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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心 ...

  •   跟着华庆红回去后,段梨还担心自己今晚受到的冲击太大太多,怕是要失眠。
      可惜是无用的担心。
      段梨头挨上枕头后没两分钟就睡死了过去,不过固有的生物钟没给她贪睡的机会,第二天九点多一点她就悠悠转醒,洗澡、刷牙、吃华庆红用保温桶盛好放在桌子上的早饭。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里没什么人。段梨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到屋后的水池去洗碗。

      华庆红也正在那洗着一盆飘满了粉笔灰的旧抹布。

      听见动静,华庆红偏头看了看她,略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梨子,你今天要不要去你爸爸那一趟,他最近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段梨洗碗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淡声道:“不去,他能有什么事?”

      段腾跃前段时间也疯狂给她打电话,段梨那时候刚失业,结果他开口就是相亲男人结婚,段梨烦得要死,后面基本上就用忙来推脱掉了。
      谁知道他竟然还敢把电话打到她妈这来。

      华庆红听出她兴致不高,但依旧没有放弃,“你爸说他领导的那个儿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看了你的照片对你印象也挺好,你要不要就去看看?”

      段梨叹了口气:“华校长,我是二十四又不是六十四,你急什么,段腾跃急是因为那是他领导,想要拿我去攀关系呢!”

      “哎,你这孩子。”华庆红原本想伸手拍打一下段梨,因两手都脏着只好口头上教育,“再怎么说也是你爸,读高中那时候因为他省了好些功夫,你也别总这样跟他对着干。”

      段梨对她妈的宽容之心早已习以为常,“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难道我还要多么感激涕零?”

      华庆红叹了口气,“不去看你爸,也去看看你奶奶吧,她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听说早就已经记不清人了。”

      提到奶奶段梨哑了火,她爸三个孩子,她奶奶对她虽然不是多溺爱,但一直都是一视同仁,这在段梨身上已经是不可多见的好了。
      老人家去年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段梨就去看过一次,那时候奶奶还记得她,牵着她的手一直念叨“小梨喜欢吃核桃酥”。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糕点。
      小学假期还会过去小住的时候,她奶奶最喜欢牵着她去巷子头那家老字号去买了。

      看见段梨沉默,华庆红语气也放缓了:“去看看吧,梨子。”

      段梨把碗冲了最后一遍,松了口:“行吧。顺便也能去见一见唐锦明,喜东爷爷有什么要捎过去给他的东西吗?”

      “哪有什么要捎的,锦明前几天刚回来过,还给我带了市里那家探春苑的花茶,就会乱花钱。”语气有嗔怪,华庆红面上的喜悦却是掩不住的。

      昨晚还劳烦她妈大半夜起来接人的不孝女段梨乐呵呵捧场:“算那小子有良心,您真没白疼他。”

      华庆红却没再理会她,眼睛越过段梨,看向她身后:“小徐老师忙完了啊,真是谢谢你了。”

      段梨闻声转身,果然看见身后不远处徐周序手里拿了把锤头,卫衣袖口也撸上去,看样子是受华女士所托刚在哪干完活。

      撕开夜晚的遮羞布,段梨惊觉在白天和徐周序重逢见面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尤其是两个人昨晚还谈了那种结婚话题。

      她心里见到徐周序第一面时就制定的不攀亲带故当陌生人处着的政策依旧没变。
      于是飞速地点了个头以示打招呼,然后转身继续冲剩下的那个碗。

      徐周序回了华庆红的话,走到段梨旁边的位置,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段梨下意识往旁边歪了歪。

      身边人却突然将头转向她这边。

      段梨心猛地一提。

      徐周序却是在和华庆红说话:“校长,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你们聊天,段老师等下是要去市里吗?”

      段梨瞥了他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果然,在她妈肯定的回答过后,段梨听见身边人继续说:“那我能不能和段老师一起过去,我要去见个长辈,但对路什么的还不太熟。”

      段梨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呢,华庆红一口就应承下来:“行呀,梨子,你和徐老师一起去吧,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免得出什么问题,你在身边还能照应一点。”

      不熟?他不是在市里上了两年高中吗?
      妈妈,你让我跟他一起才是最大的问题。

      但段梨总不愿拂她妈的意,她关上水龙头,控了控碗上的水,挤出一个笑脸,“行,徐老师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吧。”
      说完,她打了声招呼先一步向房间那边走去。

      徐周序见状,跟在她身后,直到拐过了房间的弯,突然轻轻说了声:“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对不起。”

      段梨只在他前面步许的位置,自然也听见了他的这声道歉,她转头疑惑道:“你在跟我道歉?”

      徐周序点点头,看上去还有点委屈:“我不该撒谎骗校长说不熟,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出门。”

      段梨猜测这可能也是因为私生留下的心理问题,对他这道歉的理由表现得颇为无谓:“没事,都这么多年你也该不熟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我这就要走了。”

      段梨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出来发现徐周序还是那身衣服,只不过用帽子墨镜口罩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从三塘镇去市里要倒两遍车,先从镇上坐公交去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市里。

      去县城的公交上人不算多,两人上车找了个靠后的座位,段梨上车就开始阖眼假寐,不打算给徐周序任何攀谈的机会。
      他昨晚已经口出那么多狂言了,谁知道白天会不会又发什么疯。
      昨晚她还能是夜晚作祟脑子不清醒,白天她可无法招架。

      段梨的装睡政策只持续到上车后二十分钟,因为身边人不停地动来动去,将“我不舒服”四个字表现得过于明显。
      她怕给华庆红带回去一个病恹恹的小徐老师,无奈睁眼,询问他的状况:“徐周序,你是不是晕车了?”

      徐周序不知出于什么偶像包袱,居然否认了:“没有,我只是头晕加上胃不舒服。”

      嘴硬倒是和以前挺像,你这就是晕车。
      段梨并不戳穿,她小声给他建议:“要不要把口罩摘了,呼吸点新鲜空气会好一点。”

      “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这明显是给他自己抬咖,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被人认出来。

      “那你要不要换到里面靠窗的位置坐?”
      “我不想动。”
      “……”
      随您便吧,反正难受的不是我。

      段梨不再应声后,徐周序过了两分钟又开始哼哼唧唧,“段梨,我能不能把头靠在你肩膀上,座位的靠背总是晃,我好难受。”

      声音听着可怜巴巴的,段梨叹了口气:“靠吧。”

      对方得了同意,才慢慢地将头一点一点挪了过来,动作轻轻的,段梨几乎没感受到什么重量。

      两人就这样安静待着,徐周序突然低声问道:“你等下还要去找唐锦明吗?”

      段梨“嗯”了一声。

      徐周序仍没罢休:“你们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

      “我们没联系了才比较奇怪吧。”

      段梨这话是真心话,唐锦明爸妈早逝跟着爷爷生活,华庆红把他当成半个儿子,吃穿用度大都会帮他一起准备一份。
      她跟唐锦明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几乎就算得上是亲兄妹,怎么可能断联。

      徐周序不再作声了,在接下来的路途中都很安静。
      段梨只觉得肩上的重量好像比刚刚重了些。

      两人倒了两趟车终于到了市里。在汽车站,段梨预备与徐周序说拜拜,她妈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两人也该各找各的人去了。

      在车上一言不发的徐周序先开了腔:“你是要去找你爸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段梨莫名:“你为什么要一起?”

      “他之前不是还打过你吗?”

      徐周序将脸捂得严严实实,段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徐周序的口气有点理所当然了。
      像是为了保护她所以他就本就应该一起。

      段梨没想到徐周序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她心中突然有片柔软:“你还记得呢。”

      段梨第一次和徐周序见面,就是她被她爸打了一巴掌的那天中午。

      段梨中考考进了青吾市一中。

      一中每年招收的来自下面县城乡镇的学生很多,宿舍紧张,因此市里家近的学生多半没办法分到住宿生的名额。

      段梨虽然跟着她妈在三塘镇长大,户口却是挂在她爸这边。
      就这样,靠体育特招考上的唐锦明有宿舍,段梨却只能住到段腾跃那边去。

      段腾跃早就再婚有了对龙凤胎儿女,段梨在那是占了小女儿的房间寄人篱下,相当不受待见。
      只是段梨也非常不待见她爸就是了。

      华庆红婚后是作为支教教师去的三塘镇小学,那里师资力量弱,留守儿童多,她一头扎进去就没能再出来。夫妻因此两地分居,时间一长段腾跃出了轨,华庆红自知对家庭亏欠良多,非常平静地接受了离婚协议,拿着两人的大部分存款回了三塘小学。

      段梨小时候在她爸身边待到七岁,随着龙凤胎的成长彻底变成了那个家里多余的一份子,某一天她自己一个人坐车去了三塘,再回来就是考上高中这时候。
      她心里清楚要想平静读完高中,就要在她爸家里老老实实当个死人,可是段腾跃特爱在她面前对华庆红评头论足。

      段梨对华庆红的情感很复杂:她小时候怨恨华庆红非得驻扎小学,害她在原本属于她的家里成了一个外人;再大一点知道出轨男更可恶,却依旧怨她妈心里装太多三塘镇的孩子,以至于忽视了她。
      但段梨又比谁都爱华庆红,小时候的生活让她明白,她现在唯一拥有的会爱她的人好像只有她妈了。

      所以段梨无法忍受段腾跃这个道德缺陷的出轨男对她妈这个精神伟岸的人民教师指手画脚,那天早上没忍住,出口顶了回去,段腾跃怒极打了她一巴掌。

      段梨委屈了一上午,到中午午休时找了学校偏僻无人的体育仓库,蹲在窗户下哭了个痛快。

      一边哭段梨还一边自言自语,怨她妈只爱学生不爱她、怪唐锦明重色轻友和班长谈恋爱就忘了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小白菜妹妹、又骂他爸没道德出轨男仗着年纪大欺负她。
      哭着哭着段梨惊觉自己活这十几年能够梳理出的亲人朋友竟然只有华庆红和唐锦明,两个人还都对她弃之敝履,委屈更甚。

      就这样哭了二十多分钟,背后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

      推窗户的人正是徐周序。

      段梨没想到这边上锁的教室会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眼泪鼻涕还挂了满脸,就这么呆愣在那里。

      徐周序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支着窗台,站在房间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被她这满脸泪痕也吓了一跳,只是干巴巴地来了句:“别哭了,我还在睡觉呢。”

      段梨被紧急打断,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这人谁啊?”
      这么想着她也就问出了声。

      徐周序可能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挑着眉梢,表情肆意地像少年漫画的男主角:“你怎么会不认识我?”

      后来两人熟起来,段梨还在徐周序面前学过这句话,那时候徐周序扯着嘴角说她没良心,连他在缓解气氛哄着她开心都没看出来。

      可能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因为说完后徐周序自己也很尴尬,他指了指身后,收回了眼:“门我打开了,外面那么冷,你要不进来哭?”

      段梨虽然哭得凶,但脑子不傻,一个陌生的男同学在这种偏僻无人的教学楼邀请她共处一室,她疯了才会答应。
      哪怕他长得很帅也不行。

      所以她很仓皇地跑掉了,因为跑得太急还把学校的出入证丢在了那。

      这就是两个人乱七八糟的初见。

      *

      不过记得这个也没用,段梨依旧还是婉拒了徐周序的好意,“谢谢你,还是算了吧,你跟我去的话……有点奇怪。”

      徐周序依旧是看不见表情,他沉默了一瞬,没继续强求她:“那能不能一起带我到你爸家那边,我朋友要过来还得一会儿,合适的话我想和他在那碰面。”

      段梨听说徐周序的朋友是从机场赶过来,估算了一下距离发现的确挺适合碰面,告诉了徐周序小区的名称,和他一起打了车。

      在小区门前,段梨和徐周序友好告别后,进了大门。

      徐周序站在原地目送她进去,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驾驶室是徐周序的经纪人,谭深。
      谭深打开后座的车锁,招呼他一声:“阿序,上车。”

      徐周序开门进去坐下,摘了墨镜和口罩,视线仍停留在段梨离去的方向。

      她的身影还正在不紧不慢地向前晃。

      谭深早就到这了,自然看见徐周序和段梨的一系列互动,他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徐周序的表情,好奇道:“你当初要暂停活动来这找的初心,就是她?”

      段梨已经拐弯,身影消失不见。

      徐周序转过头,摩挲着手中的墨镜腿,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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