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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飞龙公司开业 公私合营立规 ...

  •   肖凡娣是半夜出去上厕所时发现儿媳吴小莉的秘密的,当时她听到客堂里有一阵悉悉的声响,起初还以为是老鼠在作怪,直至儿子的房门打开后,透过一缕灯光她才看清是儿媳提着一捆卫生巾匆匆地进去了,然后听到严啸与吴小莉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但很急促,再不会儿灯就灭了。肖凡娣愣愣地看着大堂里堆结如山的卫生巾,必中一阵凄笑,严开渠再精明他也无法把握住这硕大的阿拉伯数字,这老头子前半辈子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去赌了一场,输了;这回他还想再赌一把,他还得输,且比上一次还要惨,这就是命!此时肖凡娣倒有些同情可怜起严开渠来。
      严开渠整日奔波于他那些该死的卫生巾中,他甚至想过女人那玩艺为什么一个月只来一次,要是能上中下旬各来一次岂不是需求量大增。尽管他这样想拼命地跑到处赔着笑脸,销路还是比他原定的指标相差一大截,越往后越难办,老关系老熟人都跑遍了,该帮忙的人也帮了,他这张老脸就象刚用卫生巾擦过一样,整日红彤彤的,肖凡娣几次提醒他别太上火了,当心血压升高血管爆裂,不值!
      这天严开渠推着自行车才出门在巷口就遇上了燕娜,要在往日他是头都不会歪一下的,可今天不同了,大福曾告诉他说燕娜这人有办法,搞销售是一把手的,去年有个经理想搞一批废钢材,托了好多人都没办成,最终找到了燕娜,你猜怎地,半个月不到燕娜就把调拨单给人家搞来了,那个经理自然高兴而去,谁知提货时差点被吓晕了,原来她搞的是一批废坦克车,就这一笔那个经理赚了几十万元呢!此事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也无需有个凭证,大福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严开渠真不知燕娜是否能把那报废的飞机也搞两架来,反正这女人就有那么两手吧!严开渠清了清嗓子说:“燕娜,今天……还没吃饭吧。”
      燕娜笑了,燕娜笑起来的模样很美很迷人,她说:“严科长哟,现在是上午十点钟了,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我吃的哪门子饭啊?”
      “看我这糊涂的,唉,我说燕娜,听大福讲你很有些法子,我眼下家里有一批货,就是……就是……妇女卫生巾……”严开渠结结巴巴地说着,脸早已成了一块红布。
      燕娜不由地笑了起来,打断了严开渠的话,说:“听说了,就是卫生巾嘛,我们是邻居这点事还是能帮的,不过千万别说我有多少路,要说路嘛你严科长也是我的一条路哇!”严开渠忙陪着笑脸说:“客气了,我是没什么能耐的,燕娜你看这事怎么个办法?”
      燕娜想了想说:“你先送两包样品来,这样我也好跟人家谈哪。”严开渠为难地说:“你是说我送去给你?”燕娜说:“怎么,要不然我去你家取好了。”严开渠忙说:“不用了,还是我去你那儿吧。”燕娜乜了严开渠一眼,不屑地说:“今个我有事,明天晚上如何?我等你。”。
      严开渠直至燕娜从他的眼帘中消失还愣愣站在那里。这时肩上被人猛拍一下,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转脸一看原来是大福,大福今天穿了件银灰色的长风衣,意大利的老人头皮鞋锃亮,头发好象也是刚吹过的,很有点领袖风采,他故作神秘地说:“严科长怎么站在这儿发愣啊,不是迷了路吧!”严开渠说:“是大福啊,我正想去找你。”大福说:“是生意上的事吗?”严开渠说:“当然了,眼下还有什么比这事急迫的。”大福说:“那好,现在我有点急事,下午两点我请你去逍遥厅躺下来再说。”严开渠嘴里应道,心中却嘀咕开了,这逍遥厅他早就听说过了,可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是本市最高档的一间浴室,据说里面还有高鼻子蓝眼睛肉乎乎的俄罗斯小姐为你服务呢,不知是真是假。
      论上澡堂子严开渠称得上是个积极分子,他那爱干净的怪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得到了保证,尤其是在退休后他仍是每隔一天去一趟浴室,当然那是一元钱一张门票的小浴室,这方面他很有些自知之明,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小浴室里他还算得上是个人物,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每次他去浴室时总是把自行车停在离浴室二百多米远的地方,然后步行来到浴室,不为别的说穿了就是舍不得付那两毛钱的寄存费,可当他从蒸汽朦胧的浴池里爬出来时却又似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这时他会大大咧咧地躺在那里,把脚架得高高的,大口喝上一杯茶,然后喊道:“捏脚一-"。有时还会让老师傅帮他捶上几下那干瘦的背脊,瞬间他就会产生一种超脱自然的感觉,一种一朝成为人上人的满足感。他相信十指连心的说法,但那十指决不是手指而是脚趾,每当捏脚师傅坐在他的对面,张开那没有牙齿黑洞般的嘴,用手使劲地在他脚丫搓动时,他的全身就会发软打颤,一种无限的惬意便灌满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之中。随后总能看到严开渠潇洒地将人民币掏出,偶而还会说上一句不用找了之类的豪言壮语。严开渠这人就是这样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该精明的时候精明。他在浴室里从不吸烟,按他自己的解释是那里的空气本身就混浊,再一吸烟有害健康,实际上却是他的英明决策,多给你一元钱你还要赔上个笑脸,而发根烟你却不以为然,这帐谁不会算!这也是严开渠自我感觉良好的另一个方面。
      大福没有失约,其实严开渠很想他只是嘴上说说就算了,他却准时来了。严开渠是在跟随大福来到逍遥厅后才真正认识大福的,或者说增添了许多崇敬之情。妈的,人还有这么个活法嘛!
      先是矿泉冲浪式,后是蒸汽浴,助浴擦背,出来后还送你一条做工精致的短裤。服务员满脸堆着廉价的笑,嘴里喊着老板比喊亲爹娘还热乎,手上的热毛巾早已把你全身擦了个光溜,就连档里那玩艺也不怠慢,一丝不苟擦得就象孩童时代在妈妈怀里的裸体娃儿,整个工序进行得十分完美。穿上长长的睡袍后便来到休息室,这休息室布置得独有特色,桔黄色的落地大窗帘,翠绿色的地毯,幽暗的灯光下是呈几何图案摆放着一张张宽大的沙发和方型架脚凳,房角是个椭圆的酒吧,卡拉OK正将一首轻柔的爱情歌曲送往各位先生们的耳际,尤其是画面中一位位身穿泳装的倩女投来的道道秋波,真似一缕烈焰灼烧着男人们的心田,周身便生出许多不自在。严开渠刚在沙发上躺下,点上一支免费供应的红中华,两位妙龄女郎已伫立在他和大福身旁。大福看来与她们很熟,他戏笑着对严开渠身旁的女孩说:“小勤啊,这位是严老板,你可要好好伺候他哟。”转过脸他又对神情紧张的严开渠说:“老兄,小姐只是为你做个面部及上身按摩,下身她们是不敢动你一下的,放心好了有我在这里为你保驾护航呢!”
      从小勤姑娘那细嫩的手掌在严开渠的脸上滑动开始严开渠就好似进入了一个朦胧若仙的境界,小勤姑娘也不知在他的肌肤上涂了什么液体,严开渠只觉得一阵清凉直沁心间,小勤姑娘的手太神奇了,轻柔妩媚溶为一体,严开渠无意间睁开眼睛时,小勤姑娘送给他一个无限甜美的笑,殷红的桃唇吐出的芳香使严开渠差点晕了过去。
      “哎哟--”一声轻唤,严开渠睁开双眼才发现这叫声是从为大福做按摩的那个大眼睛姑娘口中发出的。她娇嗔地用手推了一下大福的脸,另一只手却揉着自己白嫩如膏的大腿,说:“老板,这也是肉做的,就不知个疼!”旁边一个黑大汉放下手中的大哥大,凑乐道:“是嘛,我们大福兄还知道疼你,好福份呀!”随之引来一阵放纵的笑声。
      走出浴室时严开渠感到浑身的舒服,人生一世还是头一遭领略到何为潇洒何为受人尊重,虽未见到俄罗斯小姐,但他仍感到了万分的满足,人总该活出一点超脱吧,革命不分先后品味人生大概也应如此!
      严开渠与大福没有直接回家,他们进了一家饭馆,大福很随便地点了几个菜,要了四瓶啤酒,两人无话便对饮起来。大福看样子是常来这里的主,到处都是熟人,但他并没有忘记严开渠的存在,好象生怕冷落了他似的,逢人便介绍说这是飞龙公司的老板,每当这时严开渠总感到脸上火烫,好在喝过了酒谁也看不出来,一顿饭下来严开渠竟收到十几张名片,大福说这就是信息交流,要不然怎称得上是生意人。严开渠只有点头的份,他心想明天得赶紧上街去印两盒名片,下回再见到这种场面就不会如此窘迫了,好在如今印名片就如同买信封一样方便,要个什么头衔自己封就是了,国家也没说你犯法。
      这一天闹得严开渠回到家后酒劲还在往上涌,肖凡娣正在看电视,好象又被电视里哪段情情爱爱的故事打动了,不住地擦着脸上的老泪,这已是肖凡娣近几年来的老毛病了,严开渠没去搭理她,径直来到客堂取出两包卫生巾,他突然想到要去燕娜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时想到要去。
      燕娜家的大门紧闭,他见四周没人才走上前去按响了门铃,好在燕娜是见多识广之人,绝不会大声寻问来者何人的。不知怎地燕娜过了好一会才来开门,她身穿一件淡色的睡袍,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一看就知道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燕娜见是严开渠笑着说:“真对不起我这里有客就不请你进来坐了。”严开渠忙将两包卫生巾交给燕娜,压低嗓音说:“那我就不打搅了,这事还劳你帮忙。”燕娜淡淡地一笑算作回答,门随即关上了。严开渠环顾四周无人便快步溜回自己的院内。
      躺在床上严开渠就是睡不着,昏晕的月光下他端详着老伴肖凡娣的脸,一张苍老呈黄酱色的脸,嘴微张着吐着粗气,好似一架即将散架的鼓风机在作最后的喘息。应该说当初严开渠娶肖凡娣为妻时她还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只得提早病退,拿可怜的一点生活费,大半辈子就默默地在这个庭院里尽一份家庭主妇的职责。严开渠清楚的记得父亲在世时曾告诫他日后娶媳妇一定要选一个丑一点的女人,在这个世上唯有丑女人还有一点良知,同时也能让你看到她恶心,节欲健体;离开她放心,不会让你戴了顶绿帽子还可怜地招摇过市,以堵绝男人一生中最大的悲剧发生。严开渠的母亲就是在他三岁那年投井自杀的,在那张她与父亲合影的像片上可以看到他的母亲长得很美。
      想到这里严开渠又感到了宽慰,虽说肖凡娣并不丑,毕竟这辈子还是忠于他的,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从未有非份之心和对严开渠的不满举动,有这点也就够了,人决不能苛求太多,不然最终是会两手空空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严开渠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他计划过几日要请大福去逍遥厅一趟,总不能光花人家的钱,既出来做生意就得有点气魄,别让人看扁了;又想到了燕娜屋里来的客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竟是如此洒脱。反正通过这几日的经历他对燕娜的那种鄙视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的新逻辑就是:任何人都应该允许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方法不同只是别太苦了自己,要不然去见上帝时汇报不出自己在人间走一遭的精彩之处,也就是生命的亮点吧,那是很惨的事。
      从遐想回归现实往往是一霎间的事。正当严开渠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大福风风火火地跑来告诉他一件做梦也没想到的喜事,说有家大公司同意接收全部的卫生巾,让严开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就派车送去。这帐太好算了,一转手严开渠就可以得到六千元的利润。严开渠大喜,他相信这也是运,属于自己的宏运终于来了。
      严开渠毕竟从未赚过这许多钱,大福走后他的心中就开始盘算起这钱得来后的处置方案,他想到时要将帐目中的开支部分增大,就说对方要多少多少回扣,然后给严啸严敏每人几百就可以了事,不能让他们感到一切来得太容易了,最后的成功还是自己,这个家还得靠我支撑着!
      严开渠在期待着明天,直到傍晚时分大福来喊他去吃晚饭,他才迈开方步走出小院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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