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牺牲》bttw

5、争执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麦色的皮肤，深棕色的头发，深绿色的眼睛，他不知道这和自己的过去是否一致——至少现在，他长得不算丑陋。

　　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就在眉毛上方，粉红色的疤痕已经吞掉了半个眉毛和一部分额头，算不上十分可怕，但是已经有点影响整个脸。他抚摸自己的伤痕，摸起来时的感觉好像它已经经历数月的恢复，至少它现在不再疼痛。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魔法。

　　他对自己的这张脸失去兴趣，于是走向厨房，小屋不大，水声和切菜声在房间的一角传来，这让他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半开放的厨房，路易已经把自己的大部分盔甲脱下随意的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他只穿着衬衣，卷起自己的袖子在厨房忙碌，不大的料理台上堆满了各种不认识的蔬菜和瓶子，有一些东西在布口袋里乱动，发出细微的叫声。

　　路易正在处理一团很诡异的东西，它是半透明的一块凝胶一样的东西，在路易的菜刀下很容易便被切开，柔韧的软块颤悠悠的，他不确定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

　　“路易哥，这是什么？”

　　他问道，路易这才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他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的回答道:“哦，这是史莱姆，看着不太好吃，但是处理得当还是很美味的——你能帮我看看柜子里吗？”

　　路易指了指位于料理台下的橱柜，他接到路易的要求便蹲下身，打开了柜门，看向了柜子的那一边。

　　灰尘呛得他只咳嗽，而在他打开柜门的一瞬间，他便看见了柜子深处的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红色的眼睛，他惊叫着向后撤，而那红眼睛的家伙发出可怕的尖叫，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被强大的力量拉着向后撤，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路易将菜刀扔向空中掉转刀刃方向，他的出手极快，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灰扑扑的东西就被切成了两半，落在了地上，毛茸茸的一团东西瞬间化成了灰，路易和他都被呛得直咳嗽。

　　路易一边咳嗽一边打开窗户透气，同时对着窗外在洗床单的伊萨卡怒吼道:“伊萨卡，你又不清扫柜子，我上次告诉过你二层会有吃剩余食物的魔物嘛！”

　　“我怎么知道它会在柜子里！”

　　伊萨卡揉搓着床单不耐烦的回以怒吼，而嗓门愈发大起来的路易的声音吵的窗户的玻璃都在震动:“如果你哪怕做一顿饭都会发现这个事实！”

　　伊萨卡显然没听见，或者说理亏的伊萨卡听见了也只是装作没听见。

　　路易无奈的扶额叹息，紧接着忽然转头，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新来的穿越者。

　　穿越者咽了口口水，紧接着就被给予了一颗看上去像是土豆的东西和一把小刀:“请把这个的皮削掉吧，这是雪芋头，吃起来很甜，和史莱姆一起凉拌吃起来会很清爽，你可以看着我做菜。”

　　“哦……哦！”

　　年轻的穿越者接过土豆，在旁边找了个矮凳坐下，他还有关于削土豆的记忆，所以相对的没那么苦恼。他在路易的示意下把削下来的皮都丢进了地上的一处标准的圆形坑洞，他不安的看向里面，却只是看到漆黑一片。

　　这颗被叫做雪芋头的根茎块摸起来真的凉的像雪一样，它的皮外结了一层霜，他时不时就得给手上哈哈气，路易也难得的笑了一下。

　　香辛料和油混在一起发出爆响和刺激的味道，新鲜的红肉被切成块，放在锅里被煎出油脂和香味，路易像是刚刚用菜刀把小怪物切成两半一般熟练的操作着，肉香味很快弥漫在小屋里，甚至伊萨卡都不由得偶尔偷偷瞟一眼窗口，又对着路易得意的表情做了个鬼脸。

　　“看好了，这是我教你的第一道菜，我不会经常来到这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尽量多学一些能养活自己的技能……我已经放弃教会伊萨卡做菜了，她只要不被毒死在外面我觉得我已经很对得起师父了。”

　　“是……”他点头，看起来他以后要学的东西会变得很多，他已经轻微的感受到了压力的沉重。

　　伊萨卡一边挥舞着斧头劈柴，一边不忘拼命为自己辩白:

　　“我才懒得做呢，还得洗锅，还不如在外面直接吃呢！”

　　“回头吃坏了肚子不要让我替你做魔药……劈一点就够了，你难道想整个下午都在这里劈柴吗！？”

　　“呸！”

　　虽然是这么恶劣的态度，但是伊萨卡还是将劈好的柴送到了厨房，也在旁边不情不愿的给路易切着菜，穿越者站在旁边紧张的观摩着路易做饭，他必须确保在路易不在的情况下，自己至少能吃饱肚子。

　　“那么，感谢伟大的马格兰斯菲特女神和拉梅尼亚女神赐予我们食物——开饭吧。”

　　路易双手十指交握在胸前，他低声祷告，而伊萨卡颇没有耐心的用刀叉敲着碗。

　　路易有些生气的看了她一眼，而穿越者将他做的饭菜喂到嘴里，味道出奇的好。

　　伊萨卡却没有吃饭，她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炖牛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

　　“路易，你为什么还要待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穿越者用质询的目光看向伊萨卡，可是她没有回答，她用那双灰眼睛看着低着头的路易。

　　路易停顿了一下，似乎被这直接的质问给哏了一下，他继续拨弄着碗里的肉块，有些不耐烦的含糊道:“我都说了，是工作需要，我也很担心师父，但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还太小。”

　　“我不小了，我已经能下到三层了，路易，”

　　“——你下到三层了！？”

　　路易惊讶的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他震惊的放下叉子，啪一声站起来，地板都因为他突然的动作颤动一下，他伸出手指指向了伊萨卡。

　　“当然！我都说了我可以去的！”

　　伊萨卡的目光闪过一丝慌乱，但她还是撑住，也跟着站起来，直视着路易，穿越者的眼睛在两者之间无措的乱晃，他的叉子最终颤抖着收回——路易说的对，史莱姆真的还蛮好吃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场争吵，他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但是他好像能感觉出，伊萨卡似乎并不单纯的只是在愤怒。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易下去吗！再说你为什么要下去……至少听一听我的话，伊萨卡，我又不是在害你！”

　　路易嘶声捏住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严厉起来，伊萨卡虽然还是表现得强硬，但是穿越者看见，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泛起水光。

　　“你都不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怎么要我告诉你呢？！这一点也不公平，还有，你又没怎么管过我，凭什么对我该干什么指手画脚！你明明知道师父不喜欢宗教庭为什么还要待在那里？还有，你根本就不回来！”

　　穿越者听出伊萨卡的声音有些哽咽，而被指责的路易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叹着气，摸着紧锁的眉头，黑眼圈上那不容易被看出血丝的黑眼睛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严厉。

　　“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我没有，明明是你——”

　　伊萨卡大声抗议，战争似乎一触即发，阻止不了这场战争，对起因也毫无了解的穿越者慌乱且绝望的用眼睛四处寻找那个理论上不存在的救兵，却捕捉到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走廊的一片苍白衣角。

　　他的目光被暂时吸引了过去，而当那衣角缓慢的展现出被隐藏在墙壁后的部分时，战争也被轻巧的化解了。

　　“——停一停，看在我刚刚醒来的份上。”

　　完全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伊萨卡和路易的争执，他们两人同时看向那个方向，路易黑色的瞳孔缩小，嘴巴张大，露出里面渗人的尖牙利齿，伊萨卡瞬间收回了她的眼泪，一种狂喜替代了它们。

　　“路易，萨卡在乎你才这么说的，萨卡，你也不要太难为路易了。”

　　走廊的出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拖着身体，看上去相当的虚弱虚弱，他扶着墙勉强站着，白色睡衣穿在他瘦高的身躯上，显得皱皱巴巴的。

　　如同伊萨卡所说，他的耳朵和伊萨卡一样是尖尖的，但是他的皮肤颜色暗沉，他的头发灰白，胡茬分布在那张憔悴的面庞上——唯独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浅绿色，那双眼睛在这具虚弱的身躯上就像是煤堆里的一块绿翡翠般可贵，它向外散发着坚定和平稳。

　　不知道为何，穿越者从他身上感到了一种令人振奋的力量，明明此人是如此的无力，可是仅仅是看见他，穿越者就能感到那种令人向往的感受。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木屋里寂静无声，甚至穿越者本人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也只能出神的看着这个颓废的中年精灵。

　　他露出一个疲倦的，甚至只能说是嘴角勉强向上拉扯了一下的笑容。

　　“那么，有人能给我介绍一下新来的客人，顺便告诉我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