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雅间相聚 ...

  •   但因饶子兰对郑燮的才情确实十分地欣赏与钦佩,今儿个有幸能遇上正儿八经的人物,自是压住了内心方才想要吐槽的不满。
      要说为何饶子兰如何确定眼前这人就真的是历史上的那位郑板桥呢?其一,此时郑燮之能还未显山漏水,除了同名同姓,没有上前假冒的必要;其二,这诗句若非是历史有误,那除了郑燮本人与饶子兰这个后来者,如今应是无人知晓其中的详细出处与来头的。
      是以子兰忍住内心因见到真实的、活着的历史人物的激动与好奇,略带欣喜惊讶地询问郑燮:“今日之事既是个误会,且你我又相互投缘,不知鄙人可否有幸做个东,请克柔兄到雅间上座?”
      郑燮先是惊讶于眼前这位身穿淡青色长袍,略显秀气的小公子适当言语之间展露出来的气度与才识,而后察其衣着打扮,便知其家境不俗。
      绣竹封边的袖口,腰间是用红穗系上的白玉配饰,远看就能看出那不俗的雕工。手中拿的是画有兰草的挂穗折扇。
      郑燮本是乐于与人结交之人,思考片刻,随后对着饶子兰客气道:“如此便叨扰兄台了,恕我直言,因兄台方才的解读,实在是令我豁然开朗,在下确是十分想要结交兄台这个朋友。”
      “是鄙人之幸,克柔兄客气了。来这边请,姚掌柜,烦给备上好酒好菜!”饶子兰一边笑着一边引郑燮往二楼的雅间包房内走去。
      雅间内,饶子兰与郑燮落座八仙桌两侧,郑燮正细细打量着雅间的装饰摆设。
      雕刻精美的紫檀八仙桌,东首中间的墙壁边上摆着一张简单的条案,条案两侧是两张太师椅,其靠背与扶手处是用兰草连成一片的图案雕饰。椅子上放置的是与之配套的兰花绣纹的靠垫和坐垫。
      雅间内的陈设可以看出主人加的偏好与意趣,绝对称得上是精美雅致,但这其中又带着些许说不出来的奇特非凡之处。
      就说这屋里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徐渭的《兰花图》,透露出几分野趣。而这挂幅画作之下的条案上,放置的却不是时下大家偏好的那种传统的木雕或是玉石刻件,而是真真实实的、黄灿灿的金元宝,元宝下方是上好的木质托架,边上还散落几个玉制的小元宝,看着有几分滑稽可爱,令人忍不住上前亵玩一番,整体给人一种即雅又“俗”之感。
      饶子兰看着正在观察四周的郑燮,便问:“克柔兄可是觉得这内室有何不妥?不知可否有幸请指点一二?”饶子兰饶有兴味地询问对座正端坐之人。
      听言郑燮当真又再次环视,颇为认真仔细地瞧了一番,只差上前失礼的摸上一摸,而后对着饶子兰客观地评价道:“我之拙见,倒无不妥,这室内陈设安排都别具一格,可当一句 ‘雅俗共赏’!”
      饶子兰心想,您真的不是在反讽吗?这是把我刚才的话茬又递回来给我了?
      他那四哥就曾说过她这布置,直白地很,巴不得来人皆知她爱财。只是这雅间往日也就他们在用,也不对外开放。因此也无甚关系,全凭饶子兰个人喜好。
      不过看着郑燮一脸真诚的样子,饶子兰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这人大概是单纯地直肠子。
      “克柔兄可真是直言不讳,想来也是极其风趣幽默之人。”饶子兰说完便对着郑燮敬了一杯酒。
      郑燮回敬了一杯,看着饶子兰突然道:“刚才匆忙一时间忘记问兄台名号,在下罚酒一杯。”说着便又拿起手边的酒壶倒了一杯,一杯酒下肚,略带好奇地看着饶子兰。
      饶子兰平和地回道:“想来克柔兄是要大我许多,我便以小弟自居,还望克柔兄不要介意。小弟姓饶,家中行四,兄台可随众人唤我饶四便好,因着家中多是从事行商坐贾之径,并无甚字、号的讲究。前头郑兄说自己是江苏兴化人士,此番来范城不知所谓何事?小弟无意专门打听,倘若言语有所唐突,或是您有何不便,还望郑兄见谅。”
      饶子兰还是像往常一般遮掩过去,一是商贾人家本来也不甚讲究这些个什么自己的字、号等虚礼;二是拿字、号行事容易暴露自己非男子之身的事实。
      郑燮看着眼前这个肤白清秀的公子,身量其实并不高,怕是只有志学之年,还没到弱冠,且明眼人一眼便知他年岁不大,于是郑燮开口道:“饶四弟说得哪里话,这般客气,今日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相识皆是缘,如此我便托大了,你我便以兄弟相称。”郑燮话音刚落便又拖手向着饶子兰作揖行礼,饶子兰随即还礼。
      “不瞒饶四弟,我到范城也才不出两三日,只是因家中乳母是范城人士,其夫近来身体不适、常常有恙,我便陪她回来这范城老家,想着若有不便也能看顾一二。且小时常听乳母说起过这范城的风土人情,早就心向往之,只是没得机会。到此几日倒是确实感受到,此乃一方富庶之地,民风淳朴且学风浓厚,加之先前有同窗知我境况,便将我举荐给范城一族学,这下倒也能了我做个无忧的私塾先生愿望。既能混个温饱,又能让我给乳母尽孝。”郑燮随后解释说。
      听完,饶子兰隐约记起了历史上郑燮早年的人生轨迹,3岁时生母去世,13岁左右继母去世,20岁左右考取秀才,继而娶妻生子,而后再到妻儿相继离世……
      说起来郑燮的人生并不顺遂,一生算得上是几经坎坷波折,仕途也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终其一生并没有取得特别大的、在世俗上意义上的成就,甚至他的一生都在为生计温饱而奔波,晚年在扬州卖画为生也是如此。
      可能是出于古时的文人傲骨,历史上的郑燮在为官期间几乎将清正廉洁做到了极致,虽只是官至一个地方县令,却做到了一个为政一方、人人夸赞的好父母官。
      书画大抵是其唯一的爱好与追求了,因而作为“扬州八怪”之一的他,不仅受时人推崇,且得到了后世很高的评价。
      饶子兰穿越前就喜爱郑燮的书画,不同于徐渭那种完全放荡不羁、自由洒脱的画风,郑燮之作总给人一种生机勃勃、顽强向上之感,就如他笔下的竹、兰那般,虽历经风霜,仍挺起傲骨,愈发给人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坚韧。
      饶子兰很欣赏这种乐观积极的处世之道,这也是她喜爱郑燮笔下之物最主要的原因。
      但这种欣赏是她作为一个“未来者”的第三视角得出的感受,并不适合在当事人面前有所表现。所以饶子兰只装自己不知,真心赞赏道:“待乳母尚且如此宽厚仁义,克柔兄实乃极孝之人,真令小弟佩服。”
      “饶四弟谬赞了,说来惭愧,我年幼时母亲便去了,继母也在13岁那年离世,若不是我这乳母费氏长年累月地妥帖照料,我的童年怕是艰苦许多。更不用说她在待我成年后,仍跟随着我走南闯北,她于我有着不是生母却胜似亲母的情谊与分量。这些年倘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与家中丈夫与儿子聚少离多。”郑燮略有自责的解释着。
      饶子兰略有惊讶,有些手足无措,本来是没有想到郑燮能毫无保留地解释这些前因后果,心下感叹不知该说自己忧患意识过强,对不熟之人总是下意识的防备;还是该说郑燮为人直率不设防。
      “克柔兄不必过于自责,出生境遇乃不是你我可选可控之事,况且克柔兄既是遇到如此尽心尽力、宛若生母的乳母,也是人生大幸,尽自己所能倾心对待即可,不必过于忧虑。”饶子兰宽慰道。
      从自己曾经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她饶子兰是信奉事在人为的,开局再难慢慢“苟”便是胜利,主打一个没心没肺,干啥不累。
      但饶子兰又天生强感受力和敏感型的人,虽然知道历史上的郑燮一直是越挫越勇、坚忍不拔的处世态度,但是从刚刚他的言语中,饶子兰明显地感觉到了郑燮情绪的低落,所以才忍不住出言安慰,再者眼前的郑燮不过也才是个没过而立之年的少年。说起来两世加起来她都已经活了31年,这郑燮对人对事还未必有她看得通透呢。
      “话是如此,我竟还没饶四弟看得明白,方才忘问了,我时年二十有六,不知饶四弟年方几何?”郑燮一边惊讶于眼前之人看着小小年纪便对为人处世看得如此通透,一边又忍不住对其更加好奇,欲意了解更多,到底是何等人家竟能教出如此心性的少年郎来?
      “克柔兄过誉了,只是家中行当的原因,我看人看事更为庸俗些罢了。我时下17岁生辰刚过不久。”夸人的话谁都爱听,饶子兰回答道。原来此时的郑燮也才二十六,看着也算风流倜傥,没有当下多数男子那种古板老成、故作深沉的模样。
      郑燮大笑,现下更觉得饶子兰为人直接不做作,与他易趣相投,“饶四弟可真是爽快,这性子实在是讨喜,我竟有些相见恨晚了,哈哈哈哈。”郑燮说着便跟饶子兰推杯换盏,那话头是如倾盆大雨似的不停地往外倒,一茬接着一茬。
      觥筹交错之间,两人相谈甚欢。这时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随后时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少爷,家里来人,说是乔公子来了,夫人喊你快些回去呢。”
      饶子兰心中警钟大作,想这人怎得又来了,她记得自己上次跟母亲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她这心里来回打鼓的间隙,只听郑燮说:“既然饶四弟家中还有事要处理,不若今日就到这?我也先行回去了。”说着便要起身抱拳离去。
      饶子兰心想,这乔义可真是扫兴,她这正跟着自己偶像把酒言欢呢,只能无奈的对着郑燮说:“克柔兄,今日是小弟对不住了,你不必管我,只在这里吃好就行。再者,我已交代掌柜的好生招待,这酒菜才将将上了一半,且现下已是临近午食之时,兄台若是因此空着肚子归家,实乃我之过。只今日是我失礼,不能亲自陪克柔兄尽兴,下次若有机会,还我做东,仍在此地,我们再聚可好?”
      饶子兰赶忙把起身要走的郑燮给拦了下来,一边解释与愧疚地挽留郑燮吃完再走,又道饭菜已然安排下去,莫要浪费之类的说辞。
      郑燮见此,只好又坐下,但对着饶子兰颇有几分认真严肃地说:“如此今日便听饶四弟你的安排,只是这下次还是我做东吧,仍旧在此或你挑一去处,这范城我没你熟悉,但我没有吃嗟来之食的道理。”
      瞧着郑燮颇为认真的模样与阵仗,饶子兰不禁觉得好笑,自己也是说些场面话,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率真的一面,还当了真约了下一次,于是只能连声应好,心道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最近是越发难溜出来了。
      饶子兰对郑燮说了告辞就往外走,跟时萃、阿盐等人出了酒肆之外后,才问:“可有细说是为何事?这乔义我先前不是已经同母亲回绝过了,怎得又来府上了?”
      时萃也是一脸茫然,悄摸声地同饶子兰低语说:“小姐,时萃也不知是为何?来传话的小厮只说是乔公子与乔大夫人一块来的,之后太太便派人过来催您早些回去。”
      “行,那咱们就回去看看。”饶子兰一快走,一边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1.男子志学之年是指15岁,弱冠是指20岁,而立之年指30岁;
    2.“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是金庸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九阴真经》的口诀,全文如下: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3.这章里称呼有点多,因为古时候男子成年后一般都有字号,一般情况下称呼用其字,而不直呼其名,号一般是自已取的。所以这里解释一下,郑燮(xiè),字克柔,号板桥。这章里的“克柔兄”就是郑燮,板桥之号估计会在很后面出现了,且后面可能不会再过多强调,这里统一说明一下,毕竟郑板桥的名号大家都比较熟悉一些!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