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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假期最后几天永远过起来无迹可寻。李陶在房子里待了几天没出门,尽力写了写作业,不过最后也没补完。

      李陶趁中午头回网吧拿了点儿开学的衣服,然后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离开的时候正好李维军和余英也在给李思蕊收拾行李。今年她也考上四中,坐在沙发上,木着脸,看她妈把大包小包塞进箱子,她爸在那里指指点点。

      李陶犹豫了一下,稍微打了个招呼,拖着行李箱回宿舍了。

      回学校多少就不用再担心大捷那边的破事了。他们学校的安保虽然不靠谱,但也没搞笑到一群小混混能随便走进来的程度。李陶虽然知道这事就像个定时炸弹,迟早得炸出来不知道会造成个什么后果,但最起码现在,他不想再想这些了。

      他慢慢地在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忘掉。对他来说,那是一笔稀里糊涂的烂账,而且他有一种预感,关涉这个人好像有种能搅乱别人的能力。

      所以他尽力让自己不再去想什么有的没的。

      他本来就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况且他告诉自己,关涉这个人又没这么重要。

      他马上就要忘了他了,那天他和班里几个男生一起被指使去搬新教科书,路过实验班的窗户外头的时候他也没想着往里仔细看一眼。九月份的一场雨驱不走几分白天的暑气,李陶满头大汗,弓着腰从后门走进教室,刚想把怀里那一捆书搁在教室后头那张空桌子上的时候,却看见桌面上好端端放了书和几支笔。

      李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把那捆书端上桌面了,然后他就手撑着书顶,稍微发了两秒愣。

      就在这时,一只手没声没息地搭在他肩膀上,李陶下意识一甩肩膀,他从来不习惯和人一下子有什么肢体接触,然后回头——

      看见一个不算眼生的人。任何一个人第一眼看见他,怕是都会注意到那双眼睛,微微的斜上挑着,眼睫毛出奇地长,又密又重地向下耷拉着,在眼尾处聚集起一片黑色的阴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陶被关涉这么一看,莫名地有点儿乱阵脚,下意识开口道:“你——”

      教室顶角的喇叭就这么突兀地响了,录好的钟声经由音轨的传播变得昏昏荡荡,把李陶吓了一跳。俩人还维持着这么一个姿势站着,铃声停了,变得安静的教室里只有关涉自己音量如常地开口:“刚刚你不在,我转班,这个桌子以后是我占了。你好,我叫关涉。”

      李陶还出着汗。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搬书的原因,活动完安静坐下总显得特别热。李陶的心脏直到现在还突突着,从脸颊到脖颈都滚烫。

      他不耐烦地抬起左手来,低头遮住眉骨,想向右偷瞄一眼现在隔着个过道坐原先那张空桌子的关涉。谁知道目光刚送过去,就迎头撞上那边坦坦荡荡的视线。关涉侧着身子倚着墙,大大方方地盯着李陶看。

      李陶简直要被盯出一股怒气来了。这个神经病看什么呢?他烦躁地翻了两页书,制造出一点不大不小的噪声。

      他自己当然不知道自己头颈都发红,特别脖子上还细细蒙了一层汗,刚刚粗暴地抓着校服领子一擦,喉结那里更是被磨得像要滴血了似的。

      ……关涉就盯着那里看。一边看一边转笔,眼神定定的。

      台上讲课的是老班,一位勇战更年期的中年女人,主修无能狂怒,辅修高中英语,一眼望过去脖子上挂的永远不摘的金项链那叫一个璀璨夺目。

      在长假后死气沉沉的课堂里,李陶翻书的声音称得上是突兀了。赵凤祥本就气不顺,闻声欻地回过头来,指着黑板上刚写下的句子:“李陶,你起来,说说这个。”

      李陶顿了一下,慢吞吞地站起来,读了一遍黑板上那句话。他发音不错,念得挺流畅的。

      “So?”赵逢祥嘴撅得圆圆的,“我让找grammatical mistake!你刚刚是不是没听讲?”

      还真是。而且别的不说,找语法错误是真能难住李陶。他英语不错,可语法全凭直觉。不过他也不慌,从头到位扫了一眼句子又开始乱说,乍一听头头是道,再一听胡说八道。

      “不是eat,eating啦……”坐李陶前排的白瑞悄悄回头,用书挡着脸小声提醒他。

      李陶经验丰富,闻言面色不改直接说:“eat改成eating。”

      赵凤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陶,当了一辈子老师还能看不出学生这点小花招吗?突然说:“你暑假作业是不是还没交呢。”

      “交了。”李陶抬手示意了一下讲台,“在那上面呢。”

      赵凤祥两只手撑在讲台上:“那数学的呢。”

      李陶不说话了。

      “孙老师可找我了。你要再这么不上心你数学,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赵凤祥也没揪着这事多说,毕竟英语课扯那么多无关的干嘛。她只是随即让没交作业的都站起来,挨后墙跟站着去,什么时候交作业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坐下。

      顿时是一片唉声四起,摔摔打打,拎着书站起来转身的同学们盯着李陶恨不得咬他一口,怪他引起老凤祥这个念头。老凤祥是老班绰号。

      李陶一句话没说,也没什么不服气的情绪,第一个拿了课本就站后头去了,顺便占了给靠空桌子的绝好位置。关涉就在下面默默看着李陶一条腿支墙上,看着无比适应站后面这姿势,过一会儿又来个脑袋上毛挺稀的哥们,看着跟他挺熟似的,站在李陶旁边,把自己的本子往李陶东西上一压。

      李陶偏过头跟他说了句什么,那哥们哈哈笑起来,李陶踢了他一脚,看着没使劲。

      “刺猬,你手头上还有数学没有?”

      借着赵逢祥讲课的声音,俩人站在教室后头,把书本举到脸跟前说话。

      绰号刺猬的正是那个毛稀的哥们。其实他也不是头发少,就是贴着头皮被剃得太短,不注意看就跟要没头发了似的。

      叫刺猬是他之前在宿舍用发胶抹了个刺猬头,脱成光膀子在宿舍中间大跳骑马舞,结果让查寝的教导主任一踹门撞个正着,拽去办公室剃了个干净,而且落下个毛病,以后每逢开学查发型,都免不了把他弄办公室剃一遍,不管合不合格。反正他刺猬的绰号就是从那时候传下来了。

      刺猬吊儿郎当的,嘴里嚼着泡泡糖,腿撑着身体一晃一晃,不时地吹个大泡出来。

      “写完交了,咱班应该都交了。谁敢不写孙耀作业?弄办公室去受一顿刑,也就你敢了。”

      李陶挺无语的。他不是敢,而是知道反正班里垫底的数学成绩写了也会被一眼看出是抄的,都要挨骂,不如省点笔水。

      谁想到老班突然弄这么一出。

      李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黑板。过两天就要开学考,就没学新课,而是复习上学期的内容。李陶不喜欢复习课,眼神四处乱走,把视线转移到黑板上头的表上,看指针磨磨唧唧地拖过一格,又一格。

      老凤祥出去接水了。她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总有这么个习惯,班里同学有的开始小声交谈起来。李陶凑桌子边上,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他个子高腿长,坐个桌子跟椅子似的。

      一个哥们坐在桌子另一边,刺猬绕过去发现没位置了,又哀怨地绕回来,最后在李陶脚边蹲下了。

      “中午吃点儿啥?”刺猬问。

      李陶想了想,还没答,就听见后门那边响起一道声音:“喂。”

      李陶抬眼睛望过去。果不其然是关涉看着他在喊。

      他把目光收回来,装没听见。

      那边顿了顿,突然开口喊他名字了:“李陶。”

      这下装不了聋了。李陶只好抬头望他:“干嘛?”

      “我手上还有数学的暑假作业。”他笑眯眯的。

      像暑假作业这种,都是级部统一布置的。实验班可能会比他们多做一些卷子,但大致的还是一样的。一听这话,李陶的后背就直起来了,这东西对他来说可太重要了。

      但他总不想显得太急切,反倒是转移话题,把自己心里纳闷得有点儿抓心挠肝的话问出来了:“你怎么跑我们班来了。”

      “刚跟你说了,我转班啊。”

      还转班,这小子不是实验班的吗,这也能转得出来?别是成绩掉得不像话被踢出来了吧。

      但这话李陶憋心里没说。他不能当个没眼色的人,毕竟自己还得靠着关涉的数学活命呢。

      “你手上有数学?”李陶背着手,身子往关涉那边倾。关涉看得好笑,从抽屉洞里拿出来一大摞卷子:“昂,转班,没人收。”

      李陶眼睛都要放光了。

      刺猬更激动,直接窜关涉桌子旁边去了,笑得跟朵花儿一样:“那你还有语文吧哥?”

      关涉翻了下:“有。”

      刺猬最后把那一大摞全给抱回来了,谢谢不知道说了几遍,拍着胸脯说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了。凯旋归来的时候,李陶从刺猬怀里接过那一大摞卷子,别别扭扭地看向关涉,也不知道自己用不用再说声谢谢。

      不过老凤祥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很快就从前门接完水又回来了。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卷子藏起来,端起书,一副好好学习的样子。

      装也装不了两分钟。刺猬很快用手臂耸耸他。

      “干嘛。”李陶头也不偏,看着课本完全就是刻苦钻研单词的模样。

      “你们之前认识啊?”

      “……不算吧。”

      “我听他刚刚叫你名呢,他进班那会儿你不是搬书去了吗。”

      “那你还被抓去剃头了呢。”

      刺猬不说话了,有点儿委屈地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别提了,我现在领子里全是头发渣子。”

      不过后来刺猬还是问。李陶受不了,只好把暑假里大捷把他们叫去堵他的事儿说了。

      他没仔细讲,也略过了和大捷增生的矛盾和后来网吧里那一段。好在刺猬也不是个深究的仔细人,听听,评论了一句:
      “那他人还怪好啊?不记仇。”

      李陶没再应话,但他觉得关涉可不是个好人,更像个寻趣儿的神经病。他不打算跟他深交什么。

      他左脚在地板上踢腾,闲得踩着桌脚底下压着的废纸往外拖。又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儿了,原来根本就没能忘到脑后去,看着满天飞的美元一块傻笑,自己趴在桌子上,看外头山寨里的汉子色迷迷偷窥春十三娘沐浴,不一会儿又被蜘蛛精吓得屁滚尿流……

      李陶抬头看关涉一眼。他根本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徒留给李陶一个黑色的后脑勺。不一会儿,他往右边挨着过道的窗外看,李陶眼尖地瞥见他右耳里塞着个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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