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牺牲》bttw

16、第一层之主

　　黑暗的大厅内无比安静，暗绿色藤蔓移动时窸窸窣窣的声音被空荡的房间无限的放大，如同在厨房偷偷踱步的老鼠，不断的勾起人心中的焦躁。

　　迪穆里埃就是在这种黑暗而又压抑的环境下与尤利西斯碰杯，虽然对第二层的现状感到有些惋惜，毕竟他也见过第二层还没有那么破败的时候。

　　在他们刚刚进入地下城的时候，人们是这么称呼这里的——美之城。

　　无数璀璨的艺术品，名家画作，珍奇收藏，各种古物，宝石汇聚于这城堡内，美之主本人也有着俊美的相貌，使得无数人前来一睹为快——顺便拿走他的一些珍贵收藏。

　　美之主的宝藏逐渐被搬空，但是美之层的影响力仍然还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一群人迫切的想要通过炫耀属于自己的美丽证明自己的价值，于是一些人甚至开始打起了尤利西斯城墙上的砖头的主意，就连

　　不过他也同时暗自腹诽：你这家伙真的连一点灯都不点啊。

　　他在黑暗中能够看得清，狮主对于自己喜欢的客人从来不吝啬于拿出最好的招待，他拿出最好的肉和储存的古代香料招待迪穆里埃，桌上靠近迪穆里埃的两个位置被藤蔓摆上了水果淡酒和小份的正滋滋作响冒着香气的肉排。

　　至少在他努力争取小客人的原谅的时候，迪穆里埃并不想对他多说什么。

　　“地下的那家伙知道了你的事情，他对你很感兴趣，告诉了我你醒过来的消息。”

　　尤利西斯咬着插在餐叉上的被切开的多汁肉排含糊不清的说道，坐在他对面的精灵优雅的进食，在将最后一点食物咽下后才再次开口。

　　“我不记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必要的交流，虽然我恨他所代表的东西夺走了我的重要之物，但是我仍然和他有着利益关系，亲爱的迪穆里埃，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在这里好好谈话的原因。”

　　狮主俏皮的眨了眨一只眼，漂亮的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我们也是一伙的，不是吗？”

　　是的，从今往后，他们便是一伙了，无论之前发生过多少次厮杀，死在对方手上不知道多少次，从今天开始，狮主尤利西斯便承认了迪穆里埃的身份。

　　迪穆里埃抬眼，那双深绿色的眼眸看着他。

　　从今天开始，狮主尤利西斯和藏在地下的龙主，都承认了迪穆里埃的第一层之主的身份。

　　从今天开始，迪穆里埃便是他们中的一员，由勇者的牺牲，所造就的全新的地下城之主。

　　真正的第一层之主。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合作伙伴的爱徒的？”

　　迪穆里埃挑起眉，做出不悦的表情，狮主露出歉意的微笑，尽管他的心中必然不这么认为。

　　“我总得试试你的实力，虽说那家伙说你已经苏醒，但是你知道我的例子，为了避免我承受第三层之主承受过的代价。”

　　“我没有听说过那段故事。”

　　“很简单也很有趣的一段故事，只不过是我实力不够又提前苏醒导致第三层承受了第二层的压力，下沉导致的地震和积水让第三层的图书馆闹翻了天，蛇之主到现在都不许我进入她的领地。”

　　尤利西斯故作轻松的说道。

　　“尤利西斯，”高精灵赞叹道：“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过奖了——不过为什么你不直接通过你层级的复活法阵复活呢？”

　　迪穆里埃听到一些动静，于是他稍微偏头去捕捉，而对于尤利西斯的问题，他只是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给了一个暧昧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问神奇的龙主呢？我怎么懂得这些事情，明明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他才知晓这些事情才对。”

　　“你作为我们的一员，也应该知晓这些事才对。”

　　“我尚且不算，你比我要清楚，我现在不是完全的地下城之主。”

　　“因为你最爱的伊萨卡小姐尚未成长到那种程度，你是这么说的，可是知道地下城秘密的每个人都清楚她随时都可以，你只是需要一个祭司，而他现在——你已经为他取名了，不是吗？甚至我们的伊萨卡对你充满了爱意。”

　　迪穆里埃并没有因为尤利西斯的挑衅而感到愤怒，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正因为她对我充满了感情，我才感到悲哀，这不叫爱，尤利西斯，这是因为她的生命中只有我，我希望她能有更多的东西。”

　　“哪怕她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必须被付出的代价？”

　　迪穆里埃似乎是感到愤怒，但是尤利西斯很清楚，他的愤怒并不针对自己。

　　他们的愤怒针对的是同一个家伙——或者说同一个团体。

　　“我不想她为了别人付出那种代价，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即使她死去，我也希望她是为了自己的意志而死，伊萨卡是我救下的，我会为了她的生命负责。”

　　“哪怕她的命运早已注定，地下城的意志点名要她？”

　　“即使是这样，你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与我合作的吧，因为你也讨厌那些让你失去一切的事物。”

　　尤利西斯微微一笑，举杯向迪穆里埃致敬：“所以我才喜欢你这个家伙，你不无趣。”

　　大门发出轻响，尤利西斯和迪穆里埃同时回头，只见一批士兵走向他们。

　　“吾主，伊萨卡和阿方索的尸体已经回收完毕。”

　　女性翼狮由黑暗中出现，她的怀中抱着伊萨卡已经僵硬的尸体，背上则扛着阿方索，她走到自己的主人面前，向他行礼。

　　尤利西斯看见伊萨卡的尸体只是撇了撇嘴，他并不像迪穆里埃表现得那么紧张，只是挥了挥手：“担心什么，只要是在第二层死的我就能让他们活，不收你钱。”

　　然后他又转过头，一边从餐桌离开一边走向士兵，询问道：

　　“辛苦你了，阿丽莎，那么特勒马科斯的呢？”

　　阿丽莎思考了一会儿，忽的恍然大悟，回答道：

　　“他被藤蔓带走了，我相信他自己可以的，吾主。”

　　尤利西斯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感应到了特勒马科斯的死亡，但是也不希望他真的就这么被伊萨卡换死了，不过现在不是惋惜的时候，特勒马科斯复活以后自然会来找他，现在是补偿客人的时候。

　　“……好吧，让他们准备准备，我们该给客人第二层应该有的礼数了。”

　　狮主从阿丽莎和随从手中轻轻接过两个孩子，将他们抱在大厅中央的魔法阵上，几个侍从手持一些陶制的大壶，里面是陈旧的敌人的血液，他们将手伸入充满鲜血的壶，在法阵上写下散发着腥味的咒语，由城堡内的珍宝摆在四周作为媒介，又由该层级的主人站在这里，作为向地下城本源沟通的传话者。

　　有人替狮主披上外衣，有人将塑造成狮子头颅形状的头盔戴在狮主头上，他的全身本就穿着盔甲，此时更像是一头穿了铠甲的猛兽。

　　狮主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他并不对此表示太多的敬畏，他站着向前伸出手，面无表情的念诵祷告文，他的一部分魔力被抽走，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狮主尤利西斯，第二层之主，看守美丽之物之人，同样有着惊人的容貌，他站在微微发光的法阵中间，被有着璀璨宝石的皇冠，由宝钢锻造的利剑，一副耗尽画家精神与灵魂的画作，一首被记在快要碎掉的羊皮纸上的诗歌，一张失落奇观的蓝图。

　　它们都是由一个个承受了痛苦，理解了欢乐为何物的独立的灵魂的造物，它们独一无二，却又共同构成了人类对于美的理念，他并不怎么为自己的东西被夺走感到气愤，他只觉得可笑——那些家伙并不真正的理解美，只是如同

　　尤利西斯承认，他喜爱收集它们，甚至不惜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但是他更喜欢观赏它们，在他仍然拥有一切的时候，他喜欢探究一篇诗文背后的暗喻，他喜欢探究画作背后的故事，比起美本身他更重视构成其本身的东西。

　　他并不特别怨恨那些夺走他宝物的家伙毕竟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夺去的，他夺走过摩涅莫绪涅的智慧，也必将被别人夺走，但是他讨厌那些不欣赏其真正价值的夺宝者，他总是对夺走他们的性命情有独钟，甚至死后亦是如此。

　　冷酷无情的尤利西斯，狮王，伟大的战士，帝国的主人，最终在国家破灭的那一刻，握住了龙主的手。

　　地下城的意志受到召唤，它将自己的能力分享给自己的守卫者，刀与剑的语言，美丽的语言从尤利西斯口中念诵，他祈求地下城归还两个死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