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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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瑾怔愣的看着阳光下，那一捧消融一瞬的雪，又重为坚冰。面容浅淡，好像万事不过眼。‘可你在难过啊……真的没有关系吗。’她坚信着，感受到哀伤，并非错觉。而来源不会是她，也不可能是她。她眼眶几乎泛红了，喘不过气，难受感还在一浪一浪扩散，堆叠。可文瑜只是站在那里，笑着。——她竟还笑得出来。可真是，疯子。
“抱歉，我呢，一直如此。如果吓到你了，见谅。”文瑜礼貌点头，旋即也不管佘瑾，径直离开。佘瑾没看到，文瑜又笑了，眼睛里盛着亮色，与一抹狠意。
“没事，来日方长，不是么？”佘瑾嘴角的弧度增大几分，温温柔柔的杏眼满是笑意，随手拉过一簇长发，无意识缠绕在手上，指尖捻紧，泛白。‘毕竟，指不定，谁比谁更疯呢。’
…………
声声蝉鸣，滚滚热浪，奠定了这个夏天的基调——闷热又聒噪。
文瑜收回观望窗外的视线：“那么，您找我来做什么呢，教授。”“你不适合走医学专业，对你来说走不长远。”文瑜眼尾上挑，眉峰显出锋锐的角度。“您的语气，好像很不满意。”她薄唇抿紧，情绪从脸上淡下“且不说，我本身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再者，您同样没有立场来劝我。”须发皆白的教授眯眼，不赞同地说：“没有我，同样有别人来劝你。”文瑜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一声，垂下眼帘“很抱歉，至少目前来说，您是第一个就此事劝我的人。”教授停顿一下，那个老头好像有些怔愣，旋即愤怒，好的涵养让他压下激烈的言辞开口：“你的父母这么不负责？不管你？”可以听出是压着火气。
此话一出，文瑜的脸又冷上几个度：“我说，从三岁起，他们就从来没有再管过我，您满意了？”语调还是平平，却隐约能听出火药味。
“你就不是个学医的料。”教授看上去更加苍老，文瑜声音毫无波澜却步步紧逼：“哦？不试试，您怎么知道？我是文科生，但就凭脑子，兼顾法学与医学并不难。”“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教授紧盯着她“你还是要承认，它很难。”他摇摇头“无一例外，天才同上。”
文瑜只盯着他，看了很久，轻声说：“我呢，向来奉行一条道走到黑，半途而废？”她歪着头；“不存在的。我就是想鱼翅熊掌兼得，舍一取一？开什么玩笑？！”她在末尾几乎低吼了出来：“祂凭什么要我舍弃其一？”她耗尽了气力般喃喃道：“凭什么是我？”
“你的性子，迟早吃大亏。和你父亲一样……”“显然，我想要的，不会放手，也不能放手。”文瑜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一字一顿：“毕竟在我眼里，理想与热爱，本就同等重要。”随即是低低的自嘲：“六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点儿。”她眼睛里半是疯狂，半是嘲意：“我和他当年并不一样，不要拿这事恶心我。毕竟我年轻，有资本，有精力，高考分数与奖学金就是我的本钱。您说是吗，祖父？”文教授呼吸霎时粗重起来“您现在有时间劝我了，当年怎么不管我那亲爱的父亲呢？”文瑜深呼吸：“说到底，不就是倔，拉不下脸？你们拉不下，我可以。”
“我就是不服，大不了撕破脸皮，谁都不好过，我怕过吗？！”他们无声对峙着。
他坐在那里，脊背弯了下去，或者说，在多年以前，就再没挺直过。
他只是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老人。
“你们不敢去拼去试，我敢。”她站起身，俯视老人“很奇怪啊，明明当年他敢为了我的母亲不顾一切，怎么后来不敢和解？反而在我出生后，谁都不管我，让感情淡了，越走越远。”
“有人欢迎过我么，真的有在怀疑呢。”
“而你们，本质上没什么差别，迟来的关心，一钱不值。”
身后的老人低着头，那张与文瑜有几分相像的面庞，满是灰败。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他劝不住文瑜，就像多年前，留不下自己的儿子。恍然间，离开的背影重合----教授朝他的儿子吼：“她就不是个正紧人，你们赶紧分了！”也是夏天，闷热的让人窒息。面前的年轻人并没有言辞激烈，但语调是说不出的坚定:“不行。”他转过身离开，教授的嗓音滚烫又沙哑：“你出了这个门，以后都不要见我。”年轻人的背影停顿一瞬，终还是义无反顾踏出门。
“有意义么？”文瑜同样停滞，轻轻侧头，面容是形容不出的好看：“你们为什么都爱问这个问题，有意义么？我觉得它有，就有了。”所以才不会回头，不会后悔。
他们的确是不同的，前者空有一时意气，又舍不下脸面，倔强狠意流于表面；后者的倔强刻于骨髓，有不服输的狠劲。寻常人只是流连南墙之外，她会一直走，直至南墙崩裂。
所以越离越远，分道扬镳。
她不后悔，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这个夏天好长，是让人感到烦躁与闷热的样子。有人就停步不前，留于这个夏天。而有人冲破束缚，拼上一切，也不过为了美妙的昙花一现，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长夏终将离去，她选择用尽全力揽秋意入怀，本身就足够绚烂。
况且，那人就算忘了，也下意识遵循承诺。
她只因她值得，才拼命想触及那一点荧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