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忽已晚》穗宜

14、第14章

　　新学期第一天的早晨，教室里格外热闹。

　　一个寒假未见，大家好像有许多话要讲。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道不尽的欢喜。

　　这也仅仅是属于高一学生的热闹。高二开始，学校就要组织假期补课。准确点儿说，就是期末考完试第二天继续上课，假期对于他们，是老师嘴里的，“上了大学你们可以天天放假。”

　　林令晚和言歌在座位上说着悄悄话。

　　言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折了几折，有点皱皱巴巴的礼品袋。

　　“给，小景哥给你的。”

　　林令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小景哥给我的？”

　　言歌笑道，“是啊，你打开看看。”

　　林令晚还懵着，看着言歌，“他为什么送我礼物？”

　　言歌也不解释，吊着她的心，“你打开看了不就知道了。”

　　林令晚打开袋子。

　　是一个泰迪熊钥匙挂件。小熊穿着红色背带裤，戴着红色渔夫帽，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

　　林令晚把小熊轻轻拿在手里，一下一下抚平小熊卷起的裤脚。她不知道薄景良为什么会突然送她一个公仔钥匙扣。

　　她问言歌，“小景哥为什么突然送我一只熊？”

　　“小景哥哥说，红色显眼，挂在书包上。这样路上的司机很远就会看到，哦，前面有两个聪明可爱的高中生，提醒司机注意避让。他是交通安全宣传大使，刚培训回来。”

　　合情合理。

　　言歌把书包抬起来给她看，“你看，我也挂上了。”

　　林令晚这才发现，言歌的书包一侧也挂着一只晃晃荡荡的小熊，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林令晚没舍得挂，她把小熊放回袋子，按照原来在折痕折叠好放了起来。

　　无论什么原因，她还是很感动，“替我谢谢他。”

　　言歌转着笔，从一根手指转到下一根手指，“你干吗不亲自谢谢他。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样白白浪费？”

　　林令晚想，也许这就是他做宣传大使的礼品，觉得她们女孩子会喜欢，随手送给她们而已。

　　林令晚有些犹豫，“我……怎么谢？”

　　“我把他电话给你，你给他发短信啊！”

　　“这……不好吧。会不会打扰他？”

　　言歌把笔尖儿在书桌上一顿，像醒木拍案似的“啪”一声响。

　　“他是这么说的。小歌送你个礼物，你和你同桌儿一人一个。”

　　言歌的脑袋总是在这种时刻异常灵光。她看着林令晚，逐字逐句地分析。

　　“平常他都是，呐，给你的。这次他特意强调一人一个。而且为什么非得是我同桌儿？不是我闺蜜，我朋友，是我同桌儿，坐标位置够明确了吧！他是想送给你呀！”

　　不管对错与否，她们两个人，一个说得激动，一个听得心动。

　　林令晚脸颊微红地夸她，“逻辑满分！小歌，你不应该去当作家，你适合干刑侦！”

　　言歌笑道，“论打扰，也是他先送你的吧。我递给你个东西，你接过去了，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林令晚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那不就得了。手机拿来。”

　　林令晚有点儿紧张，“现在？”

　　“你快点儿！别磨叽！”

　　在言歌的威逼利诱下，林令晚给薄景良发了条短信。

　　景良哥，谢谢你送我的小熊钥匙扣，我很喜欢！也祝你工作顺利！

　　林令晚反复检查了几遍，连标点符号没放过。

　　言歌凑近了看，“你这也太正式了。”

　　林令晚本就紧张得心慌意乱，根本没法儿思考，“那我怎么说？”

　　言歌双手抱拳放在胸前，“欧巴，撒浪嗨哟！”

　　林令晚瞪她一眼，脸红着按了“发送”键。

　　刚发出去，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下。

　　薄景良回复了三个字：不客气。

　　言歌期待的神情瞬间变成嫌弃，撇着嘴骂道，“薄景良这个白痴！”

　　林令晚倒不觉得什么，心里反而有几分雀跃，她看着那串电话号码，虽然不会去冒昧打扰，但是心中却觉得，离薄景良更近了一点点。

　　白慷培敲敲林令晚的桌子，“你俩干啥呢？神神秘秘的。老师让课代表收寒假作业。”

　　白慷培一个寒假又胖了一圈儿，白胖白胖的，戴着副新配的椭圆形黑框眼镜，看上去更像一只兔子了。

　　林令晚去收作业，言歌笑嘻嘻地对白慷培说，“小白兔，以后咱班的吉祥物就是你吧，你现在越
　　来越符合人物形象了，特别像一只兔子。”

　　白慷培勾起嘴角，轻轻拍了下言歌脑袋，继续去通知其他课代表收寒假作业了。

　　言歌和林令晚他们第一排的课桌很快被一摞摞练习册堆满。言歌随便翻着玩儿，看来大家任务完成得都很敷衍，很多同学都在补课“吃小灶儿”，对寒假作业都是草草应付。

　　“我初中同学，假期练习册从来不做，在答题的地方，把上面的题目原样抄一遍。老师判作业的时候竟然给了‘优’。”

　　林令晚至今想起来都心生佩服，真所谓“富贵险中求”。

　　言歌闻言，问她，“林哥不会收齐了直接卖废品吧？”

　　林令晚数着练习册的数目，“小白兔刚才说，林哥办公室放着个巨大的纸壳箱子，应该是早有准备。”

　　言歌仰着脑袋长叹一声，“造孽啊！”

　　林令晚问她，“你寒假日记交了吗？”

　　“哦，对！”

　　言歌埋头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

　　“哎，我日记呢？”

　　林令晚帮她找，“是不是忘带了？”

　　“我昨天晚上才突击完的，肯定放书包里了！”

　　姐妹俩前后左右地翻，林令晚又翻了一遍言歌书包，确实没有。她灵机一动又去检查书包里衬，奇怪地说，“也没漏啊？你确定带来了？”

　　言歌忙活出一脑门儿的汗，她抹了一把额头，坐着歇气儿。

　　“见鬼了！我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吧。”

　　她正准备把自己藏在窗帘后面打电话，转身看见白慷培面前立着一本英语书，鬼鬼祟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

　　言歌把书拿开，定睛一看，白慷培捧着她的日记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好看吗？”言歌问。

　　白慷培看得头也不抬，“好看呀！”

　　“我更好看！”说着，一把抢过白慷培手里的日记，问他，“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白慷培嘿嘿的笑。

　　言歌打量着他，眼里闪烁着惊奇，“哎？你戴牙套了！”

　　白慷培还有些不习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赶紧用手捂住里嘴。

　　言歌怕他觉得尴尬，故意说，“哎呀，你捂着嘴干什么，戴上牙套，你比原来更好看了。”

　　白慷培十分吃惊，大着舌头问，“真的？”

　　“嗯，真的更好看了，因为你更像兔子了！”

　　言歌说完得逞地笑起来。

　　“等哥摘掉牙套的！我就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貌似潘安，号称一树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玉面小飞龙！”

　　白慷培戴着牙套说话还不太习惯，有时候有点儿大舌头。

　　“好的，玉面小灰龙。”言歌不紧不慢地学他说话。

　　林哥走进教室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言歌还在和白慷培聊天。林令晚在看英文版的《心灵鸡汤》，心思却早神游到薄景良那处。

　　林哥用力敲敲讲桌，班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主要是他们林哥这身装扮实属罕见，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林森一身西装还打了领带，头发也特意吹过喷了发胶。

　　白慷培摇晃着言歌的椅背，言歌很自然地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白慷培低声对她说，“咔嚓一个大雷，林哥闪亮登场！”

　　言歌回头，笑着跟白慷培窃窃私语，“林乡长诞生了！”

　　林令晚悄悄怼了她一下，言歌转过来，抬头看见林哥在看他们。

　　言歌想着白慷培说的小品里的台词，抿着嘴憋笑。

　　下面忽然有同学大声喊。

　　“林哥你今天也太帅了！”

　　林森显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马上又恢复那熟悉又亲切的笑脸。“新学期新气象，同学们也是。大家假期过得怎么样？”

　　有人喊“爽”，有人喊“累”，嗡鸣声中突然有个十分响亮的声音喊道，“想——你——！”

　　震耳欲聋的声音，引得下面一阵哄笑。

　　林哥点点头表示意会，等大家静下来之后继续说：“说几件事啊！第一件，咱们班的林令晚同学代表学校参加外研部组织的英语演讲比赛，获得了一等奖，大家鼓掌！”

　　言歌边鼓掌，边惊喜地问林令晚，“你赢了周逸贤？”

　　“他没来。听说参加竞赛培训去了。”

　　林令晚有些失意。

　　言歌刚要说话，见林哥拿起一张小纸条儿，笑容满面，磕磕绊绊地念道，“不仅如此，林令晚同学还代表宁安市中学生参加了全国青少年小提琴协奏曲比赛，获得了‘业余组一等奖’的好成绩！
　　大家再次鼓掌，恭喜林令晚！”

　　“林妹儿太棒啦！”

　　林哥听见，竟然也跟着微笑地点点头。

　　“林嬷嬷是我偶像！”

　　林令晚拿起那本《心灵鸡汤》回头去打白慷培。

　　“膜拜大神！”

　　“膜拜大哥！”

　　下面掌声不断，越喊越乱。

　　言歌像只海豹似的，欢快地边鼓掌边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令晚尴尬假笑，脸都僵了，“咱们林老师也太高调了，说这个干嘛。”

　　“原谅他吧，毕竟没带过这么有出息的学生，没见过世面嘛不是。”

　　“好了，静静。”林哥高兴地看着大伙儿，大声宣布，“还有第二件事，下个月是咱们学校70周年校庆，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我希望同学们无论水平如何，都积极报名参加，重在参与和体验嘛。在活动中收获参与感和快乐，给你们的青春多留下一些美好的难忘的回忆。这件事就交给文艺委员林令晚和班长白慷培好不好？”

　　“好——！”白慷培喊得声音最大。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总是很积极。无论林哥说，要考试了大家把复习资料都收起来。还是说，大家要积极参加这次活动。白慷培都总是很高兴地回应。

　　很多年以后言歌回忆起白慷培，记忆里他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不会因为没考好而烦恼，也从不流露出学业上的压力，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不急不躁。总是嘻嘻哈哈的，和谁都打打闹闹，却很谦让女生，不失礼貌。

　　白慷培让言歌在回忆起一个人的时候，记忆里全部都是纯粹的快乐。

　　曾经言歌不以为然，后来她才知道，像白慷培这样的朋友，真是通透又难得。

　　有人问，“老师，参加有奖励吗？”

　　林哥想了想，“我考虑一下。”

　　“老师，如果进前了三请吃肯德基！”

　　林哥一点头表示，“行，进前三，请你们吃肯德基！”

　　大伙儿兴奋得哗哗鼓掌，“谢谢林哥！”

　　“行了，行了，低调，低调。”他看看时间，抻了下西装下摆说，“行，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去操场集合吧，升旗仪式要开始了。”

　　言歌挽着林令晚的胳膊边走边聊天儿，慢悠悠地晃到自己班级的位置。远远看见林哥的身影，却没有来他们班级这里。

　　半小时之后，高一三班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令晚觉得耳膜都要震穿孔了，手掌也快拍麻了。

　　他们打扮得如此帅气逼人的林哥，出现在了升旗仪式主持台上。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前辈，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一年组英语教师，
　　高一三班班主任林森，今天作为优秀青年教师代表，做国旗下的讲话。我的演讲题目是：《奋楫
　　扬帆正当时，逐梦前行趁青春》……”

　　“林哥的形象在我心中高大了起来。”言歌边鼓掌边对林令晚说，顺势摸了把眼角，“我甚至有点儿想哭。”

　　掌声和欢呼声太大了，言歌也没听清林令晚说了什么。但好像，她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