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牺牲》bttw

36、强盗

　　“我要被打死了！”
　　伊萨卡尖叫道，他挂在特勒马科斯的手臂上，被抓住的那条胳膊已经脱臼。
　　“放开伊萨卡！特勒马科斯！你绝对是故意的！”
　　阿方索生气的向特勒马科斯施展雷击术，可惜范围不大，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吃错药的特勒马科斯更是用愤怒强行压制住了麻痹感，悔恨和懊恼在他心中交织——要是他能早点拦着这俩家伙，不中了这两个小鬼的圈套，就不会让尤利西斯受辱了！”
　　“我就是故意的！你们为什么带那个女人过来！”
　　“因为她给我钱！你有本事给我钱，我下次肯定不会带人过来了！”
　　伊萨卡直白的说道。
　　“你还想有下次——”
　　“吃我一记——”
　　阿方索找准机会，对着特勒马科斯的眼睛射出一发闪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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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承认的倒是很爽快。”
　　萨卢斯平静的说道，尤利西斯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
　　“三百年，即使是颗石头也想明白了，所以我总是很快的就杀死那些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夺走我所得的家伙，我把他们当成土匪强盗，而不是他们所想的冒险家和骑士，因为他们配不上，他们只是一群用宏大的理由，本质上和我没什么区别的强盗。”
　　“如果我今天不是来为你画画的，你就会杀了我。”
　　萨卢斯点了点头，她知道了尤利西斯的想法，好吧，那么他们两个人的目的完全不冲突，她可以安心的画画了。
　　“是这样。”
　　尤利西斯说道，他饶有兴味的看着萨卢斯的眼睛，却没有从中捕捉到一点情感波动。
　　她继续低头作画，不过还是出于客观性，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即使是强盗，你也比那些强盗要好一点，我知道你是一个想要改变现状的统治者，不过，这不代表我真的觉得你是什么好东西。”
　　尤利西斯不悦的挑了挑眉，他觉得萨卢斯确实应该庆幸，这是三百年后，不然尤利西斯真的会上去直接捅穿她的心脏。
　　“那你呢？你来到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画我吧？”
　　“目前是这样，完成这幅画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而在画完这幅画之后，我也不会离开，我用了五年来到这里，付出了生育与一帆风顺的人生的代价，从今往后，我便不会再离开，我会死在这里。”
　　萨卢斯笃定的说道，就好像她早已预知到了自己的寿命，她画完了狮主的尊容，将那幅画从画板上取下，递过去，狮主接过，他看了几眼，萨卢斯虽说是少见的女画家，天赋却称得上是惊人，虽然年轻，但是经验也并不浅。
　　尤利西斯因为她一本正经的幼稚发言而感到想要发笑。
　　“你还那样年轻，怎么就能如此草率的决定自己的命运？”
　　狮主嗤笑着她的幼稚，而年轻的画家毫无惧色，她抬头看着端坐于木箱【装着一些瓷器】上的，穿着全套盔甲的狮主，稍微歪头思考了一下。
　　“我已经画了二十年画了，在这二十年里的每一天，我都朝着这个方向不停的前进，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我是在画了很长时间以后才有的这种感觉，就像从某个时期开始，延续生命本身只是为了创作更多，我无意去贬低别人的生活，但是对我来说，我的生存是为了绘画存在的，”
　　“也可能我的人生就是失败的，我所创作的确实一文不值，但是我已经做了抉择，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没有任何其他向往，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走这条路，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萨卢斯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她眼中头一次闪烁出光芒，这种光芒，尤利西斯多年前在每天早晨的镜子中看到过。
　　“……很有意思吧，我的先祖因为说了那种不敬的话，丢了工作，还差点丢了性名，他甚至连自己的梦想都丢了，却是邻国国王的入侵挽救了他的艺术。”
　　萨卢斯抬头，看向扶着一条腿，坐在烛火中的狮主，他依旧年轻，死在了自己最好的年华，这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别样的祝福。
　　“我认为，你的行为就是侵略，而那个时候我先祖的国王就是单纯的不负责任，你们半斤八两，但是你至少让我可以继续作画……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没办法坚持到最后。”
　　“所以你想谢谢我？”
　　萨卢斯耸耸肩，略微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差不多，至少你让我坚定了走这条道路的决心，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你的，不灭的狮王。”
　　尤利西斯犹豫了一段时间，不过他还是鬼使神差一般，向女人透露了实情。
　　“我可能活不太久。”
　　萨卢斯惊讶一瞬，她想起一些流言，一些有关于地下城七层的流言。
　　尤利西斯活的太久太久，漫长的生命有时候就是一种惩罚，尤其是对于英年早逝的他，只要有机会，那么尤利西斯是不会放弃追逐死亡的。
　　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对于某种事物的信任，让她得以开口询问：“那是多久？”
　　“看情况……”尤利西斯移开了目光，不知道怎么的，他原先那个死死卡住的数字松动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感情为它填上了几笔。
　　“……大概十年吧。”
　　“……太好了，来得及。”
　　萨卢斯松了口气，那双眼睛依旧注视着他，尤利西斯为之一怔，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会为这情况感到惋惜吗？”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尤利西斯在心里怒骂自己，果不其然，萨卢斯给了否定的答案。
　　“不会，你注定是要死的，无论是早死还是晚死。”
　　果然，尤利西斯并不感到惊讶，但是萨卢斯接过他递过来的画，看着上面和本人相差无几的面孔，继续说道。
　　“……因为时代，时代的洪流会席卷每一个人，会将自以为是的稳定全都抹除，就像是给一幅画泼上白颜料一般。”
　　“但是我仍然我要画下你。”
　　尤利西斯抬起头，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分明燃起了一点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火焰。
　　“……哦？”
　　“美丽的东西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这句话我认可，我希望描绘出你的相貌，我希望能画出你，还有你所处的那个时代，尽管它已经消失，但是，仍然需要被记住。”
　　萨卢斯抬起头，直直看向尤利西斯，那双充满混沌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尤利西斯的心底，好像看透了某种真理，就好像她仅仅活了二十多年，却有着比三百年生命的尤利西斯更多的智慧与见识一般。
　　“你会死的，尤利西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东西，人会死去，图画会腐蚀，连人类的历史，甚至其存在终有一日都会消失。”
　　“唯一永恒的，是人类不断向上的本能，以过去为基石，不断攀爬，不断向上，对于历史的记录成就现在的我们，而我们需要靠着对过去的美好记忆继续向上。”
　　萨卢斯得意洋洋的把画纸扣回画板，她不知道为何感到眼前有些眩晕，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需要给自己的新雇主【虽然完全是单方面的】提出一点要求。
　　“但是首先，我需要重新把这面墙粉刷一下，这幅画不能永恒，但是我想让它多保存一会儿……你也愿意这么做吧……”
　　萨卢斯话音未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消瘦的身体从椅子上滑落，被一双带着护甲手套的手扶起。
　　尤利西斯抱起她，想起自己好像刚刚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付出生育与一帆风顺人生的代价……】
　　这家伙难不成刚生完就跑过来了？
　　怎么做到的？
　　尤利西斯施展了一个恢复术，反正既然她想呆在这里，那么和地下城产生联系也没所谓。
　　只是……
　　尤利西斯看向女人的黑眼圈和满手的黑色铅笔屑，神情复杂，他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自己好像招惹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宫廷画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