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怜》北鹰山

34、第三十四章

　　章影两手空空地回到办公室，她饶有心事的样子让朱老师忍不住关心：“小章，见到小唐了吗？”

　　“见到了，礼物递给她了。”

　　“那孩子是不是又感动的要哭了？”朱老师笑着探头看过来。

　　“还好，只是眼睛红了。”

　　朱老师叹了口气：“她这次回去就大四了，又要面临毕业又要实习准备工作，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要面对这些压力的，早点回去也好，逃避可不是办法。”

　　章影琢磨了一下，难怪唐梓杏万般不舍，她原先只当是小姑娘感性至极，舍不得离开，原来还有这层因果在。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章影当年虽然就读于传播学，但一门心思往演员的道路发展，从进入学校就开始参加各种试镜，学业和工作早早就交织在一起，不分家。

　　她大四那段时间也确实忙过，忙于毕业论文，苦恼有，但不迷茫。她那时候已经拍完了《青春修行》这个大爆剧。

　　所以很难第一时间想到这些。

　　朱老师感慨：“这么一看学艺术也挺好，我看小牧一天天就蛮自由。”

　　章影轻蹙了下眉，心说，也不一定，牧朝要是真在车祸里伤了眼睛，怕是以后都没饭吃了。

　　张老师提起：“对了，今早我碰到主任和牧老师聊天，主任叫住我，和我说今年的国庆汇演，咱们办公室要出个老师去演话剧。”

　　章影抬了抬眼，关于国庆汇演她有所耳闻。

　　学校上周郊游前的会议上带到过这事儿，当时她和唐梓杏在下面摸鱼，约莫太过无聊，还不等她问，唐梓杏就倒豆子一般全抖落了出来。

　　国庆汇演一开始是上头领导的建议：作为偏远地区受支教的学校，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有助于树立学校良好形象。

　　校长一听很有道理，大手一挥，说不仅要办，还要定为传统，尽可能办的温馨、温暖。自此学校每年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固定举办联欢会。

　　彼时章影以为这事儿和她一个志愿者不沾边的，便没多在意。

　　她迟疑了下，指了指自己：“演话剧？我吗？”

　　朱老师煽动：“我们每年都派最年轻的老师上，小唐一走，我们这办公室不就剩你了。”

　　张老师应和，“是啊，小朋友也更喜欢你们年轻漂亮的老师。”

　　每个办公室都要推一个老师顶上。

　　章影看出办公室老师的意思，她无所谓地点了点下巴，拦下活儿：“行啊。”

　　她本职就是演戏，这事儿不算麻烦，没必要推脱，她问：“今年话剧演什么？”

　　朱老师：“前年演的睡美人，去年演的白雪公主，今年该演灰姑娘了吧。”

　　提及前几年的话剧，张老师笑开：“可惜牧老师不参与，不然还挺想看他演灰姑娘的呢，今早主任一提这事儿，他比兔子跑的都快。”

　　朱老师也好奇了，“嗯？小牧今年不参加吗？”

　　“是啊，他一听这事儿就吓得魂不守舍，主任实在没好意思再逼他上。”张老师一想起早上场景就好笑。

　　章影听到这话，插话：“牧朝前两年演了话剧？”

　　朱老师回忆这事儿憋了憋笑：“第一年抽签，运气不好抽到了睡美人，第二年打死不扮女装，结果分到个小矮人演。”

　　牧朝演睡美人和小矮人？

　　章影光是想象了一下画面就很难忍住不笑。

　　有点想看。

　　快到下课时间，章影放下转着的笔，撑了个懒腰。

　　手臂伸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朱老师有发朋友圈的习惯。

　　朱老师加了很多学生家长，所以通常不发自己的生活，发的都是小朋友的日常。

　　如果是国庆联欢会这样的庆祝活动，她肯定要记录分享的。

　　章影等到下课铃响起，课间之余拿起手机随手划拉着朱老师的朋友圈。

　　内容很多，好在没有限制时间范围。

　　她一直翻到一年前的国庆，朱老师那天一连发了好多条朋友圈，有视频有九宫格。

　　里面有一张话剧结束的大合照，她毫不犹豫地点开那张，随后，忍俊不禁。

　　传说中的小矮人，一点也不矮。

　　准确的说只有牧朝这一个小矮人不矮。七个小矮人站成一排，他穿着袍子带着红色的耷拉帽，凭借身高优势兀自比别人多了一节，在合照里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表情难得带着僵硬，连个礼貌的笑容都欠奉。

　　有一个话剧表演的视频片段，只录了一小截，牧朝作为小矮人的一员，全程在划水，恨不得当个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

　　也可能是他贫瘠的演技不允许他有过多表情上的发挥。

　　还挺可爱的。章影心想。

　　她又耐着性子，翻到两年前。

　　那时候朱老师还没养成频繁记录的习惯，只有一张话剧相关照片。

　　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大高个”公主躺在台子上铺得很廉价的床上。

　　看不清脸，但章影知道那就是牧朝。

　　两年前牧朝也就刚毕业的年龄，年轻气盛，也不知道他演“公主”是什么心情，章影的嘴角越扬越高，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笑僵的嘴角，有点惋惜今年看不到他精彩纷呈的话剧表演。

　　这般想着，她给牧朝发了条消息：【今年不演话剧了吗？】

　　是因为不喜欢吗？章影没良心地想。

　　章影发完消息，左点右点顺手点进去了牧朝的朋友圈。

　　点了的瞬间，她想起来他是三天可见，正准备退出，发现了点不对劲。

　　动态还停留在白崖那条暗戳戳的图文上，只是他打开了朋友圈三天可见的设置。

　　章影：？

　　自从知道他三天可见，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他的主页，其一，牧朝主页的封面已经变成了实体明信片可供她在家欣赏。

　　其二，牧朝如果心血来潮发新的朋友圈，以章影现在一只手数的过来的联系人，她没道理错过，于是没了点开主页的必要。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是突然打开的吗？还是已经打开一段时间了？

　　介于还有一分钟上课，章影手指飞速划到底，以年限基准来看，他不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第一条动态来自六年前，大约是牧朝刚上大学的时间。

　　那是一张四人合照，年轻的牧朝留着不过指的寸头，在宿舍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皱着鼻头做怪表情。

　　看起来和现在的感觉很不一样，脸上的青涩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模样，虽然现在的牧朝也有着难得的少年感，可到底还是从青葱的小芽长成了阳光下的树，一些生活历练留下的树纹历久弥新，却难以抹消。

　　上课铃响，章影退出摸鱼界面，准备回家接着看。

　　*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间，周子航敲门进办公室来找章影的时候，她才知道话剧已经选好角了。

　　关于汇演话剧，主任吸取了教训，为了明年还有老师的羊毛薅，今年他决定采用更加民主的方式，投票选举。

　　等到章影知道这个事情点进群里的投票链接时，她的票数已经大幅度领先。

　　——女主角。

　　章影从来没这么轻松地入选女主角。
　　这必然离不开办公室各位热心老师们的鼎力相助。

　　章影看了眼其他被抓壮丁的老师名单，手里的那票再三犹豫，也没投出去。反正她演灰姑娘已成定局，而她最想投的人不在名单里。

　　章影只知道自己票数遥遥领先，现在见到周子航终于知道了男主角花落谁家，“是你啊。”

　　周子航眼睛一挑，撇撇嘴故意道：“怎么这种语气？不想和我搭档吗？”

　　章影：“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你才刚来，就高票当选了，恭喜啊。”

　　周子航果然是个自来熟的人，这来才几天，就和老师们打成一片，纷纷帮他上一票。

　　周子航装样苦笑：“难道不是大家都不想演，才推着我上吗？”

　　朱老师立马不干了：“怎么会？我们当然是信任你们能演好才投票的，你们这是代表咱们一年级组光荣出征。”

　　她握了握拳：“看好你们。”

　　章影听到这话心领神会，这次的结果八成是由深藏功与名的朱老师一手推动的。

　　小朋友都放了学，章影拿着新鲜出炉的台本去了临时充当话剧社的音乐教室，路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

　　章影等了三秒，对面没有声音。她拿下来看了两眼，手机没显示诈骗电话，打错了？

　　就在她要挂电话之际，对面的女声言语犀利，一开口就是质问：“你还知道接电话？”

　　合作多年，章影一下就听出董经纪的声音，早些年董经纪声音带着年轻气儿，这些年在娱乐圈锻炼得愈发气沉丹田，声音转向了女中音，更添了不好惹的肃气。

　　章影面沉如水，回怼：“如果知道是你，我还真不一定会接。”

　　董经纪一听更来气，章影何时这么叛逆过，她粗声粗气：“你真的是翅膀硬了，这些年你在外面接戏，背后的那些腌臜事儿哪个不是我在帮你解决，你现在可好，说不见就不见，说消失就消失，这么喜欢玩消失，你干脆别回来了，直接退圈啊？”

　　退圈…

　　“我不会才是你的真心话吧。”章影的语气是超常的淡定和冷静。

　　相比之下董经纪的暴躁和不淡定显得太过不成熟，说实话，她也很久没有这般气急败坏过了。

　　董经纪沉默了半晌，沉重的深呼吸传来，她想起来章影还是个病患，她快速调整好了情绪：“章影，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已经早早不再是单纯的利益绑定关系了，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好。”

　　章影：“是吗？”
　　曾经她也是这么觉得，可人都是会变的。

　　“章影，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和道理不需要我告诫那几个毛头练习生一样告诫你。”

　　提起这个，章影停下了脚步：“是不需要还是不想？那几个新签的练习生都快成你的宝贝了吧。”

　　“这是什么语气？章影，我知道你对我签练习生不满，但你看看圈里那个经纪人不是带好几个艺人，况且我签在咱们工作室名下，不也有你的一份？现在在这里抬什么杠！”

　　章影抿嘴，她对这些年董冬易一直只带她的这份不离不弃心怀感激，她也不是要阻止经纪人签艺人，只是觉得她太急了，什么人都签只会让她分身乏术。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半年来两人争执不断，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章影已经不想再发生任何不理性的吵架，只想心平气和地解决一下问题。

　　看起来董冬易也是这般想，在另一端冷静了下来，直接发问：“章影，你现在到底在哪儿？我看我们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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