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怜》北鹰山

24、第二十四章

　　众人再追着他问，牧朝怎么也不肯说，他开始变得游刃有余，三言两语就扯开话题。

　　他说这些话时，一眼都没看过章影。

　　章影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几次过后，她确定牧朝是在刻意回避她。

　　唐梓杏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感慨：“牧老师喜欢的明星，肯定很漂亮吧。”
　　毕竟是学美术的。

　　牧朝停下话口，定定看过去。
　　唐梓杏被他看得满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周围学生的焦点都聚集在这里。

　　牧朝抿直了嘴，不再回避这个话题，反而满脸认真地说道：“很漂亮。”

　　他一字一顿：“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模特。”

　　其他人都被他这形容惊到，不是演员不是歌手，是模特，面面相觑后或许有所猜测却没人再问出口。

　　模特……
　　章影眼神闪烁，心绪复杂地看向他。
　　她对模特圈并不了解，也无从猜起，他喜欢某个模特这事儿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怪怪的，像是挖了个洞，有些被压制着的空落落。

　　*
　　学生们都没有喝酒宿醉的习惯，吃完饭就各自散去。

　　章影和牧朝再次打了一辆车，她一路上一言不发，还在思考牧朝追星的事。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打了个表，问去哪儿，牧朝再次担任外交官报了个地址。

　　司机：“好嘞。”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他打了个转向灯，启动车辆顺便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的二人，闲聊似的发问：“怎么了？小情侣吵架了？”

　　什么小情侣？

　　章影回过了神，失语片刻，见理应担任外交官的牧朝毫无表示，她撇清关系地解释说：“没有。”

　　她侧身看失了职的外交官，见牧朝也正神色怠懒地看着她，他支了个脑袋，听到她的反驳弯了唇。

　　“笑什么？”

　　牧朝没解释，收敛起笑意，转而毫无征兆地问：“晚上吃饱了吗？”

　　章影哑然。
　　今晚这一桌学生都是湘城人，点的菜多辅以辣椒，章影并非不能吃辣，只是最近营养重建的餐食太素了，骤然换食谱对肠胃不好，她不太想吃，也就意思意思动了筷子。

　　没想到牧朝忙着应付一桌人，还有空注意这个。

　　章影语速慢吞吞道：“托下午那碗面的福，不饿。”

　　“是吗？等下说不定会饿。”牧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个旺旺仙贝。

　　章影：“你从哪儿来的。”
　　“你们办公室的零食包。”

　　章影稀奇地看他，“你不是看不惯那个。”
　　“怕你对那碗潦草的面不满意。”他说。

　　章影接过来晃了晃，睨他一眼道：“可真会借花献佛。”

　　牧朝笑眼弯弯地看她：“可不是嘛，我请来的大佛。”
　　章影哼了声，不作应答。

　　回家后她高冷至极地给牧朝发了个1，算是报平安。

　　那天晚上，章影洗漱完往卧室走时，收到了唐梓杏的道歉消息。

　　糖杏子：姐，抱歉，你和牧老师晚上是不是不自在了。

　　章影问：怎么了？

　　糖杏子：怪不得我妈经常说我大脑犯轴，我应该单独请办公室的老师们吃饭的，今晚那些志愿者都是我同学，你都没见过他们。

　　章影都能想象她在那头如何纠结，她哭笑不得地回：没事，你别多想了。

　　唐梓杏发了个嘤嘤嘤的表情包，又加了个小人鞠躬道歉的动态图。

　　憨态可掬博得章影一笑。

　　糖杏子：对了，姐。还有件事。
　　她顿了一下，发来了一个链接。

　　糖杏子：牧老师的画，你要是想买，可以看看这个，我让我朋友翻到了牧老师的主页。

　　章影差异地抬抬眉梢，知道她想要道歉小心思，失笑地摇了摇头，暗道，这孩子依然很轴。

　　很轴的糖杏子还在大夸特夸：姐，你知道吗，我看之前还以为牧老师擅长的是写实山水画，没想到恰恰相反，他的画好意象，个人风格好浓烈！还有好多粉丝！

　　章影已经见过了牧朝的画室，对此心里有了预期，她顺着链接点开主页，果然是牧朝本人，有实名认证的青年画家牧朝，作品《野望》、《四季画语》......

　　个人资料之前在网络上看过了，章影匆匆略过。
　　她重点看了下首页的数字。
　　作为画家素人，粉丝数确实不低，一百多万。

　　相比之下，关注数就少得可怜。
　　她将目光放置在那可怜兮兮的数字1上，

　　追星…
　　偶像…
　　模特…

　　唯一的关注…不知怎的，这种快要揭晓谜底的感觉让她心头一跳。

　　点进去前章影停顿了，如果牧朝想要隐瞒，她或许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窥探。

　　犹豫了几瞬，章影还是没能抵抗住好奇心的诱惑。

　　终于她决心看一眼，就一眼。

　　红色头像…

　　@微博会员

　　章影：……
　　像是等待已久的满汉全席变成清汤小菜。
　　她也没觉得遗憾，就是有种某件事往心里钻的别扭感。

　　就在这时，唐梓杏的消息再次弹出。

　　糖杏子：姐，张博宇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能给吗？

　　谁啊？章影回忆了下这个名字，今天餐桌七八个人，她没怎么记住。

　　唐梓杏及时提醒：就是坐你对面的男生。

　　章影记起了一张腼腆的脸，似乎和她对上过视线。

　　要微信这种事情，她已经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些年除了工作需要，她没加过任何人的微信。

　　除了牧朝，可哪个正常人会像他那样要联系方式的。

　　章影撇了撇嘴，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加联系方式的请求。

　　唐梓杏回复了个收到，放心吧姐，我不会不经过你同意乱给联系方式的。

　　章影看了会儿，反手截了个图，单独截下来后半句，发给名字上带emoji的牧老师。

　　——你看，连大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另一边的牧朝才到家放下外套，就收到控诉，他站在衣架旁拿着手机回复：还在怪我擅自加了你微信？我记得已经道过歉了。

　　章影想了想，回：可我没说原谅你。

　　牧朝停顿住，眼角带笑地敲字：昧下道歉信却不肯原谅，章小姐，你也太吝啬了。

　　他又隔了几秒，似乎是在挑表情包。
　　下一秒，一个投降的猫咪图发来，配字：求求不要翻旧账。

　　章影神情冷淡至极，这怎么能叫翻旧账，只是今天刚好翻到了这一页。

　　*
　　9月19日周一。
　　章影早早到学校把那幅画从隔板和书册中间取出来，放在一眼能看到的手边，防止又忘记带回去。

　　升完国旗，又到了办公室闲谈环节。

　　唐梓杏一来就往章影这里蹭，话题由她开启，她意义不明道：“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章影支起胳膊，事不关己道：“发现了什么？”

　　唐梓杏神秘地竖起食指：“牧老师的偶像！”

　　章影愣了一下，朱老师在对面道：“小牧还有偶像呢？”唐梓杏兴奋不已，为了分享八卦，三言两语给大家解释了一下饭桌的事情。

　　一个老师问：“所以是谁啊？”

　　章影没发表意见，等到唐梓杏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宣布了个名字：“霍丹丹！”

　　这回章影是真的困惑了，她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唐梓杏划着轮轴椅子到她面前，煞有介事地举起手机道：“我有个追星的朋友告诉我，牧老师有这么多粉丝是因为霍丹丹和他互动过。”

　　她点开牧朝最上面那条微博的评论区，底下全是粉丝的控评话术：牧老师的画展很好看，但也请多多关注霍丹丹的新剧《五合》

　　唐梓杏继续说：“好像是之前霍丹丹看过牧朝的画展，还买了副画挂在家里，发了两条微博后，就有粉丝扒了出来。”

　　朱老师疑惑地发问：“霍丹丹是谁啊？”
　　唐梓杏不甚确定地说：“一个女演员？好像还是模特，主持人。”

　　朱老师点点头：“看不出来，小牧还和女明星有联系。”

　　章影看着屏幕看似不置一词，实则细看她眼神虚焦，有点走神。

　　说起霍丹丹，章影也认识。
　　霍丹丹原先也是优先传媒的艺人，比章影晚些年进来。
　　那时候优先传媒这颗大树还没彰显颓势，她进公司的时候正巧是《青春修行》开播的时候，章影在圈里风头正盛，忙得不可开交，因此两人没怎么碰过面。

　　后来树倒猕猴散，公司一倒，艺人的发展就各凭本事。
　　而霍丹丹明显是个有本事的人，她什么都做过，综艺，平面模特，主持人…

　　两人发展路线迥然不同。
　　章影在演技上有野心，离开公司后便想方设法地避开偶像剧，而霍丹丹，在那几年接了个小成本剧红了后，就一直在古偶里混得风生水起。

　　事实证明，偶像剧的受众确实多。
　　现在霍丹丹已经成为了小花盘点里有名有姓的女主，在上半年的某个小型颁奖礼上，主办方为了蹭她的热度，把属于章影的奖项正大光明地调给了她，而那场颁奖霍丹丹甚至不屑于出席。

　　章影不咸不淡地评价了句：“真没眼光。”

　　唐梓杏：“啊？怎么会，霍丹丹是很漂亮的明星了啊。”

　　章影毒舌不减：“我是说霍丹丹没眼光。”
　　以其现在大红大紫的程度，什么画买不到，居然看上了牧朝这样小画家的画。

　　唐梓杏眨了眨眼，“也别这么说，这不是代表牧老师确实画得好吗？”又看向了章影，说：“不过，霍丹丹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画，明星都是要立人设的嘛。”

　　章影没反驳，这些年她的团队也研究过霍丹丹的营销策略，她为了保持热度，时不时上个热搜，看画展也是其中一环。

　　“我朋友还说，现在什么人立个人设都能去当艺人了。”
　　唐梓杏说完，正好看向章影，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个劲盯着看：“姐，我突然觉得你也可以去当艺人，你化个妆说不定不输霍丹丹啊。”

　　朱老师在旁边笑得开怀：“才发现啊？小唐你也够迟钝的，不然章老师为啥被分配来我们办公室啊，还不是怕那些男老师把她给吃喽。”

　　“是这样吗？”唐梓杏震惊。
　　朱老师笑而不语。

　　唐梓杏来来回回看章影那张毫无表示淡定不已的脸，她往桌子边缘上一趴：“好吧，我妈说我轴也不是没道理。”

　　章影往她那看了一眼。

　　唐梓杏在她桌子上划拉着手机，嘟嘟囔囔地说：“不过也是没想到牧老师还会发这种微博。”

　　章影：“什么微博？”

　　唐梓杏翻转手机，把那一条微博展示给章影。
　　来自二月份的图文。

　　给世上最美丽的模特献礼。
　　配图是一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