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牺牲》bttw

6、创生之孕育

　　——公元1445年，地下城最深处，七层亡灵之废墟。

　　地下城之主们难得的齐聚一堂，第二层之主，狮主尤利西斯将浸泡在粘稠黑色湖泊中的龙主拽了出来，随着高大男子的身体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浑身的黑色鳞片也随之褪下，苍白而完好无损的皮肤显露出来，他浑身的箭伤，几乎砍断半个脖子的剑伤和被魔法轰去一半的胳膊恢复如初，他睁开深紫色的眼睛，古老的魔力源在他的眼底重新燃起火光，他接着尤利西斯的搀扶站了起来。

　　他们，所有人一齐看向那柄沾满黑色龙血的剑，诅咒的龙血浸泡了一切，整个第七层此刻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像一个死亡之地。

　　剑的旁边，一个银发高精灵男性正抱着自己垂死的同伴，他如此的悲伤，正如他们过去一般承受着这必然要承受的最后时刻。

　　“这场景让我想起数百年前我讨伐你的场景，那时候我还很恨你。”

　　尤利西斯喃喃道，他是几人中最年轻的地下城之主，尚没有其他人那样适应这场景。

　　恢复如初的龙主被他扶起来，他看上去反应如此的平淡。

　　“现在呢？”

　　“原本死去的记忆再次复苏了，我又开始恨你了。”

　　“很正常，这里没有人不恨我，包括我自己。”

　　龙主微笑着说道，他跟随着些痛恨他的人走上前，围绕着那个精灵。

　　精灵的表情麻木而悲伤，他的浑身沾染龙血，他的双手沾满鲜红的，属于他的朋友的鲜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抬起头，首先看到了第四层的狼之主。

　　狼之主抱着双臂，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和深邃的一双蓝眼睛，那双严肃的眼睛看向精灵，他平静的解释道。

　　“这就是真相，迪穆里埃，这就是我们任务的开始。”

　　“这是注定要发生的，迪穆里埃，这是我们每个地下城之主都经历过的事情。”

　　龙之主轻轻呢喃道。

　　“这是规则，只是你们曾经并不知道，规则会被知晓的人利用，于是你们变成了牺牲品。”

　　他在流血，他的血液一刻不停的从他的身体里流走，他的生命也随之而离开这具躯体，他在逐渐的死去。

　　迪穆里埃只能看着他的生命流逝，他看着那双悲伤的眼睛，那微弱起伏的胸膛，他痛苦不已，他希望他可以留下来，不要走，他知道你们之间的差距，他做好了卡纳会离开的准备。

　　但不应该是现在，不可以是现在。

　　他用悲伤而怜悯的眼睛看着迪穆里埃，他腹部的伤口不停的向外渗血，手根本无法阻止它们不断溢出，坚硬的盔甲和披风阻止不了龙血的毒素向上腐蚀——他快被杀死了。

　　他的嘴不停蠕动，于是迪穆里埃不理会这些早已知道真相的地下城之主，他只是将自己的耳朵贴上去，捕捉他最后的遗言。

　　虚弱无比的声音自那干裂的，微笑着的嘴唇中传出。

　　“……迪穆里埃……你我都明白……这是注定……”

　　“别、别为我悲伤……我本来便是要死的……我在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便发觉了……”

　　“但是你要活下去……我预感到要发生一些事、迪穆里埃，活下去……你不能和我一样……”

　　年轻的精灵摇了摇头，他的泪水自脸颊划下，落在了那染血的脸庞上。

　　“……我记得，卡纳，我记得……”

　　他哽咽着说到，他害怕的发现，他的心跳已经开始逐渐转弱，他的呼吸逐渐变缓，那双漂亮的湛蓝双眼开始逐渐的朦胧起来——他露出一个更加悲哀的笑容，那双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手虚握住友人的手，他在一片虚无中开口道歉。

　　“……那么……对不起……明明我说过冒险结束后……我要食言了……”

　　迪穆里埃紧紧抓住那双手，不管它已经逐渐冰凉了起来。

　　“我承诺……我会的……我会做你没有做完的事情……”

　　“我会为此献出我拥有的一切。”

　　那双眼睛失去了生机，迪穆里埃心中的什么东西也随之消失，他感到窒息的空虚，感到几乎要把他淹死的悲痛，愤怒和绝望交织，几乎快把他勒死。

　　而龙之主向他伸出手，他开口。

　　“那么，迪穆里埃，你愿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吗？你是最后一环，你是关键的献祭。”

　　迪穆里埃抬头看向围绕着自己的，他曾经和朋友们一起击败过的敌人。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就是自己的未来之一，他们都因为数个计划成为了如今的样子，他们作为王者占据着地下城的每一个层级，但是同样的，他们也作为囚徒困在这为他们打造的祭坛。

　　这是一场牺牲，这是牺牲的开始，他的结局，迪穆里埃的结局似乎就是接受这献祭，然后成为他们中一员，为了上面的人而囚禁自我。

　　卡纳只是这第七次循环中的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献祭刚刚开始，而这最终的献祭所造成的后果，并不是上面的人所能知晓的。

　　他闭上眼睛，他没有回答龙之主的问题，他感到陌生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那股冲击填满了他心中缺失的部分，残忍的扎入他脆弱的伤口，他痛到蜷缩起来，作为精灵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开始主动关闭魔力源，他逐渐失去了意识。

　　龙之主尴尬的收回了手，他轻咳两声，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迪穆里埃，又看了看周围沉默的地下城同事。

　　“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精灵不会死，但是他们会受到情感上的伤害，然后他们就会死……不过他看起来只是陷入了自我保护的沉睡中，问题不大。”

　　尤利西斯抱着双臂，看着龙之主，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解释道。

　　“新的魔力会为他带来生机，这只是时间问题，反正你有的是时间，随时都能等待他的回答，不是吗？”

　　摩涅莫绪涅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她看向沉思的龙之主，龙之主回以一个怪异的眼神。

　　狼之主雷姆斯撇了撇嘴，他的尾巴在地上扫起黏液，他发出嫌恶的声音:“你们也都听到了卡纳的话，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的。”

　　“那也不是我们的事情，地上人才考虑这些，把它们留给至高神的仆人吧，他们有的忙了。”

　　厚厚的兜帽下发出声音，年迈的蛇之主发出嗤笑，年迈的妇人看向满地的尸体和昏迷过去的精灵，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先把他带上去吧，至少得把他好好的送上去，至于以后的事情，等他醒来说也不迟。”

　　“我听到风声，已经有人来接他了——哦，准确来说，是来接他们以为的地下城之主。”

　　“看到这些尸体，他们也会很高兴吧？”

　　第五层之主低声道，只有他的声音在空气中穿行，可是所有地下城之主都好像知道他到底在哪，给他留下一个位置。

　　“那么，便送我们的候选人离开吧。”

　　——

　　你能为他做什么？不是这个时候，是在他离开以后的几十年以后，你还能做什么呢？

　　他托付给了你，他想要你继续活下去。

　　他想要你完成你们共同的愿望，那个遥远的，近乎疯狂的愿望。

　　它本来应该实现的，可是当你们接近它，却发现它是个再虚假不过的谎言。

　　他为这个谎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么你呢？

　　在断断续续的，长达二十年的沉睡中，你究竟能想出什么样的方法，去阻止这场牺牲的发生呢？

　　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呢？

　　黑暗中，迪穆里埃睁开眼，他的胸口无比灼热，他强行支撑起身体，在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他捕捉到声音，争执的声音，于是他朝着光与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他无比疲惫，又十分虚弱，但是他却因为胸中那股神秘的力量而能继续前进，他也因为即将见到的那些熟悉的面孔感到些许的欣慰。

　　一步又一步，他终于站在了光下。

　　他看见了已经长大成人的路易，他看见了已经由孩子变成少女的伊萨卡，和桌上那个满脸担忧的孩子。

　　二十年过去了，他忽然在这些人的脸上意识到这个事实，龙之主的邀请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他要挑战的东西神秘而又古老，而他如此的薄弱，几乎不可能成功。

　　但是他不得不做。

　　首先，要从阻止这两人的争吵开始。

　　于是他调动几个月没开口的声带，开口道。

　　“路易，萨卡在乎你才这么说的，萨卡，你也不要太难为路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