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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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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手扫了一眼说:“你女朋友是不是醉了?”
牧朝看过去,章小姐喝醉了不声不响,坐得端庄板正,只有迷离的眼神看出她醉的不轻。
吉他手探头看了眼她拿着不放的空瓶子,啧啧道:“她倒是会选,法国Bière de Garde窖藏啤酒,好喝是好喝,度数可也不低。”
背包客大叔:“你这儿倒是什么酒都有。”
小伙子一听来了兴趣:“什么酒,我也来一瓶。”
背包客大叔斜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这酒可烈,人家姑娘有男朋友带着回家,你喝醉了打算怎么办?睡大街还是让老板收留你?”
老板嬉皮笑脸地立刻接话:“小店没住宿服务哈。”
小伙子龇牙咧嘴,几人笑作一团。
牧朝想从章影手里取出来酒瓶,堪堪碰到,她立刻应激地抢过琥珀色酒瓶,脸颊眼角绯红一片,素净的脸上妙笔生花,眼波婉转,像一朵盛开的银莲。
他没有再去争夺空瓶子,测了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她,视线落在她的红唇。气吐幽兰,嘟囔了句什么,估计是在骂他。
老板兴致勃勃地看两人互动,看到一半,视线被挡住,他翻了个白眼赶客:“走走走,醉成这样还秀,赶紧带你女朋友回家去。”
牧朝看了眼时间,也正有回去的打算。
章影走前还紧握着酒瓶不放,牧朝怎么都取不下来那个瓶子,无奈作罢。牧朝拉了一把,她就跟着站起来。
大叔看着他们背影感慨:“这对倒是郎才女貌。”
老板调侃:“叔,你也想找对象?”
大叔摆摆手,翻了个白眼:“扯什么东西,恋爱这种东西是小年轻爱谈的,叔过了年龄,这一生只能放荡不羁爱自由了。”
穿过窄巷,路上没几辆车。
牧朝的车还停在椰子鸡饭馆旁边,他看了眼时间,很晚了,这个点难拦到计程车,他试了下打车软件,等了三分钟,叫不到车。
章影喝醉后不吵不闹也不耍酒疯,牧朝取消掉排车,礼貌询问意见:“走回去了哦?”
这里离小区不算太远,经过三个街道,走路二十分钟能到。
理所当然没收到喝醉的章小姐回复,他只当默认了他的决定。
喝醉的章影简直乖巧的不像她,像是牵着线的风筝,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顺着踩,踩在破碎不定的光里。
牧朝平时不是常喝酒的人,今晚灌了两瓶罐装啤酒,度数不高,轻微的醉意后知后觉找上他,沿着血液流淌进心底,暖乎乎的,被章影揪住的衣角翘起,凉丝丝的晚风往里灌也浑然不觉。
一开始轻轻的拉扯并没有吸引牧朝的注意,章影来了脾气,站定在远处,紧攥着他的一角,把他扯得一顿。
“怎么了?”牧朝掉了个身。
“唔——”章影手从袖子里解放出了,蓦然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拽一把没拽动,她轻促地啧了一声,自己上前一步靠近他,举起瓶子,挑起眉梢问:“喝吗?”
“......”
醉的不轻。
她靠的很近,几乎把身子倾压在他身上,绯红脸颊带来的热意、气息像一株被风吹得飘摇的罗兰花,似触非触地扑在他的脖颈下巴,牧朝不敢后退怕摔着她,喉结微动,“站好。”
章影生性倔强,她不理,执着地把瓶子贴近他:“你试试,它很好喝。”
牧朝视线落在已经空瓶的酒,细看还剩浅浅一层底,酒水在瓶底的晃动,他看见细微的金棕色酒水亮光泛出来,很诱人,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理智尚存一息,干哑道:“章影,你醉了。”
“没醉。”她又逼近一步,他险而又险地歪过头,避免可能发生的亲密接触。
他扶着她的胳膊,防止她往下栽,带着两人一起摔。
她又开始嘟嘟囔囔,仔细一听,似乎是什么剧里的台词。牧朝失语,喝醉了还在念台词,这不给她颁给奥斯卡都不合适了。
演着演着还带上了情绪,委屈蓄了上来,眼泪说来就来:“......喜欢我为什么要走?那女人就那么好?”
牧朝:“......”
这是哪部剧,章影居然还演过这种狗血戏码。
章影扯着他不放,愈演愈烈,完全带入正宫和渣男的情景剧里,不断追问到底选谁!冲锋衣在她身上大了一码,拉链衣领差点戳到牧朝的下巴。他的位置被挤压,哄小孩般作投降状说:“选你。”
她不信,唤道:“选我为什么还和她跑,你就是不喜欢我。”
牧朝见她嘴角一撇,有所松动,没听清她说什么就满口答应。
这一敷衍像触发了关键词般,章影抬眼看向他,茫然地重复:“不喜欢?”
灯晕偏移,近乎迷炫的光刺入眼球,牧朝合上眼皮。
她仰着头,语气倏然冷却下来,迫切问:“不喜欢我。那为什么偷拍我?”再对上视线,她眼睛明亮被光晕开,牧朝一愣:“什么偷拍?”
章影一点点眯起眼,摆出怀疑的样子,嘴唇几乎擦过他下颌棱角。咬牙切齿:“装什么啊,你,青鹰奖...颁奖典礼”,她语气含混不清地报出几个关键词。
路灯如同余晖落在两人头顶,眉梢眼睫眼角,神态表情纤毫毕现,任何情绪波动都无从遮掩,牧朝瞳孔一缩,被摧枯拉朽的火拽进记忆里,回想脉络,断章片语足以拼凑出真相,郊游后章小姐微妙的态度转变也有了解释。
他滞怔了半晌,嘴唇翕动,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从何解释起。
她几乎贴着他的耳根,这回不是台词,她指名道姓地压迫道:“牧朝,你是不是喜欢我?”
近乎逼问,他消然失声,这般直白的问法让一向坦荡的牧朝无法再冷静自持,空气稀薄,他躲不开她审判般的注视,艰难开口:“我——”
下一秒,酒瓶掉落在地,碎裂炸响,章影跌进他怀里。
他心也跟着一坠。玻璃哗啦啦散落一地。
*
翌日,章影醒来时大脑像是被排着队的卡车古溜溜碾压了一圈,她按揉着太阳穴,发现自己竟然安稳地睡在床上,卧室变得即熟悉又陌生,她开始努力回忆昨晚什么情况。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牧朝的线条均匀的手指上,吉他线停止颤动,气氛像是庆典高.潮中放飞的气球,推至顶点。可之后再怎么起哄,牧朝都不肯再才艺展示,他挽唇,不好意思地找借口:他学艺不精,这么多年没碰早就忘光了,就会弹这一首了。
众人听后只得作罢,找上下一个被霍霍的目标,老板作为狂热吉他手爱好者,毫不推脱接过吉他,扯来不存在的麦克风,左摇右摆地开启表演。
章影抱着酒瓶勾了勾手,引得牧朝倾身过来,她扬起眼角,似笑非笑地问:“就会一首?”
牧朝短促地叹了口气,声音染笑,道出哲学金句:“点到为止是成年人的体面。”
她轻嗤一声,挡开他的脸。
一整晚老板弹嗨了一曲接一曲,活生生开成个人演唱会,没一会儿又演变成集体大合唱,几个大老爷们扯着跑调的嗓子吼情歌,章影喝下最后一口酒,笑倒在臂弯里。
然后——
失去了意识。
点到为止是成年人的体面,很明显,她不怎么体面了。
章影拍了拍额头,上头的热意还未散去,她不甚清醒地想,她清楚自己的酒量,虽说不算好,但也不至于一瓶倒,还是啤酒。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铃声起。
估计是张嫂来送早餐。
她扒拉来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准备放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看了眼。
十二点半了。
都十二点半了。
十二点半了!!?
宿醉后一觉睡到了正中午,而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一,窗帘都遮不住的太阳光穿透进屋,刺得她彻底清醒。
......
章影一个鲤鱼打挺,深吸一口气,爬起来去开门,边走边反省自己,在以往的工作里从来不会犯这种失误,想来是昨天一时的心血来潮,把脑子和理智一同抛弃在了夜风里。
门打开她就顾不上寒暄,回屋收拾整理,张嫂拎着午餐盒站在门前,见她急匆匆要转身,赶忙拉住她,打量了她一圈,道:“闺女儿,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医院?”章影一顿,按着门把手,神色不解。
张嫂:“小牧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照顾着点你,我早上来看你没起,就没吵醒你。”
不舒服?
章影:“什么不舒服?”
张嫂:“你不是生病了吗?”
章影反应了几秒,终于回过味来,她以往家教严,生病只要不住院就不是请假的理由,没想到学生时代没装过的病,现在当上老师反而装上了。
她不由地有些心虚,握拳在嘴角咳了下:“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张嫂疑惑地打量。
“放心吧。没事的,我还要去一趟学校。”她行色匆忙地回屋拾掇。
唐梓杏明天一早就走了,今天会去学校取走最后的物品,两人共事这么久,唐梓杏还一口一个姐叫,章影对这个妹妹还是有着多一分的亲近感情,专门准备了送别礼物,计划今天送出去,只是没想到会犯宿醉这种低级错误。
张嫂见她着急,也叮咛不断:“哎哎哎。闺女儿别着急,记得吃饭,早餐都没吃,吃了饭再去啊。”
章影应声,张嫂在门口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还嘀咕:“这孩子,生着病还去学校。”
一个小时后,章影“带病”抵达学校。
唐梓杏在办公室抱着一口袋杂物,眼泪汪汪的,极度不舍又倔强地不肯掉下眼泪,朱老师她们看着她笑得像看小孩子,终于在章影进门的瞬间,眼泪像是溜了线般哗啦啦流,章影一来就被她的仗势吓到:“这是怎么了?”
唐梓杏放下东西,抱住她抽哒哒:“姐,牧老师......不是说....你......今天请假了吗,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章影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给小姑娘擦擦眼泪:“这不是专门来送你,别哭。”
“姐,你真好。”唐梓杏拉她坐下,吸了吸鼻子:“姐,你之后还会联系我吧。”
章影放下手上的东西:“会的。”
唐梓杏:“我怕姐你不联系我了。”
朱老师笑:“你这想哪儿去了,一天天胡思乱想,你想来就可以随时来啊,大家都欢迎你。”
唐梓杏认真道:“这不一样,姐和大家不一样。”她嘟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感觉姐......会失联。”
朱老师笑着叹气:“小章又不是那种无情的人,知道你们关系好,别胡思乱想。”
无情·失联的章影突然心头一虚,她老老实实承诺:“只要你想,可以随时来找我,乖。”
又拉着不舍了许久,等到真的送走唐梓杏,章影心里也有了离别的伤感,没出大学校园的唐梓杏还能有美好的期盼,章影就没那么乐观了,虽然不说再也不见,但她也知道,各奔东西后再相见是很难的。
她大学也有关系很好的室友,但进了娱乐圈后就各凭本事,大三过后就越走越淡了,仔细想想唐梓杏还是章影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非圈内好友。
唐梓杏走出去五分钟后,章影看着被她拎来的礼物袋,赶忙起身,被一打岔连她来学校的目的都给忘了,不知道现在追出去来不来得及。
章影追到大门口,看着上课期间空空荡荡的校外人行道,问大爷:“大爷,您看见唐老师出去了吗?”
大爷告诉她已经走远了。
章影无奈,看着唐梓杏在微信里大呼小叫地要折返回来,她往外走去找她汇合。
她拿着手机敲字回消息,没注意到有人过来,撞了上去,下意识道:“不好意思。”
抬头便看见一早上没见过的人。
他站在绿荫树丛下,光影恍惚,碎盖发微长,没打理般顺从地散落在眉眼上,眼皮耷拉,丝丝缕缕的红血丝弥漫,看着像是一夜未眠。
他的状态很难说好,一眼看去,比宿醉的章影还要狼狈三分,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他在她喝断片后又大喝特喝了?
不对啊,那她昨晚怎么回的家?今早起来衣着完整,连那件冲锋衣都还在她客厅安安稳稳放着。
章影看着面前清瘦高挺的男人,疑惑越来越深,竭力回想昨夜丢失的宿醉记忆。
好几秒都没人出声,她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你——”
四目相对间,她对上眼睛,那双疲惫的眼睛里全是复杂情绪,和记忆里路灯下情绪难掩的眼神渐渐交织、重合。
昨夜的记忆支离破碎地涌上来,章影的话生生哽在喉间,她拼拼凑凑后,隐约想起自己发了什么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