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忽已晚》穗宜

5、第5章

　　言歌顺势望过去，隔壁班的周学神穿着件深蓝色的耐克羽绒服，耳朵里塞着耳机，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人行道上。高高瘦瘦，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孩。

　　“是周逸贤吧？”言歌问。任何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安静的样子，身上透着股书卷气。做什么都稳稳当当，稳稳当当走路，稳稳当当背着书包，稳稳当当坐在教室里。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是怎么做到打遍博雅无敌手的？

　　林令晚“嗯”了一声，看得目不转睛。

　　“你去告白吧，多好的机会，上！”言歌用力一拍林令晚的书包。

　　林令晚看着他的背影不说话。

　　“周逸贤！”言歌突然喊了一声。

　　周逸贤似乎听到了，回头张望。

　　林令晚见状吓得拉着言歌飞速逃窜。雪天路滑，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她边用力蹬着车子，边喊着，“言歌你给我站住！”

　　挑衅事件最后以言歌请喝奶茶赔罪了结。雪停了，只剩枝桠上的积雪偶尔落下稀松的雪碎，白茫茫的大地把天色映得通亮。她们两个人推着自行车，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喝着热奶茶，慢悠悠地走回家。

　　“我听说他们班好多女生喜欢他，很抢手的！你看，你也是好学生，他也是好学生，你俩才子配佳人，多合适！”

　　林令晚摇摇头，“我是喜欢他，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就是喜欢看他。”

　　言歌被绕蒙了，瞪大眼睛看着她不解地问，“什么喜欢又不喜欢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啊！”

　　“我只是喜欢看他，不，确切地说是欣赏、崇拜。崇拜他的学神之光！也许敲开了门，就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了。幻想破灭多没意思，是不是？”林令晚笑着问她。

　　言歌望着天喊道，“这太哲学了！”

　　林令晚正色道，“平安夜你干什么？咱们去逛街吧。”

　　“我哥给我找了家教，得补习。”她把头靠在林令晚肩上，垂头丧气地说道。

　　“嗯，考试重要。咱们可以考完再出去玩。”

　　言歌抬起头，研究着她，“林小晚你真是理智得可怕，是不是没有什么事是能把你打倒的？”

　　林令晚笑着点头承认，“目前没有！”

　　一早，言歌哼着歌走进教室。

　　言忆深已经进组了，早晨给她打来电话，祝她圣诞快乐，让她自己去选个礼物。“你自己去选个礼物吧，钱给你打到卡里了，哥拍戏没时间。”

　　“哥你注意身体，拍戏注意安全！”

　　“嗯。”言忆深心头一阵暖意。又不放心地嘱咐她，“你上课认真听讲，最近降温了，别为了臭美不穿衣服。有事给我打电话，找朗睿哥也行。”

　　“知道，知道。哥我上学来不及了。”

　　助理过来示意他该化妆了，言忆深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句，“路上小心一点。我挂了。”

　　早自习铃声已经打过一遍，林令晚还没有来。言歌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心里着急就要迟到了。
　　英语课代表林令晚没来，英语作业倒是自觉地从后排传到前排，一本一本汇聚到林令晚的课桌上，歪歪扭扭的堆成小山。

　　“我来了！”林令晚匆忙打了声招呼，从言歌身边挤进自己的位置。

　　“林哥来了没有？”她边放下书包，脱掉外套，掏出一本练习册，完成聊天前的掩护工作。

　　“没有。”言歌说着，整理英语作业的手停了下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惊呼道，“小晚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林令晚穿着件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搭配了浅蓝色毛呢格子百褶裙，半扎发，披着的长发已经快要垂到腰间。

　　她神秘一笑，把挡住耳朵的头发撩开。一颗小小的银质耳钉，在窗边的朝阳里闪着微光。

　　“你戴耳钉了？”言歌讶异地看着她。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化妆戴饰品，林令晚一向是乖乖的好学生代表，竟然来挑战学校的规章制度。

　　林令晚骄傲地说，“我妈送我的圣诞礼物。她说难得放学出去玩，在学校用长头发遮一下也看不出来。”

　　“为什么不放学再戴？”

　　“那不够刺激！”

　　言歌不敢相信林令晚竟然还是个叛逆少女。

　　“你怎么来这么晚？”言歌低声问。

　　“我自行车被偷了，找了半天最后打车来的。”林令晚怨道。

　　“车被偷了？”言歌一声惊呼，马上捂住嘴朝门口看了一眼，又悄声问，“在哪儿丢的？”

　　“眼皮底下。”

　　“啊？”

　　“昨天晚上我站在阳台看雪，看见个人影儿鬼鬼祟祟地从车棚推着车出来，我还在想这天气大晚上出门干什么。结果是出门偷车，偷我的车。”

　　言歌笑道，“太缺德了，偷就偷吧，还给你演示了一下怎么偷的。”

　　“你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啊！”

　　言歌拍着她的肩膀，笑得刹不住闸，“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哈哈哈！”

　　“我家前面有个二手自行车市场，听说好多都是偷来的。你也小心一点。”

　　“嗯，没事儿。我的车是我哥的，修了无数次都快散架了，估计小偷儿看不上。”

　　“那不是一辆普通的自行车，那是我的战友啊！”林令晚伤心地感叹，“从初中就每天风雨无阻地陪着我上学、回家、补课……我亲爱的战友啊……”

　　言歌侧着身摘下挂在椅背上的礼品袋，“给！别难过了，送你的圣诞礼物！”

　　林令晚接过来，惊喜地打开，“哇！平安果！贺卡！”她打开圣诞贺卡，言歌在里面写了好长的祝福，学习、身体、容貌、体重、爱好、追星……甚至是中午买盖浇饭不排队，方方面面都祝福到了。

　　林令晚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言歌笑着说，“你把那个丝带解开，里面有惊喜。”

　　翻开贺卡里面会出现一个立体的城堡，城堡的窗户用粉色丝带系着一个蝴蝶结。

　　林令晚解开丝带，打开窗户。上面写着：祝林令晚圣诞快乐，身体健康，学业进步！——言忆深

　　林令晚看了又看，惊喜地问言歌，“你哥写的？”

　　言歌点点头。这礼物是她提前两个月就准备好的，当时他哥出国演出，她耳提面命让他哥带最漂亮的贺卡回来。

　　“你哥的字真好看！”

　　言忆深的字丰筋多力，透着超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

　　“比以前潦草了。他小时候听话，每天乖乖练字。我就贪玩儿，但是我可喜欢看他写字了。贺卡也是我哥买的，他去法国拍东西，我特意嘱咐他买的，就是当时没有圣诞老人的，有点遗憾。”

　　“没关系，我太喜欢了！小歌谢谢你！我要好好把它珍藏起来！”林令晚把贺卡夹杂书里，小心地放进书包。

　　“我也有礼物！本来计划偷偷放进你书包里，给你个惊喜。”

　　林令晚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篮子。篮子里垫着拉菲草，里面装着用彩色玻璃纸包好的苹果和橙子，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这包装好可爱啊！”言歌接过篮子。

　　“拆开看看！”林令晚期待地看着她。

　　“我舍不得。”言歌看着她。

　　“拆吧，拆完还能装回去。”

　　言歌拆开包装，其他东西都能看出是什么，她单拿过那个盒子，拿在手里还有些重量。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只陶瓷杯。杯壁上面画着一个小女孩，穿着蓝色裙子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身边放着一本扣着的书。旁边树下还有个戴草帽的女孩在荡秋千。

　　言歌拿着杯子上下左右地看，发现杯子底下有一行小字：小歌and小晚

　　言歌一愣，“怎么有咱俩的名字？”

　　林令晚看着那行小字笑道，“我亲手做的，是不是很有艺术天赋？”

　　“你做的？”言歌又细细端详，确实能发现，细节处有的线条粗细不均。

　　“一杯子，一辈子！咱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林令晚看着她。有点遗憾地说，“如果我早点儿知
　　道你的梦想，一定要在上面刻上，祝你实现作家梦！不过，我的祝福写在贺卡里了。”
　　言歌双手握着杯子，这是只属于她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她无法表达，此刻内心的暖意和激动。

　　只是她表现得有些淡定，好像每年的平安夜都是这样，已经习以为常。

　　“小晚谢谢你，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这可是你亲手做的，我也要把它珍藏起来！”

　　快上课了，林令晚把收上来的作业送到林哥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言歌盯着她的裙子说，“小晚你这裙子真好看！”

　　“我妈给我做的。”

　　“做的？”言歌羡慕地说，“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在《昕薇》上看到的，哪里都买不到，我妈就买布照着给我做了一件。”小晚得意地说，“不说是不是看不出来？”

　　“根本看不出来，比买的还好看。我好喜欢《蓝色生死恋》里恩熙站在船上时穿的那条裙子。”言歌越说越兴奋，“晚上咱们先去艾格看看好不好，今天一定打折。然后吃点东西再逛街，逛累了再去看电影。听我哥的朋友说今天一张票可以看通宵。好不好？”

　　“你今天不补课吗？”

　　她们原定的只是逛逛街然后就回家，因为言歌晚上有家教来给她补课。

　　“我跟她说平安夜想和同学出去玩儿。拿了我哥的签名照贿赂她，还给了她两张话剧票撺掇她跟男朋友约会去了，课时费照算。然后我跟她说，姐姐，我数学这个情况，进步空间很大，也不差这一天，这大好时光，怎能浪费在我身上。”言歌兴高采烈地说着。

　　话剧票是周朗睿给她搞的，让她哄家教去看，平安夜她就能顺利出去玩儿。

　　“你真棒！不怕被你哥知道？”

　　“他进组了，没空管我。”

　　“你哥这次拍的什么戏？”

　　“不知道，他一般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等过几天就知道了，考完试我带你去看。”

　　林令晚兴奋不已，“我恨不得今天就考试，立刻，马上！”

　　言歌摇摇头，“你真是不顾我们的死活啊！还有盼着考试的。永远不考试才好呢。你说圣诞节会不会下一场暴雪，然后把咱们学校埋了，这样就不用考试了。”

　　“不会的，会等雪停了叫我们来扫雪，然后顺便补考。”林令晚安慰她，“黑暗都是一时的，考完试，假期的曙光就到来了。”

　　“嗯！”言歌点头称是。“你是会安慰人的！我哥对我说，考上大学曙光就来了！我说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不在乎考没考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