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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斥感(一) ...

  •   “那什么……”

      孟渟迟疑地放缓了脚步。

      “请问教学楼是这个方向吗?”

      眼前的人此时闻声转过头来,正与孟渟四目相对:“不是,你怎么还跟着我呢?”

      什,什么意思?

      孟渟愣住。

      自从行政楼前与周烨分别后,孟渟便照她说的意思跟在陈昊年他们一众人身后,全程与他们保持礼貌且合适的距离。

      但没走多久但看他与另外两位忽然分道扬镳。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情况,但犹豫最后还是选择继续跟着他,谁想却看他好像越走越不像是往教学楼那的方向。

      她很快回过神来。

      她耐着性子朝面前的他解释了句:“周老师不是说你会带我去教室的吗。”

      看他好像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身上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他恍然大悟地哦哦了两声,然后打哈哈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位新同学,嗯,你刚来可能还不太了解我。”

      “我这人呢,哎呀,比较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你应该不介意我在带你去教室之前,先去个这边小卖部买个早餐吧。”

      说着他还向她无赖地眨了眨眼。

      孟渟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

      她噎住,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说不出句得体的话:“……不介意。”

      又往前走了几步。

      “同学,”

      她忽然叫住了前面的人。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教学楼在哪个方向,”她说,“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不用麻烦你带路了。”

      -

      孟渟自诩倒霉。

      A中确实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她一人走在这白杨大道上,这一路她看到的人寥寥。她摸索着前进,择近拐进了一条小径。

      其实她最开始也没打算跟着陈昊年他们走,她完全可以自己过去,但是周烨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贸然拒绝。一是怕拂了周烨的心意会让她不高兴,二是也怕说错话得罪眼前这位同班同学。

      她向来是个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人,也最不喜欢麻烦找上她。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他们心里留个好印象更好。

      好印象。

      孟渟心头那股烦躁不耐再度涌了上来。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这是她从小就再明了不过的事。

      这么多年她努力迎合。

      世俗对好孩子的定义,像枷锁,长在她血肉里,束缚她,桎梏她,她无法摆脱也无适摆脱。

      好在时间久了她也就适应了。甚至适应地她都快要忘记了原来她是装的。只是有时候夜来忽觉的疲倦会提醒她,哦,原来这些都假的。

      所以。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到头。

      “咔擦——”有人踩了树枝。

      孟渟倏地停住脚步。

      谁!

      她循着刚才动静的方向转过头去,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正正撞进眼前人的目光里。

      径间光影浮动,树影绰绰,少年穿着蓝白色校服,自墙头一跃而下,就这样稳稳地落在她的面前。

      此时有风吹过,枝叶轻摇,沙沙作响,满地细碎的光斑慌得来回相撞,像一潭平静如镜的池水,被哪个不听话的孩子掷入了石子,惊得满池塘的游鱼到处拼命逃窜。

      他的目光先是错愕,但是在对上孟渟的那瞬旋即便冷了下来。像蛰伏的野生动物充满防备警惕的眼,瞪着不速之客的她,眼底的杀意蓄势待发。

      什、

      什么?

      孟渟被眼前那人冰冷的眼神吓住了。

      他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连忙地挪开目光道歉了句:“对不起。”

      完蛋!

      她好像无意撞上传说里不学无术还迟到翻墙的校霸混混了!?

      -

      孟渟落荒而逃。

      不知道跑了多久,气喘吁吁地,直到她实在跑不动了她才敢停下来。

      高二教学楼此时正在眼前。砖红色的建筑,高墙赫然烙着“知行楼”三个烫金大字。

      孟渟回头看。

      好在那谁没有跟着她。

      她扶着廊柱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真是要命。

      孟渟心里骂了句。

      她走进教学楼。一眼她便注意到身侧设列整面墙的偌大的荣誉展示窗。里面各式各样的名次榜位列其间,最属当前的是年级成绩,还有单科最高成绩、竞赛榜等等。

      展示窗前此时正负手站着一个人。

      看那人的头发有些花白,戴着眼镜,瘦,但并不是骨瘦嶙峋的类型,一腿的腱子肉,还有晒得黢黑的皮肤,看得出来他应该经常会跑到户外运动。

      这会儿看他正眯着眼,扶着眼镜,伸长脖子费劲地往窗那凑,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些,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己那对镜片都要贴在它那窗上。

      想必这位就是周烨跟她所说的新班主任吧。

      孟渟主动走上前:“老师您好。”

      眼前的人闻声转头,扶正眼镜,在看到她时目光先是疑惑而后很快变得欣然:“哦,你就是……”

      “孟渟。”她说。

      “对对!小孟同学!”他哈哈笑道,“欢迎欢迎!我是1班的班主任章才临,今后也是你的班主任,以后在班里学习生活方面,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孟浅礼貌欠身:“谢谢老师。第一天来学校不太认路,所以现在才到,让您久等了,实在对不起。”

      “没事。A中大,建筑楼也多,迷路很正常。”章才临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教语文的缘故,他说起话时通身总有股似有若无的旧时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出奇地与他这黝黑的外形不见违和。

      “我在这个学校都待了三十多年了,有时也会犯糊涂,别说你一刚来的小姑娘。久等也不会,也才十多分钟,看看它们也没觉得时间过去多少。喏。”

      孟渟循着章才临所指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他刚才看的那方荣誉展示窗。

      “高二年段总分榜”七个大字此时赫然在目。为首的男生的蓝底学生照格外瞩目。

      少年眼神淡漠,不苟言笑。照片下面赫然醒目印有“周净植”三个字。

      孟渟眉头微皱。

      这照片里的人怎么有点眼熟。

      还没等她细想,“现在还有十五分钟,时间还来得及。”

      章才临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你的书刚才我叫一些同学先帮忙搬到教室后面了,还有一部分现在还在我办公室这边。那我们现在先去拿书,然后我再领你去教室吧。”

      孟渟收了目光。

      她点头说:“好。”

      -

      “我看过你的学籍信息。你转了很多次学?”

      章才临的办公室在五楼。

      他们拿了书没有耽搁就下了楼。

      虽然据章才临所说,他们那些同学已经把放在楼底的那些该搬的书全都搬了,但她现在要搬的书还是不见少了多少,孟渟怀疑这些应该是三年的量全都在这。而章才临担心孟渟一小姑娘力气小拿不动,任她百般推辞,他还是坚持拿走了旁边那一摞书。

      “嗯。妈妈工作忙。”她点了点头回答。

      章才临走在前面:“那这次也是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吧?”

      他似乎问得无心。

      “我看你很多是一学期就转一次学,还有一些甚至两三个月不到就转走的。嗯,我的建议是,现在既然来了这里,就一直安定待到高考吧。且不说频繁转学对你的学习生活的影响,就说现在高二下,正是过渡高三关键时期,当务之急还是以学业为重更好。”

      走在章才临影子里的孟渟面无表情:“嗯。”

      他继续说:“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户籍是本地的对吧。挺好的。回到开始的地方。故乡的城市,那你应该很熟悉了吧,完全不用担心会难适应的问题啦。”

      熟悉?

      孟渟垂眸。

      她才不熟悉。

      她很小的时候就随她的妈妈离开这座城市。她的妈妈厌恶这座城市,所以连带着她在她面前也要装她也厌恶。

      所以若要真论起“熟悉”,这么多她待过的城市,它恐怕最没有话语权。

      但心虽这么想,她的嘴却不这么说:“嗯。好久没有回来了。回来看看。”

      面色从容说着违心的话,是她最擅长的事。

      正下到二楼,要拐进走廊时,他们与正上来的两人狭路相逢。

      “老章?你怎么在这儿?手上拿着什么呢?咦。这不是我们的教辅吗。”

      说话的人声音听着有点熟悉。

      孟渟抬眼。此时看她的前面正站着两个人,都穿着蓝白色校服,一远一近。离她远的那位,此时正戴着口罩,刘海有点长遮了眉眼,孟渟看不到他的脸。

      但眼前近的这位,孟渟倒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正是那位问她介不介意自己先去小卖部买个早餐的同班同学,陈昊年。

      这会儿看清老章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的他没趣地收回了目光。

      “我刚才还想说,是哪个浑小子这会儿都快上课了还在楼道大吵大闹,果然是你。”

      章才临看着他似很无奈。

      “我在五楼办公室那边都能听见。你这小子又跑到哪里玩啦。怎么现在踩着点才回来,这要是被你周老师逮到了,估计你又少不了一顿骂。”

      陈昊年似被对方说中心思。

      他挠着脑袋笑:“这不还没上课呢吗。再说周老师又不是看我不踩点就不骂我哈哈。她要是真哪天看见我不说我,我还觉得瘆得慌呢。”

      看面前的陈昊年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章才临叹了好几口气,“你啊,你啊”半天,最后就摇头说了句“真拿你没办法”。

      他们的对话孟渟听得无趣。

      手上的书出乎她意料的沉。

      她的手被压得吃痛,她艰难地调整着两者的受力点,试图把书的重心从她的右手换到左手去,好让她的右手暂时得到放松。

      陈昊年似是个碎嘴,他闲不住话。

      这会儿工夫又听他连珠炮地说:“老师您拿我们的教辅做什么?这从哪里搬来的?您办公室吗?重不重啊?还是我和阿植帮您拿吧!……”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搬过章才临手里的书,书落在他手上还不过一秒,转身就被他动作熟练地塞在身边那人的手里。

      “阿植?”

      章才临惊讶,但很快他又笑道:“我刚想问你呢,你这旁边站着的是谁,又戴口罩又不说话的。原来是你。今儿开学典礼都没看见你,跑哪儿去啦。还有这头发,又忘剪了?不仔细看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你。”

      “嗯。”被陈昊年强拉上前的少年看起来很无奈。

      他单手抱过被对方强塞过来的书,腾出的右手抬起,随意抓了抓额前的头发,顷刻那双被刘海遮掩了的好看的眉眼在此时露了出来。

      孟渟正好抬起了头。

      “你今天怎么突然戴起口罩来了?感冒了吗?”章才临关心了句。

      “哎呀,他原来没戴的。”陈昊年笑着抢过话说,“我怕他传染给我。我本来还想说他……”

      “砰——”

      忽地听什么东西砸落在地,如平地惊雷,猛地打断了陈昊年要说的话。

      陈昊年反应很快。

      他循声看了过去,发现章才临身后有人在捡书。

      他一眼便认出那人的脸:“新同学?”

      捡书的人正是孟渟。

      要命!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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