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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入夜

      大殿之上,林司真随着父兄坐在靠后的位置,两边整排矮桌,坐满了百官和家眷。

      每年春茗夜宴,陛下都会邀请文武百官共同庆贺,祝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席间还有歌舞助兴,堪称现场版的春晚。

      林司真兴致阑珊,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应酬。

      正中主位,王上坐在中间,左右便是王后和萧贵妃,实在离得太远,说话也听不真切。

      左下首坐的应该都是那些王子帝姬,梁嘉珩坐在第二位,亓云国人丁不算兴旺,那些子嗣十个手指便能数完,而右下首坐的应该是宗亲和外戚。

      因为林司真看到姬素玉便在其中。

      文武文武,武将都坐在右边,林仲栋和邻座的冯老将军闲谈甚欢,举酒对饮,林若云心不在焉,看了一圈,随后用手肘顶了顶身边认真吃菜的林司真,“看到吧,嫡庶有别,在座的都是尊贵的嫡女,你能坐在我身边已是父母开恩,别妄想那些你不该得的。”

      “难道不是萧贵妃娘娘特意让母亲允我来的?”林司真饮了一杯果酒,觉得味道不错,示意身边的婢女再次斟满。

      林若云瞪了林司真一眼,便不再理会她,移坐到另一桌边侧,与冯家表姐谈论着校场上事情,林司真边喝着果酒,边听她们谈论,白日校场上,齐王射箭,骑马双双夺冠,王上当场还应允他一个赏赐。

      难怪要赶回来换身衣服,原来是刚显摆完。

      林司真有心瞧了一眼斜前方的梁嘉珩,正迎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帐中的一幕又显现在脑海,吓得林司真赶紧低下头,喝了一杯果酒掩饰心乱。

      冯翀不知何时,坐在了林若云的位上,对林司真问道:“阿真,你前面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随便走走。”林司真不想解释,装做一副专心看表演的样子。

      一曲完毕,舞姬从两边退下,无缝连接,一女子抱着琵琶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女子在殿前抱着琵琶福了福,她面容姣好,只是脸上并无颜色,冷得像块冰。

      宫人摆上圆凳,那女子便坐了上去。

      一身红装的她,侧头轻轻拨弄了几下四弦。

      “此人是谁?”林若云在另一桌问了自己的表姐。

      “那人呀……”冯家表姐压低了声音,“听说是王后娘娘的亲侄女,王家嫡女,弹了一手好琵琶,特地送进宫给王上……”

      林司真又饮了一杯果酒,这酒虽说度数不高,几杯下肚,脸上也微微发起烫来。

      殿上已经开始琵琶演奏。

      琵琶的音色如泉水叮咚,曲调如仙乐般悠扬,又似在听者胸口拨弄。

      林司真轻轻用手在桌上打着拍子,显然这位王家小姐,确实是位琵琶高手,只是弹到高潮部分,突然弦断曲停。

      这种情况绝非会发生在一个老手身上。

      除非她是故意的。

      殿前断弦,比失仪更甚,王后吓地站起身,“环儿,你怎么回事?还不快快跪下。”

      那女子立马搁下琵琶,跪在地上,“臣女该死,请陛下恕罪。”

      萧贵妃知道王后用意,想送一个心腹入宫,王家已经有一个王后,不能再加一份助力,萧贵妃见王氏女子出错,正中下怀,“陛下,今天这个场合,断弦可不是好兆头。”

      王上素来迷信,弦断之时,脸上已经不悦,听萧贵妃一说,脸就更黑了下来,王后看得又急又气,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说话。

      即使此人抱着必死之心,还是得救一救她,林司真脑中闪现出这个念头,再加上酒精壮了胆,她站了起来,走到殿中央,一边的冯翀还没反应过来,拉都来不及。

      “陛下,臣女斗胆,一时技痒,可否抚琴一曲,若弹得陛下满意,可否就宽恕了这位王家姐姐。”林司真跪在王氏身侧,那王家小姐缓缓侧头,瞧了林司真一眼,眼中毫无波澜。

      萧贵妃见是林司真,知道这小庶女聪明,却没有想到还这么大胆,但看在儿子的面上,便也不想多加为难,只是冷着脸哼出一口气。

      王后自不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见王上不发话,命令道:“快抬张琴上来。”

      那王氏起了身,腾出了位置,林司真对她微微颔首,坐定后摸了摸面前的古筝。

      弹什么呢?

      林司真边带义甲边在想曲目。

      大鱼?

      林司真在现代就很喜欢这首曲,用古筝曾经就弹过。

      她学了二十年的古筝,这对她而言并不难。

      D调,大鱼这首曲子用古筝弹起来别有韵味。

      林司真低头,边抚琴弹奏,边想起了那个椿与鲲的故事,自己也被感动不已。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叹为观止,琴声时而婉转缓如小溪,时而慷慨急如瀑布,如此天籁,如此精湛琴艺,都是第一次遇见。

      只有一人,唯有场上梁嘉珩从头至尾都是紧绷着眉心。

      一曲完毕,林司真起身要行礼,萧贵妃在王上耳边说了几句,那王上抬手一挥,“都下去吧。”

      林司真和王家小姐,磕头谢恩,两人走回自己位置时,那王氏低低说了句,“谢谢小姐。”

      “没事,女孩帮女孩。”林司真回以粲然一笑。

      殿中都在议论两位小姐的身份,特别是林司真,比王家嫡女更为引人关注。

      冯氏气得更是对林司真不停瞪眼。

      此时,吴内侍在前面打了手势,想来王上有话要说,大殿之中陡然安静下来。

      王上和王后双双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一边的萧氏并未喧宾夺主,只是跟着站着,众人也跟着齐齐站起来。

      “今天是春茗之宴,大家不用拘谨,随意就好,刚才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来,众亲家同孤一起共饮此杯酒。”王上和王后饮完杯中酒,众人也都跟着把杯中饮尽。

      “坐,大家都坐下。”王上示意众人坐下,见众人坐好,继续说道:“今日还有两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永王齐王都到弱冠之年,王后和贵妃也一直同孤提及,两位王儿是该成家独立建府了,乘今日众亲家都在,正好公布此事,姬侯独女姬素玉,秀外慧中,孤将她赐婚给永王,立正妃。安远侯嫡女昌陵郡主,卓约多姿,特赐婚齐王,立正妃。”

      场面顷刻鸦雀无声,林司真心中暗暗不爽,万万没有想到,王上居然会把昌陵郡主嫁给梁嘉珩。

      林若云听到这个结果,扑在母亲怀里就要哭出声来,被林仲栋狠狠瞪地缩回去。

      永王和齐王被点名的时候就起身跪在大殿中央,姬素玉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缓缓上前跪在永王身后,而昌陵郡主气色红润,笑脸盈盈,上前跪在齐王之后。

      “父王,之前在校场应允儿臣一个奖赏,现在可还作数。”梁嘉珩没等谢恩,先提了一个条件。

      “那自然君无戏言。”

      “那么请父王收回成命,儿臣不能娶昌陵郡主,儿臣想娶的王妃另有他人。”

      “荒唐……”众人面前,王上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么请父王将姬素玉赐婚儿臣吧。”梁嘉珩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头。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喧哗,连王后和贵妃也震惊不已,昌陵郡主头抬得更高看着殿前。

      林司真看不清楚背对自己四个人的表情,却再次证实梁嘉珩喜欢的是表妹姬素玉,这样说来,前世梁嘉珩对她的冷淡,一切皆有缘由。

      “胡闹,简直放肆,齐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上吼斥,震得殿下的人全部起身跪下。

      林司真没有办法,只好随着家人一起跪在地上,心里嘀咕,就算是包办婚姻,也要和儿子通个气吧,这下好了,下不了台了。

      跪在梁嘉珩身边的梁嘉琮,咬着后牙槽对弟弟说道:“二弟,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私下再议,切莫现在失了大家的颜面。”

      梁嘉珩抬起头,对王上又行了磕头礼,“父王,并非儿臣忤逆父王,实在是因为安远侯私藏重犯,罪不可赦,就论这一条,儿臣也断不能娶昌陵郡主为妃。”

      梁嘉珩说完,突兀地转头看向远处浑然看戏的林司真……

      ***

      立妃之事暂时就此作罢,安远侯被留了下来,而齐王梁嘉珩触怒王上,被罚跪在天安殿门口。

      宴席因为此一闹,早早就散了。

      “那个姬素玉有什么好的,长得瘦不拉几的,只会写两手字而已,居然两位殿下都要争娶她。”马车中,林若云和冯氏在一边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姬家小姐,现在八成是黄了,女儿呀,刚才永王把你哥哥拉在一边说话,我看你还是有希望的,你最近好好听你父亲的话,切不可再传出什么笑话了。”

      “没有人和我作对,我哪有什么笑话?刚才有个人,想出风头,弹个是个什么,还好意思在殿上出丑……”

      林司真靠在另一边,通过风吹起帘子的缝隙,呼吸着新鲜的气息,那一路掠过的树影,如同时光穿梭。

      适才等候马车的时候,一些女娘们在宫门口也在议论,说是姬家小姐不顾清誉,此刻也一并陪齐王跪在了天安殿门口。

      还未出阁,却随齐王一起陪跪,那是再也嫁不得其他人了。

      又说到姬素玉的母亲,长帝姬殿下本来中意的就是齐王殿下,向王后提议也是齐王,没成想硬是给萧贵妃给截胡,吹了耳边风,指给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说齐王的母亲锦妃娘娘也正跪在中宫门口替儿子求情。

      林司真记忆中的梁嘉珩哪受过如此之气,让他心气不顺,定是要杀人见血。

      有一次,一个小宫女侍奉他喝的茶冷了一些,足足被他折磨了一个时辰。

      回府的一路,林司真也没有心思怼回林若云对她的冷嘲热讽,只是觉得心烦,莫名的心烦。

      宴席上也没能吃饱,林司真回到自己小院就找吃的。

      有人轻叩屋门,平儿去开门,见冯翀捧着几个油纸包进来。

      “我猜你刚才在宴席上没吃饱,这不给你送些吃的。”

      一份卤牛肉,还有半只烧鸡,林司真自打冯翀站门口就闻到香味,赶紧过来帮忙,接过油纸包。

      她坐在桌前,啃着一只鸡腿,见冯翀满脸宠溺地看着她,她从嘴里吐出骨头,“冯舅舅,你不吃吗?”

      “我不吃,我喜欢看着你吃。”

      林司真怔了怔,又从鸡上掰下来一只翅膀递给平儿,平儿笑嘻嘻,站在她身后也啃起来。

      “我快要出征了,不能在这里护着你,你一定要保护自己,万事不能再强出头了,今天之事实在凶险。”

      “阿真。”冯翀见林司真心不在焉,伸手握了她的手腕。

      “听到了。”林司真敷衍地应着。

      冯翀不放心的又从怀里摸出一打银票,“我给你留些钱防身,如果阿云他们还欺负你,不给你饭吃,你自己出去吃。”

      林司真瞄了一眼,“我不用你们冯家的钱。”

      “怎么?”

      怕他误会,林司真解释道:“我自己有能力搞钱,不需要你接济。”

      “阿真。”冯翀只是淡淡一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一切等我回来,你……万不能许配他人。”

      半只鸡霎时已经变成骨头,林司真啄了啄自己的手指,装作懵懂无知地看着冯翀,粲然一笑,“冯舅舅,你说什么呢?”

      冯翀脸颊一红,也觉得所说不妥,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阿真你还小,不急的。”

      “对了,冯舅舅,你怎么看待今日之事。”林司真把那包牛肉塞在平儿的手中,推了她一把,让她去别处吃。

      冯翀对他们主仆两人相处方式早就见怪不怪,只是道:“王族的婚姻本来就是不由自己,只是大不了他们可以另娶,总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齐王殿下犯不着为了此事与陛下大动干戈。”

      林司真叹了一口气,“原来冯舅舅也觉得男子不必从一而终,一心一意对一人。”

      “当然,当然不是……”冯翀突然紧张到嘴笨,“不是说齐王嘛,他将来就算不称王,也是一个王爷,王爷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位王妃。”

      “齐王纵然有千般不好,但对于感情之事倒也长情。”林司真嘴角微扬,轻笑一声。

      冯翀不解,“阿真如何得知齐王长情。”

      林司真清了清嗓子,那梁嘉珩上一世虽说娶的女人不止一个,但估计都和她一样,未曾碰过一下。

      看他今日对姬素玉的态度,不是明摆着的嘛。

      “他只喜欢姬家小姐,今天大殿之上,长眼睛的都看得明白。”

      冯翀接过林司真倒给他的茶盏,点了点头,茶盏刚靠近嘴边,又放下道:“其实,也未必……”

      “未必?”林司真歪头等着他说下去。

      “如果一个男人听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许配他人,应该是发急,而齐王只是……”

      “只是什么?”

      “从容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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