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忽已晚》穗宜

52、第52章

　　言忆深的话言歌也没当真。眼看就快过年了，这段时间是他哥最忙的时候，怎么会有时间飞到八千公里外来看她。

　　可是她哥真的来了。言歌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混在林令晚的小团队里，听他们讨论小组报告。林令晚学尖子生的光芒从国内闪耀到国外，大家一脸虔诚地看着正在发言的她。言歌写了张字条夹在林令晚的书里，一个人悄悄离开。

　　这是她出国以后，兄妹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言忆深，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局促。

　　言忆深常年在外工作，言歌经常几个月才能见到他一次，早就已经习惯了，无论隔了多久，见到哥哥都是亲昵的。但是现在，她见到他，忽然就生出一点点隔阂。也许是因为，言忆深不再像从前那样，每天按时打来电话，嘘寒问暖，叮嘱万千。

　　也许成长都会有自己的轨道，每个人都要走在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上，风景不同，再次见面都需要一点儿适应的时间。

　　“哥你酒店订了吗？还是先去我那里看看？”言歌问道。

　　言忆深只拎了一个lv旅行袋，一身轻便。

　　“这次可能没时间去你那里了。我来看看你就走，明天一早的飞机。”

　　言歌惊讶道，“这么赶？”

　　“嗯。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想抽空来看你，一直抽不开身。”

　　“就待这么一会儿，还不如不来呢。”言歌嘴硬，心里还是失落的。听说言忆深要来，她心里计划了好几处地方想带他去看一看，还想领他到自己的学校里转转。

　　言忆深拍拍她的头，笑而不语。

　　二人到餐厅吃饭，言忆深点了好多个菜。

　　海外生活成本高，言歌平时吃饭都是精打细算。她哥这种豪放的点菜方式，言歌看着都心疼。

　　“哥，太多了。咱俩肯定吃不了。”

　　“没事，给你补过圣诞节。”言忆深看着酒水单，精心选了瓶红酒。言家允许浪费粮食，他今天算是破戒了。言歌最喜欢过新年和圣诞节，她说这两个节日同学、家人都能在她身边，特别热闹。然而这几年，他一次也没有陪过言歌。

　　前菜端上来以后，言忆深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把袖子卷了上去。
　　“吃吧。”他看着言歌，轻声说。言歌比在国内瘦了不少，可能是没人照顾，饥一顿饱一顿。言忆
　　深嘴上没提，心里心疼异常。

　　言歌吃惊地看着她哥，“哥，这是我送你的那条手链吗？”

　　言忆深点点头，“是。”

　　“你没扔啊？”言歌不敢相信地说。

　　言忆深手上戴着她高中时候送给他的手链，还是和林令晚一起逛商场的时候买的。当时言忆深不肯戴，说他们做艺人的，身上出现这种饰物容易让人误会，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像定情信物的东西。言歌理解，就是有点儿失落。后来言忆深也确实没戴过这条手链，她以为她哥早就给随便扔在哪里了。

　　“我一直放在身上。”言忆深摩挲着手链上的珠子，笑道。

　　言歌忙着吃面前的那只龙虾，头也不抬地说，“我表示很感动。”

　　“慢点儿吃。”言忆深把自己的那份虾肉剔出来，放到言歌的盘子里，“我等会儿有个朋友要来。”

　　“嗯，”言歌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囫囵一句，“那我先走。”

　　“不用，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言忆深看着她。

　　言歌抬起头看着她哥，一言不发。她突然觉得胃里有些堵，也许是刚刚吃得太快了。

　　“他叫梁逸勋，在这里读医学博士，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你们都在爱丁堡，可以互相照应，多个朋友聊天，多听听别人的人生故事，也能开阔眼界，对你写东西也有帮助。”言忆深徐徐地说。

　　言歌深吸一口气，歪着头看着她哥，“博士？你们一般大？”

　　“差不多，比我小一些。你接触看看，合适的话交往试试。”

　　言歌冷脸问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言忆深一愣，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言歌气道，“那你管我干嘛？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强求别人。”

　　“逸勋是个很不错的男生。心思细腻，性格包容。”

　　“他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安心读书。”

　　言忆深耐心地解释，“就见一面而已。你别多想。你在这边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我和小晚可以互相照顾。”

　　“小晚以后也会有男朋友，也会嫁人。那时候你怎么办？”

　　“嫁人？”言歌瞪起眼睛看着她哥，“她为什么跑到国外你不知道吗？小景哥就那么吊着她，你让她怎么嫁人？她嘴上不说，但是到现在都走不出来，心思全在小景哥那儿呢，她能去喜欢别人？小景哥真是害人不浅！”

　　言忆深的目光有一刻躲闪，他沉声道，“那是别人的事。我现在在说你。”

　　言歌气愤地回答，“当年我谈恋爱，你说做学生就应该专心读书。我现在专心读书，你又让我谈恋爱。为什么？我不想见！”

　　“言歌！”言忆深低声呵斥。

　　“你别吼我，吼我也没用！为什么就不能问问我的想法呢？你说你忙，好不容易挤出点儿时间来看我，就是带我来相亲？我就这么碍事，让你急着把我嫁出去吗？”

　　言忆深蹙了下眉，低声说，“这里是公共场合，降低你的音量。”

　　“我不想谈恋爱！”言歌不管不顾地吼道。

　　“那就订婚，你也不小了。”

　　言歌匪夷所思地看着言忆深，“哥你疯了吧？”

　　“你不小了，该考虑个人的事了。书你愿意读多久，就读多久。读到七老八十我养你。”

　　言歌蹙眉看着言忆深，事发突然，她除了条件反射般地反抗。还没有找到空隙想一想，她哥为什么疯了似的要把她嫁出去。

　　她实在是有点儿发蒙。

　　“哥，你干吗这么着急把我嫁了？你破产了？如果你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我可以去联姻。”言歌看着言忆深，语气坚定。

　　言忆深哭笑不得，“联姻你就愿意？”

　　言歌点点头，“我愿意看你做自己喜欢的事。”

　　言忆深叹了口气，语气明显温和下来，“你也不小了，懂事了。听哥话好不好？我还能害你吗？”
　　言歌神情困苦地问，“为什么每一件事，你都要帮我做主呢？我读什么专业，我不能学表演，我必须出国，我跟谁谈恋爱，我什么时候结婚，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你也说我不小了，我想按着我的心，自由自在地生活。”

　　“有些事不让你做，是因为那些路我都走过，我不想让你在我摔倒的地方，再摔一次。有些事，男生摔一下，站起来拍拍灰，可能就过去了。但是你不一样。”

　　“你就是想把我绑住，哪儿都不许我去，什么都不许我做！”

　　“我怎么不去绑架别人呢？”

　　言歌不说话，手指抹干湿润的眼角。

　　“你不是排斥梁逸勋，你是排斥我把梁逸勋介绍给你。”言忆深轻轻叹了口气，“小歌，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无忧无虑地生活。能够无忧无虑的前提是，我要帮你把那些隐患都排除掉。我必须亲手把你交给一个能让我放心的人的手上。也许是突然了一点儿，可是既然遇到了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又不是让你马上嫁给他。异国他乡，多个朋友，就多一份照应。有什么不好？”

　　言歌沉默着，心中有些不安一闪而过。

　　“去补补妆，等会儿人家来了别失礼。”言忆深温声说。

　　言歌闻声出去，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抚平情绪。

　　收拾妥当走回餐桌的时候那个叫梁逸勋的人已经到了。穿着西装十分挺拔的年轻身影，和言忆深相谈甚欢。

　　见言歌回来了，言忆深招呼她过来，热情地介绍二人认识。

　　如言忆深所言，梁逸勋是个性格温和的男生，身高比言忆深还高出半头。教养很好，长得也很好。安静坐着的时候斯斯文文，说话间笑起来又十分阳光开朗。

　　言歌说不上喜欢，但至少不讨厌。

　　言忆深问他未来的工作打算。

　　梁逸勋说，打算工作两年后，申请无国界医生，为需要的人提供医疗援助。他说，现在全世界有超过四万名工作人员，在七十多个国家开展救援行动，但还是很需要一些专业医生的帮助，他想去帮助那些需要紧急医疗救援的人。

　　言歌被他的话打动了，坐在言忆深旁边，静静地听他讲述那些故事。

　　她想，他一定是个很善良，心有大爱的人吧。

　　言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面色缓和下来的。总之，言忆深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噙着笑意，仿佛看透了一切。

　　言歌不想让她哥误会，直接瞪了回去。

　　一顿饭下来她也没怎么说话。但是看得出来，男孩是喜欢她的。主动找她要了联系方式。席间听言忆深提起，他这个妹妹痴迷芭蕾舞剧和话剧。又说自己也很喜欢话剧，有时间可以一起去看。
　　言歌没接茬儿，她更想和林小晚一起去看。

　　言歌到家的时候，林令晚刚洗完澡，浴巾包在头上，在网上瞎逛。听见响动，抬头去看。只见言歌没精打采地一屁股坐下来，鞋都没有脱。

　　“怎么了？”林令晚以为言歌见到言忆深会很高兴。

　　言歌把事情一说。

　　林令晚眨眨眼，笑道，“也许就是陈行舟的事儿把你哥吓怕了，你哥想保护你，怕你再受到伤害。不过，你哥择的良婿果然靠谱，你答应了没？”

　　“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