看到她脸颜，一偏头就能吻到她侧脸的角度。

　　不过沈听林什么都没有做，而是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轻轻地圈在她颈上，小心翼翼地扣好。

　　六芒星挂坠隔着睡衣单薄的衣料在她颈间轻轻摇晃，睡衣的领子有点松，锁骨处的纹身图案隐约可见，他一早就认出来了，是荼蘼花。

　　这会儿距离还没退远，沈听林能看到林羡鱼锁骨上的纹身，也看到了一道细小的疤痕，藏在笔触遒劲的细浅花枝上，花枝的颜色浅，凑近的时候能看到旁边再挪一分就会把带着浅粉色的伤疤卷进去。

　　他偏头过去，吻她颈边的风。

　　沈听林垂着眼看向他藏了小半生的心事，只片刻，又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看窗帘挡着的雨幕。

　　林羡鱼醒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睁眼时见投影仪上还放着电影，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想着一个恐怖片要拍成爱情纪录片是怎么着怎么还没演完。

　　吸了下鼻子，嗅到熟悉的淡淡的马鞭草味道，眼睛一转才发现自己靠在沈听林肩膀上，眼睛再一转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人还在看屏幕。

　　林羡鱼也跟着看一眼，这会儿清醒了点，知道是错怪人家了，因为沈听林在看《法律讲堂》。

　　她刚坐直身子，沈听林就看过来：“醒了？”

　　“嗯。”林羡鱼也没想到她能睡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听林把错误归咎到第三方：“那电影确实无聊。”

　　林羡鱼不得不承认，跟他相处确实会放松很多，不然她也不能在他身边睡着，又聊两句，她说： “那我先回去了。”

　　走出两步，沈听林叫住她：“记得你说想打耳洞，刚好我也挺想尝试的。要么，明天我们一起去打个耳洞？”

　　林羡鱼正愁没人跟她一起短暂地疼一下，于是很快答应下来：“好啊。”

　　走到门口了，低头开门的时候项链滑入视线，要不是链条那么新那么亮，她真的要怀疑这是她自己送出去的那条。

　　林羡鱼回身，把项链给他看：“沈听林，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说，再来一次也还要做好人好事。”沈听林看她，室内光线昏暗，但他的眼睛那样亮，就好像，站在太阳下，他的光芒也不会少半分。

　　“我替那男生后悔一下。”他顿一下，用玩笑的语气往下说：“就不给你送锦旗了，把好运气还给你。”

　　他那双深情眼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错觉——他在等你说，我愿意。

　　沈听林笑，施施然道：“再送你个祝福，每晚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