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握瑜》鱼忆玖

2、重逢

　　清晨的光透过拉得并不严实的窗帘，刺进眼睫间，使那乌黑小扇轻颤两下，悠悠然睁开一条缝。佘瑾抬手遮挡，纤长的指节仿若玉造，散发出莹润的色泽。她伸手扒开搅成一团的薄被，翻身利落下床，半长的头发微微散乱，披在肩头。
　　门吱呀一声打开，堆积一晚的冷空气滚滚向前。佘瑾一边挽着乱发，一边透露出笑来“妈，早上好。”一个稍有些佝偻着背的妇女毫不客气“睡睡睡，今天报道不知道啊，你是想迟到？”任琴女士手上还端着盘子，食物缓缓向上冒着热气，缠绕上规整束好的头发，模糊了眼角几条皱纹，让人瞥见当年的美丽旧影。而上的那双杏眼温和，与佘瑾如出一辙。
　　佘瑾嘴边的弧度落下少许，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朝母亲招招手，转头向卫生间跑去。她又好似想起什么，带着满嘴的白沫探出头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妈，装袋子里吧，我带路上吃。”任女士闻言压住眼尾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去，不要在家里气人。”她又觉得这说得太决绝，把手里东西一塞，立即转头过去。佘瑾闻言也不气，扬手一个飞吻，叼上包子在笑骂中溜走。“这孩子，跑这么快。”她摇摇头，露出几分纵容的无奈。
　　佘瑾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身上的朝气骤然便淡了，唇角的弧度极其精细地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样子，谁都挑不出错处来。她的身边掠过一阵自由的风，割裂光影，撒下清脆铃声“佘瑾，早上好。”她以一种温和而亲近的姿态回应“忆玖，早上好。”但再细观察下，她眼底是毫无波澜的。她好像刻意把自己真切的地方收束起来，套在外面的，只是美妙又冰冷的虚拟套壳。
　　那辆单车很快远去，只留下模糊的剪影，边缘被阳光烤化。佘瑾漫不经心的想，今天好像有点热了。
　　她看似不紧不慢走着，实际上却很快，轻踏过地面，终是在老师进门前一秒找到座位。那个位置靠窗，而一个趴桌子补觉的女生正巧挡住过道，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五官。佘瑾有些无奈，只得轻敲桌面“同学，能否让我过去呢？”她听到了，抬起手挽起头发，那皮肤好像常年不见光，很是白皙，与乌黑的披肩发形成鲜明对比。转过头那一瞬，天光都被侵扰，黯然失色。佘瑾心脏猛然一跳，那是怎样的风光：嘴唇薄而淡粉，鼻梁小巧挺括，再往上是一双标准的瑞凤眼，眼尾上挑，眼型凌厉，是最有风骨的一笔，又在眼下多着墨一点，更添风华。
　　也不知看了多久，佘瑾回神，瞧女孩那不耐的神色，也知是自己失礼，忙从旁边掠过，微一点头，算作答谢。
　　于是她也没有看到，女孩用嘴型无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我来赴约。”那张寒凉的脸，甚至是有些温柔。
　　那女孩突然伸手拽住佘瑾手腕“我们见过吧。”佘瑾微笑说一句“你大概是认错了。”可看到女孩深黑安静的眼瞳，她心里无来由涌出一阵难过，脸上笑容险些挂不住。
　　“好。”她放开手，转过脸去。佘瑾匆忙坐下，‘好？什么意思。’还是没法做到若无其事“怎么称呼？”“文瑜。”那两个字咬得极轻也极缓，佘瑾的心再次跳漏一拍，用笑掩饰过去“我是……”“佘瑾，我知道。”文瑜凉凉地说，佘瑾也不好问。
　　‘那你怎么就知道呢……’佘瑾只能心里嘀咕。
　　文瑜没再说话，自顾自趴下，继续补觉。佘瑾也望向窗外发呆，眼神空旷。她们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界线，谁都没再逾越分毫。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佘瑾很确切没有见过她，却能感受到熟悉，与莫名的伤感歉疚。‘真是奇怪。’
　　台上的老师终于忍不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位同学，对，没错，就是你。走神走得这么明目张胆，上台介绍一下自己？”佘瑾猝不及防被点名，顺手一指“老师，她睡觉，您怎么点我不点她？”文瑜在旁边面无表情，眼神能灼出洞来。“那就一起。”这个老师真是铁面无私，令人佩服。还是文瑜主动站起身，迈开步子，走到老师旁边，向台下学生一点头“文瑜。”声音好听，如古井中的水，轻轻道尽古韵悠长。
　　她又回身，逆光的脸看上去棱角分明，并不像寻常女生一样面庞柔和，甚至带有压迫感。就像天山顶常积的雪，刺骨冰寒，让人无法接近。
　　佘瑾与她擦身而过，瞥见一抹含光的水色，又像半化的冰，盛在她凌厉的眼里，化出浅淡柔和。
　　佘瑾突然便明白了，‘好’只是代表，她早就知道，并平静接受了结果。不再辩解，没有质疑，甚至没有愤恨，大约只有难过吧。她平静地伤心，也再无其它。是不掺杂杂质的，浓重的悲伤。
　　这次是佘瑾主动拉住她“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么？”文瑜再次把那些温和的情绪封冻，几乎不带感情“是，很重要。”她笑了，便是艳丽无方“可她没来，就不重要了。”散在风里，又远远传过。
　　“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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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作者，多多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