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是我师弟的白月光》山扳月

2、第 2 章

　　语音？！！！
　　社交老大难患者柳归遥眉心顿时皱起三道痕。
　　接，不接？接，不接？
　　对方显然极有耐心，在柳归遥陷入沉默的这一刻钟里，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的，似乎在等她叩开第一块砖。
　　“阿遥！”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少女的低呼。
　　柳归遥支起窗来，看见一道熟悉的面容。
　　是原主的好友，天问阁阁主的小孙女——朱落棠。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唇角已先她一步扬起笑来，一贯的熟稔与亲近，没有任何的不对。
　　柳归遥看着少女手中两纸淡黄色的文书，她忽地想起了什么。
　　自己的退缩与怯懦仿佛有了理由，她不再沉默，匆匆在对话框中打下一行字。
　　柳归遥：抱歉，我现在要去随堂测验了，今天大概没空……
　　对方表示理解：好，之后再说。
　　收起灵玉，柳归遥踏出屋外，自然而然地挽上少女的手臂，“今天测什么？”
　　朱落棠一幅“你没吃错药吧？”的表情，“就剩最后一个了，你说是什么？”
　　语罢，她挥了挥手中的纸卷，其上用金漆印画的“御剑”二字极其显眼。
　　柳归遥的笑僵在了唇角。
　　好友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随后又故作正经，“喔，忘了，你恐高来着。”
　　柳归遥：“……”
　　——
　　上辈子，柳归遥活了二十二年，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像从不会超出田字格的汉字、绣在屏风上的鸟和整齐对称的几何图形。
　　唯一压在父母警戒线边缘的，是她经过了三番五次恳求，才被允许登上过山车的高塔。
　　可她偏偏还恐高。
　　于是欲望重新被收进潘多拉的宝盒中，她用二十二年的时间，写完了“乖乖女”三个字。
　　天问阁的御剑测试，被安排在断掌崖上。
　　据传此地曾发生过一场人族与妖族的对决，为首者是天禄峰的大长老以及妖族的三殿下，最终以大长老断掌为结局，人妖两届签订“十年好合”的契约。
　　“哼，如今十年已过八年，再有两年，定让妖族那帮宵小吃不了兜着走！”
　　朱落棠说着“定要给他们个教训”，面上却透了几分惧意。这倒是稀奇，柳归遥不禁猜测，“那三殿下可是个厉害人物？”
　　朱落棠罕见地安静下来，蹙着眉，似不知该怎么答，只反问她，“你不知道三殿下？”
　　柳归遥心下一惊，只是原主记忆中确实没这个人物，当下也只能诚实道：“是我寡闻。”
　　她一顿，忽又心生好奇，“这三殿下，姓甚名谁？”
　　“谢临歌。”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把酒临歌，开宴言欢，听上去倒像个出身世家的贵公子。柳归遥又问：“他性格如何？不过若是一言不合便能砍人半掌，只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身旁的朱落棠却没同她想象中的那样接过话去，摆摆手，生硬地转了个话头。
　　“哎你知道吗，前两天天禄峰又抓了些妖鬼回去，说是要给峰内的弟子当做练手的对象。”
　　柳归遥也识趣地止步于“三殿下”三字，旋即注意到她的用词，“又？”
　　“是啊，短短半年，这都第几回了。一群贼心不死的家伙。”
　　妖鬼，妖族修炼失败的产物，性格狂躁、易怒，类似人族修炼走火入魔后得了失心疯。攻击力不高，却成群出没，像盯着蛋缝不放的苍蝇，既讨人嫌，又招妖厌，算得上是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灰色地带。
　　好友手痒依旧惦记着那些个妖鬼，叹了口气，“要是咱们天问阁也有这待遇就好了。”
　　柳归遥安慰她，“放心，咱们好歹也在千禄宗的名下挂着，有点肉沫肯定会分我们一口的。”
　　朱落棠幽幽看她，“你还不如不说。”
　　柳归遥换一种安慰，“你要真想去的话找你祖父啊，你祖父跟千禄宗关系那么好，找他那不是迎刃而解？”
　　朱落棠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我祖父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比继娘从鸡蛋里挑骨头管得还严苛。活得不耐烦了往山上一跳解千愁，既干脆又省事，撞到那老头的刀下，专往钝的地方割肉，比凌迟还酸爽。”
　　柳归遥这才想起来这位祖孙之间的“恩怨情仇”，讪然一笑，见她还想喋喋不休继续诉“祖父待她是如何如何的苛刻与不公”，忙从腰间的锦囊中掏出一纸符咒，塞到朱落棠的手中，“行了行了，这是我前两天特意求的吉符，你拿着，今日的考核一准没问题。”
　　朱落棠接过，“你还信这些啊。”
　　柳归遥抿唇一笑，她本来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战士，可谁曾想一场穿越击碎了她所有的信仰，现在的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你的呢？”朱落棠好奇。
　　柳归遥一脸“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神色，昂首挺胸地拍了拍锦囊，“这儿呢！足足一大卷！肯定能过！”
　　朱落棠：“……”
　　前头转了个弯后豁然开朗，已有多位弟子长身玉立正做准备，刀光剑影银光翩然。
　　朱落棠郑重其事地将吉符塞入怀中，随后又同她一道递上印有名字的纸卷，两人拿着各自不同的颜色灵石拍掌暂别。
　　天问阁的学生虽不多，满打满算也不到百人，可夫子却足有二十，这般算来每一人便管五人，1V5教学的功力自然不容小觑。
　　考核还未开始，腿先软了。柳归遥虚浮着步伐，捏着手中那块淡蓝色的石头，近乎无力地飘到测试场地。
　　她的测验夫子和其余四位考生已经到场，柳归遥用自己余剩不多的社交精力打了个招呼，便乖乖地站在角落，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足有数千尺高的山崖，一边自我催眠地当个蘑菇。
　　“闻折。”
　　柳归遥抬眼，却见一少年身着玉白校服上前一步，手指作诀，毫不犹豫地捻诀出剑，对着山崖便是纵身一跃，随后稳稳当当地立在剑身之上，在数千尺的高空之上，面无惧意地绕了一圈。
　　动作行云流水，柳归遥觉得自己估计学八百年也学不会。
　　夫子抬笔，“乙等。”
　　柳归遥：“？？？”这还乙等？？？
　　天问阁的考核分四个等级：甲、乙、丙、丁。最优为甲，最末为丁，入学期间若得三个丁便会被除名逐出，相当的严苛。
　　每次考核分设三门：炼丹、修剑、御兽。柳归遥入学不过三月有余，炼丹与御兽尚处于理论阶段，死命硬背好歹能蒙混过关，可修剑——
　　望着云雾缭绕的崖畔，柳归遥的后背不禁发凉，为待会的自己默默地烧了三炷香。
　　“焦三郎。嗯……丙等，还需多加练习。”
　　“徐大。丙等，你的决念错了，剑才会不稳。”
　　“时悦。不错，乙等，继续努力。”
　　“……”
　　“柳归遥。”
　　恍若判官一锤定音，宣告自己死刑的结局。柳归遥双腿战战，脸色发白地站在崖边，悄悄往下一看——
　　！！！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柳归遥猛地后退一步。这么高！！绝对会出人命的！！
　　“柳归遥？”夫子的声音暗含几分不悦。
　　“夫夫夫子，学生能问个问题吗？”
　　眼观鼻鼻观心，余光中，夫子似乎已然蹙眉。
　　却还是道：“说。”
　　柳归遥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如果，我是说如果，掉下去了怎么办？”
　　“生死有命。掉下去不过怨你偷懒耍滑，心思不在课业之上，自然是自己负责。”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这意思，不就是摔死也不管吗？
　　或许她的面色实在难看，放在现代或许可以在某些鬼屋或密室逃脱获得扮鬼NPC一等奖，那夫子用鼻腔冷哼一声，道：“下面都有人。”
　　柳归遥眼一亮，脸颊回温，“就是我不用粉身碎骨了是吗？”
　　身旁有人嗤笑一声，像是没憋住。柳归遥狐疑转头。正巧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仿若刚出生的小狗。
　　是闻折。
　　见她望来，闻折唇角笑意加深，还招了招手。
　　……更像了。
　　那厢，夫子几乎已经断定她是那种不学无术来混日子的坏学生。语调愈加不屑，“八成。还有两成滑手了，听天由命。”
　　柳归遥急了，“人命关天呢，怎么能滑手？”
　　夫子反唇相讥，“那你就好好学，何至于把命交在别人手中？”
　　柳归遥呆滞一秒，后知后觉方才同夫子顶嘴，原本直冲脑顶的冲动这才偃旗息鼓，像是骤然入冬的小草般慢慢折下腰来。
　　却还是有一丝不服输，用只有鼻子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恐高呢，有什么办法？”
　　“下面有千禄峰的弟子织出的巨灵网，不用担心。”
　　柳归遥愣了一瞬。谁家小孩在说话？
　　一扭头，看见了闻时。
　　柳归遥：“……？”
　　像是为了印证她心底陡生的疑惑，闻时又道上一句：“就是灵网上撒有金粉，粘上后三天三夜都擦不掉，会有些丢人。”
　　我勒个……超绝小学生音啊……
　　反差感来得太大，就像走在半路上遇见个帅哥，当自己觉得自己这颗铁树终于有机会开花的时候，对方却露出了他的小天才手表。
　　瞬间就萎了。
　　“柳归遥！你到底测不测？”
　　河东狮吼，少女心肝一抖，忙端正表情目视前方，“测测测，当然测。”
　　深呼一口气，拖“小学生帅哥”的福，她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御剑的诀早已翻来覆去地背了一个月，滚瓜烂熟，如果这场考试不比本尊亲自上场，那她拿个乙等估计问题不大。
　　坏就坏在……要实操。
　　柳归遥单手捏诀，唇瓣微动，剑锋哗然出鞘，冷音泠泠，安稳地停在她的脚前半尺之距。
　　许是先前主观臆测过深，一旁的夫子见状眉头微松，心叹：这不是挺好的嘛。
　　御剑的考核分为三个部分，其一，出鞘；其二，控剑；其三，才是御剑亲征。
　　控剑的剑诀足有九九八十一条，每条百余字，柳归遥皆能倒背如流。
　　因而那剑控得也是足够逍遥自得，剑随心动，刃随意出，笔走龙蛇，银光蛇舞，恍若名家大气之作。
　　夫子频频点头，笔尖已触纸面，正要等那最后一场“御剑之术”的结束，才好下笔，名正言顺地画一笔“甲”等。
　　长剑重新停在柳归遥的身前。
　　前头考核的四个人都未散去，方才的动作也吸引了部分其他组考核完成的弟子，渐渐围成一个虚掩着的半圈，而圈的中心，是她。
　　向来害怕目光的柳归遥在此刻忽地不那么紧张了，倒也并非一念之间悟了什么玄机，克服恐高之症，只是单纯觉得自己仿若临死前的犯人，惴惴不安数日之后，人麻了，生死也就看淡了。
　　她甚至还乐观的想，这么多人，等会万一真掉下去了，她活命的机会怎么着也能从八成晋升为九点五成。
　　万籁俱寂，众目睽睽。柳归遥一脚踏上剑身。
　　风起雾涌，衣袂猎猎。少女低垂着眼，神色淡漠，明明不过金丹初期，却摆出了化神期的气势。
　　风止，剑动，剑上那人长身玉立，不疾不徐。
　　夫子的“甲”字已经落下了第一笔。
　　却在剑身探出崖畔的那一瞬，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