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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暴力与晚安 ...

  •   下午第二节课突然乌云笼罩,空气潮湿低闷,随后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下来,没有转好的迹象。

      一直到放学后,雨势见小,但仍令人倍感压抑。

      放学后的半小时,班里只剩下文亭、蒋钰和零星的两三个人。

      又过了五分钟,只剩下文亭和蒋钰了。

      这时教室外已经暗沉一片,积雨云尚未退却。

      蒋钰收拾好书包向后排的文亭走过来:“文亭,你带伞了吗?”

      文亭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蒋钰的话,收回视线,把桌上的书收进书包。

      有一本书怎么也装不好,不知是文亭有些慌乱的动作还是什么原因,一本好好的书硬是被折腾起了不平的角。

      终于装进去,文亭竟因为这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行为感到放松。

      他笑了一下,说:“嗯,我送你回家。”

      蒋钰等在文亭身边,她知道文亭习惯晚半个小时离开学校,所以这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

      她也在教室做功课,半小时后和文亭一起回家。

      文亭站起身,拎起书包单间背着,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伞,说:“走吧。”

      于是两人一起把灯关了离开教室。

      教学楼里也阴沉,空空荡荡的。蒋钰不自觉往文亭身边靠了一下,文亭没有躲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走出教学楼,文亭将伞打开,仍然拿在右手,于是蒋钰走到右边。

      雨滴打在雨伞上,嗒、嗒、嗒——把蒋钰的心跳敲得急促。

      这样的节奏好似一种鼓舞,嗒嗒嗒——

      蒋钰转过头看文亭,他们现在在同一把伞下,这把伞将他们笼在一起,很私密。

      她看见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是文亭纤长干净的手指,在黑色的伞柄衬托下更加精致,远一点是文亭的下颌,矜贵的气质尤其来自于下颌的弧度。

      心好像真的要醉了,受到蛊惑一般,蒋钰向文亭靠近。

      一点点靠近,每一步都更近一点,让人难以拒绝。

      文亭像是没有察觉,他一直看着伞下的前方一言不发,越走越快,他无法告诉蒋钰:嗒嗒嗒的声音敲得他心慌。

      直到文亭的右臂触碰到什么,文亭骤然转头,疑惑又惊讶地看着蒋钰挨着他的肩。

      步子放慢了,短暂的时间内没有人说话。

      片刻过后,文亭轻声问:“是被淋到了吗?”

      然后手臂不自然地从蒋钰身后绕过去,虚虚护住她的肩。

      蒋钰把头低下,身体有一点僵硬,刚才沸腾的血液已经骤停了,她回答:“有一点。”

      于是两人维持这样费劲的状态一直到了住宅楼下。

      文亭将蒋钰送到更北边的那一栋高楼,蒋钰说她住在这里。

      他们在单元楼下互相道了再见,文亭转身离开,向自己家走去。

      途径绿化带和花园,地上满是被风雨拍打在地的碎叶子,地上的积水也不浅,将文亭的裤脚染湿。

      他皱眉,这时一道雷声轰隆隆从不远处压过来,文亭立即加快步伐,他需要立马回家。

      收了伞坐上电梯心里仍然不能平静,文亭盯着电梯变化跳动的数字,突然又害怕。

      到了。

      文亭走到家门口,把伞放在脚边,慌乱地打开门锁,手上沾着水,过程不顺利,他用湿润的手指擦水珠,无济于事。

      文亭越来越不安,终于在一声“滴”之后,门开了。

      文亭搭着门把手,把门向外打开。

      他把门打开,一道人影就出现在眼前。

      他背后是巨大窗户透进来的压抑的光,此刻这个人就像是散不尽乌云,将文亭狠狠罩在身下,无法被挣脱。

      文亭被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眼睛也涣散了。

      心里的不安尽数得到印证。

      那人向前一步,先是温柔地将文亭的书包接过来,随后一只手攥紧文亭的左手手腕,将文亭拖进门。

      “啪——”门被甩上,只留那把黑伞湿哒哒的躺在门外。

      江凌卧室内。

      “你是什么时候,”江凌把文亭按在床上,左手虎口攫住他的下颌,尽力力控制住脾气,“什么时候学会跟我说滚的。”

      卧室里窗帘紧闭,只一盏橘黄色壁灯微微亮。

      江凌自上而下,双膝紧紧压在文亭腰侧,弯腰下来,发丝也自然垂落,眼神里是随时崩溃的冷静。

      文亭极力向后仰着脖子想要挣脱,但这怎么可能。

      一旦江凌真正动了脾气,文亭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江凌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他每每用力都显示出暴力的美感。

      文亭眼睛里要呛出泪水,嘴里说不出话,心里更是屈辱不堪,躺在柔软的床上根本无法用力。

      文亭极力在窒息感中保持平衡,右手抬起挥下,只能打在其下巴。

      挠痒痒一样,江凌一动不动,他只在乎文亭的嘴巴,看这张嘴什么时候给出自己满意的回答:“我滚了,你很爽吗?”

      江凌冷冷看着,腾出食指,欲将食指cha进文亭的嘴巴。

      文亭心里更加下坠,胡乱躲避,双唇紧闭,脸色绯红。

      食指按在嘴唇上,揉捻,忽然江凌像是想到什么,手指兀然用力,将文亭柔软的唇瓣碾来碾去,眼里愤怒与悲伤一同流露。

      “这张嘴,还碰过谁?”

      文亭几乎要晕过去,缺氧、悲伤、愤怒夹杂在一起,文亭闭上眼睛,他不想再见到江凌。

      江凌的举动和话语使他受辱。

      世界上很多人都可以误解他,可以不喜欢他,甚至可以欺负他。

      但江凌不行。

      他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恶意,但是江凌不行。

      曾经他们拌嘴,吵架,哪怕动手,文亭不害怕,因为他知道江凌永远不会真的想要伤害他。

      但这一次,文亭好难过。

      江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是这样真切,手指侮辱着自己的口唇,体位上百分百压制。

      如果仅仅出于一次嫉妒便可以成为暴力的理由,那江凌对自己的喜欢,是不是薄弱到不足以使他放手。

      明明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明明他也无法坦然接受蒋钰的亲近,明明总是为江凌分心,明明隐隐约约要清晰的事情,总是在江凌每一次恰到好处的出现给打散了。

      文亭好想大口呼吸,但一张嘴就好像在迎接江凌的手指一般,他不愿意。

      他知道自己快快求饶,说没有,没有别的任何人,江凌的手就能轻一点。

      但他不想。

      他更知道,只要他说一句想你,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可是说完想你之后,又能改变什么呢?

      可以抹去江凌数十段恋爱吗?

      可以把江凌的嘴巴变干净吗?

      明明最脏的就是他,他又凭什么对自己不满。

      哪怕自己不去计较这些,难道说完想你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家互见家长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怎么可能愿意承认我喜欢你。

      我一想到我喜欢你,我就讨厌自己怎么可以接受不够纯洁的爱恋;

      我一想到我喜欢你,一种挥之不去的插足感随之而来;

      我一想到我喜欢你,就预见江伯父失望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我一想到你知道我喜欢你,可以预见你早有预料般平静的表情,一种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包容你的从容。

      最重要的是,这都是事实。

      无论过去你做了什么,我好像真的不介意。

      难道我现在就停止了吗?哪怕我无数次否定,我否定,我试图和女孩交往,难道我此刻就停止了吗?

      我还不是躺在这里,想我怎么那么不自尊不自爱。

      明明对待你这种人,把你赶出去就应该换掉门的密码,就应该立马在家门口逃走。

      我抵抗接受,但它仍然存在啊。

      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呢?江凌,你那么滥情,对我很坏,我仍然无法停止。

      这样的认知,我该怎么表达?

      我怎么敢表达。

      我不过也是你最便宜、最永恒、最纯洁的感情寄托。

      所以一想到我不再纯洁,你就盛怒。

      是吗?

      文亭的眼泪流下来,流在江凌手指间。

      江凌见他不语,心里铺天的难过涌上来,他装腔作势的强硬被击破。

      江凌颤抖着声音问,最后一句提问:“文亭,你喜欢女孩子吗?”

      抓到救命稻草,文亭不住点头。

      我喜欢女孩,我喜欢女孩,你放开我吧。

      我们都放过彼此,这最后一次纠缠不清,只要不再见你,我永远不用纠结着掩饰,我会堂堂正正爱上一个人,一个干净的,不会让我产生自我矛盾与自我厌弃的人。

      江凌看着这副景象,文亭散乱的发丝和衣领,痛苦的表情。

      他松开手,看文亭大口呼吸。

      江凌下床,理了理衣服,走进浴室打开灯。

      文亭仍然躺在床上,泪水仍然止不住,被光一刺激便有了正当理由。

      千回百转,他和江凌间表面下的,两人默契不言语的羁绊就要断了吗?

      没有了生理上的疼痛,心里的就无比凸显。

      文亭扭头埋进被子里,被子里尽是属于江凌的味道,眼睛好疼,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不用道别,这样结尾就可以了。

      已经足够难过,足够刻苦铭心了。

      文亭闭着眼,耳边细碎的水声响起又停下,安静一阵,门被打开又关上……

      再见,江凌。

      ......

      好像在梦里,怎么还在江凌的房间呢?

      有人拿毛巾碰自己的脸,好舒服。

      这个人的动作很轻,将自己的头扶起来,轻轻擦拭眼睛和脖子。

      梦里都可以感受到的舒爽。

      “对不起。”

      隐隐约约听见他说。

      没关系,自己心里这样回答道。

      “谈完恋爱了,就回来,好不好。”

      那人又说,同时还摸着自己的耳朵。

      好。

      那人好像在靠近自己,忽然嘴唇上有温热的触觉。

      “文亭,我永远喜欢你。”他轻轻说。

      江凌,我也喜欢你。文亭很自然地想,然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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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暴力与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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