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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杀死亲生父亲 难道需要理由 ...

  •   一九八八年的冬天,寒冷
      儿女们要合谋杀死自已的父亲,更何况还是一位身卧病塌已患绝症的老人,这话无论你怎样说无论是按中国的道德观念还是西方的道德规范,哪怕请联合国的秘书长来他也会说这是万万不行的,是大逆不道违背人类品行宗旨的兽性行为。
      严啸走出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因没有月亮和星星而显得有些恐怖的夜空,心中不免一阵颤栗。妹妹严敏低着头走在自己身旁那深沉并夹杂着痛苦的表情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她应该赶快结婚了,严啸不知怎地想到了这一点上。
      “医生是怎么说的,最多还能支撑半年是吗?” 严敏突然问道。这是明知故问,刚才医生说这话时她们兄妹俩都在场。严啸乜了眼妹妹,突然他从严敏的目光中发现了一道光亮,一道能与自已的思维迸出火花的光,他判断严敏的想法可能与自已很相似,反正自己已下定了决心要实施这一大胆的计划,虽说有些细节并没有完善,一切都没有挑明,但他相信严敏的目光中已再明白不过地告诉他是时候了,再也不需犹豫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杀死他! 活活地杀死他!亲爱的父亲。
      严啸的家位于新老城区交界处,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也是全县城很有些儿名气的老街,其巷名就让人听了难以忘怀“爸爸巷”。据县志记载解放前这里是风月场所,烟花之地,男人们都知道这条小巷有红颜粉黛是寻欢作乐之处,原本巷内的一些正经人家也渐渐地搬光了,这倒净化了此巷,很有些专业化经营的味道,就象当今流行的美食街服装街一样。至于爸爸巷的来历传说当年有位少官人来此寻花问柳,谁知他相中的那女子房中已有客,少官人自感财大气粗派几个打手将先客痛打了一顿,正当他步入闺房挽起粉黛欲行好事时,那位被打的先生从地上爬了起来,凄凄地喊了声:“ 儿唉,你好狠毒哎,我是你爸爸呀!”后来人们只见少官人脸色铁青,一路狂喊:“ 爸爸唉……爸爸唉!” 从那以后这县城里凡是女人教育自已的男人要守夫道规矩时就会说:“ 别出去乱窜,想到爸爸巷去找你老爸呀!”
      爸爸巷13号严开渠住宅。
      严啸在家门前情不自禁看了眼父亲苍劲的手迹,这门牌是父亲写的,它将严家与这小巷内的人们严格地区分开了。当年他们家分到这个小院落时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后来渐渐地发现在这条巷内居住的大多是平民百姓 ,更多的自然是爸爸巷的传人, 象严啸的父亲严开渠这样正式的副科级国家干部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为这点他还确实自豪了央阵子。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自豪感却也悄悄地消失了,就说这13号的门牌吧,也不知房管部门是怎么排的,为此严开渠没少跑房管所,人家也有难处,当初并不知道是你严科长的住宅,现在要动就难了,谁要13,爸爸巷的人可没几个好说话的,祖传的!
      回到家中严敏连晚饭都没吃就回自已房里去了。妻子吴小莉见丈夫严啸的脸色不好, 一反常态地将泡好的一杯茶递了过来, 轻声问:“爹没事吧?” 严啸低着头自顾喝茶,半响才迸出一句:“ 没事,医生说他老人家本该是长寿的。” 吴小莉了解自已的男人,看来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每逢这种情况与他谈话就等于是去点炸药包,自讨的!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时间里他总是眉结紧锁,脸上乌云密布,不顺心的事情好象总是盯着他。吴小莉内心很怜惜这位丈夫,他不知为何过得如此疲惫。
      “报社打电话来让你明天去一趟。”吴小莉背对着严啸说,她准备回屋继续看自已的电视了。严啸突然想到自已就因为父亲这一病已有半个月未去报社上班了,明天得去一趟,自已的中级职称正在评定之中呢!
      一时严啸感到浑身发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吮干了杯中的茶便起身回房去了。严啸和妻子吴小莉就住在西厢房内,在这个小院子里正房就三间,东厢房是父母的卧室,西厢房自然是严家长子所居,中间是客堂,整个建筑都给人一种陈旧古老的感觉,如果从复古寻真的角度来看又不失是一种风韵。在东西厢房旁各建有一小屋,东边是厨房,西首是严敏的卧室。严啸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里,这已成了他的习惯,因这屋里的破地板每踩它一下都会发出痛苦揪心的声音,尤其是每当他与吴小莉夜间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时都会经受到一场非人的折磨,就这样嘴不饶人的严敏第二天还会说:“这录音机倒省电,每天都有免费的催眠曲听。”
      吴小莉见严啸进屋忙关上电视,说:“ 早点歇着吧!” 严啸来到涛涛的床前,看着儿子甜睡着的脸上挂着笑靥,不着边际地说了句:“ 爸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他太累了。”
      “是吗,他也知道什么叫累?” 吴小莉说,转脸看着严啸面无表情的神态,接着安慰道:“睡吧,咱们离婚的事过些日子再说,爹这一病够你受用的了。”
      “好,不谈,谢了!” 严啸长声叹道。
      月光从窗外洒进屋来,一片斑白就如严啸的大脑深层一般,他无法入睡,那记者特有的敏锐此时也变得麻木迟钝了。吴小莉躺在严啸身旁已发出轻微的鼾声,严啸却一直在想父亲刚才对他的那个笑,父亲是轻易不笑的,他说笑也应该是很值钱的,尤其属于自已的那份。
      “嘎呀…,嘎呀一” 蓦然间窗外的院子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严啸虽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被吓得出了身冷汗,这叫声太独特太扯人心肺了,是两只大白鹅在夜间面对着一轮皓月发出的泣声。严啸再也睡不着了,他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
      院子不大,被一棵无花果树占去一小半,剩下的地面都被用旧卵石铺起,虽说仍不平坦但倒与这老屋相配与老人相衬。严啸的出现顿时使墙角的两只白鹅停止了凄叫。四周一片肃静,黑暗中严啸仿佛看到了白鹅血红悲怜的眼睛,那眼睛中流着泪迸着火,这是两个世界上遭遇最为不幸的生灵,它们仇恨的是整个人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染上了这一嗜好,说来人们都会大吃一惊,并为之另眼相看严开渠的,那就是活杀! 严开渠对活杀生灵有着极大的兴趣,可以说除人之外经他手的生灵都将被活活杀死。有人会说谁不知道杀个鸡宰个羊的都是活杀,难道还会等着它老死了再食其肉不成? 其实不然,严开渠的活杀却另有一番情趣,就说杀兔子吧,去年他不知从哪里买了一只兔子回来,在行刑前他决不是按常规拎起免耳面壁几下就可将兔子摔死然后剥皮开膛,而是先用一根绳子将兔子的一条腿扣住,另一端则扣在无花果树上,这时的严开渠必然会点燃一支烟,然后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兔子的两只耳朵,白晃晃的刀子一闪这兔子就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长耳朵了,它只得痛苦地围着无花果树狂奔,殷红的血便滴滴洒落成一个十分漂亮的圆。严开渠将兔耳放入盘内,倒入沸水,麻利地退毛,不一会儿两只细嫩苗条的白色兔耳就出现在了他的掌中。再看那只兔子已呈醉状,艰难地仍围着树干转圈,原本的一条长绳已大多绕在了树干上,最终不得不路到尽头摊倒在地。这时严开渠方扔掉烟蒂卡住兔脖,尖刀在兔眼眶四周划了一个漂亮的圆弧,于是两只兔眼便挂出了眼窝,他取过白瓷盘接来,放入清水泡上。由于刚才兔子痛苦的挣扎,血已经充满了眼球,现在盘中的这两只眼球已呈艳红剔透之色,俨然如两颗上等的红宝石。此时严开渠才开始进入主题实施剥皮之术。他剥皮的技法之高明又是专家所不及的,人家是剥完皮再分肉,他是剥一段皮下一块肉,从下而上平拉着作业,可以说看他的活杀简直是一种极大的艺术享受,但全家人又都感到是一件极可怕的事,连涛涛都会哭着向奶奶的怀里钻。唯有母亲肖凡娣每逢这时都站在父亲的身后,她是他的老伴,她了解他,只是她的眼光呆呆的有时真不知她是在看那活物还是父亲。当这一切完毕经过一番人类文明的烹调加工后在餐桌上出现的却是:冰糖兔耳,这是父亲和母亲的特权,有时小涛涛也能饱一下口福; 红烧兔肉煲,红红火火的;兔眼豆腐,红白相间确有一种神奇的魅力。
      两只大白鹅是严开渠住院前买的,在这之前已经买了好几只,当时他已明白自己所患之病的严重性,医生说最好多吃些动物的血,严开渠问是生吃还是熟吃?医生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说能生吃还要熟吃干吗。于是这道圣旨就成立了,世上很多事不都是这样产生的吗?医生在病人的面前就是皇上,无意间的一句话也是圣旨。当下严开渠便买回了白鹅,因为他认为在家禽中唯有白鹅的生命力最强,于是他每天杀一只白鹅,将血倒入碗内早晚分别空腹喝下,那些日子里小院中整日漂着鹅肉的芬香和鲜血的腥臊,后来他感到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也不至于一天吃一只大白鹅吧,亏自己还活了这么把年纪,太没有商品经济的意识了。于是他将买回的这两只形美体壮的白鹅养了起来,又从饮料厂要回一大把塑料吸管,他在鹅的脖子上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将吸管伸了进去,“吱溜吱溜”地吸着热辣辣的血,这时严开渠的眼睛就会放出光来,两只手也不停地颤抖,一种亢奋在他的体内涌动。他很知道适可而止、保存实力的道理,吮几口后便将鹅放下,第二天则去吸另一只,如此交替。每当严开渠反复地用塑料管去捅白鹅的颈部瘀血处,艰难地将管子插入它的血管中时,严开渠总会爱怜地说:“别叫,一会儿就会完的,忍住点,不忍下辈子投胎你就会是个人,没法忍受的!”
      听不到白鹅的叫声严啸反而觉得被一种恐惧感所笼罩,整个院子散发出一阵阵腐尸的恶臭,他十分害怕被父亲吮干了血的白鹅会在黑暗中突然发出的喊叫声,他受不了。。尤其是母亲说过这两只白鹅是一公一母,是夫妻。她说你爹怎么能把它们都买来呢?再大的活罪一个顶着不就得了,看不到也就过去了,这不有损人的名誉吗?就在这时,严啸蓦然间发现无花果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才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去说:“阿敏,你怎么还没睡,一个人坐在这里别着凉了。"
      “哥,你不是也睡不着吗?”严敏突然喊严啸为哥这使严啸感到很突然,过去严敏是从不这样称呼他的,有时“哎”地一声有时干脆就直呼其名,父亲也不知为此骂过多少回就是没用,没家规的丫头就成了严敏的代称。严啸这时已断定严敏的思路紧紧地与自己连在一起了,这也是天意。
      “我想把他杀了,也是为了让他不再受这人世间的折磨,得到解脱,我们也能得到生存。”严啸咬着牙说。
      “是的,该下决心了,杀了它吧,趁爸不在家时,他看来不会再需要吸它的血了。” 严敏机灵地闪动着一双大眼睛。
      “你是说这鹅该杀了?” “该杀!”
      “两只一道杀?” “全杀!”
      “父亲可是个活杀生灵的老手啊! 还是等他吧。”严啸叹息道,不知是为这鹅还是为妹妹阿敏不明白自己的心愿,真不明白还好如果是装出来的那就太可怕了。
      “父亲也是被逼出来的。”严敏说得很平静。“我们呢?我们是不是很象父亲? 你说呢。”
      “应该说是很象的,有可能将来还会超过他老人家,尤其是哥哥你!”严敏说完便起身回屋去了。严啸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自己在哪一点上能超过父亲,父亲在他的心目中还是高大的。
      他想如果父亲能不退休那又该多好,哪怕能混上个离休的待遇也能平衡一下他的心。如果不住在这倒霉的爸爸巷13号,隔壁没有那风骚迷人的“公共汽车”燕娜,巷尾没有财大气粗的个体户大福,对了还有顾之洋,如果没有他最起码吴小莉不会闹着要与自己离婚,家哦,这还象个什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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