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语》宁玹

62、第一幕

　　贺休忽然挂掉了语音。
　　关霈拿过手机，电量充裕，自己与沈知非皆未碰过屏幕，并非他们所挂断。于是他拨回去，连拨三次，对方一直未接听。
　　“怎么回事？”，两人听到耳机里沈明远的疑问。
　　“是贺休挂断了，我回拨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关霈道。
　　导航显示距离霖溪还有半小时的车程。
　　“沧山初步扫过一遍，没有发现贺休的踪迹”，龚易青的声音响起。
　　“好的，保持关注”，沈明远应道。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沈知非不由得踩深了油门，“会不会……是被ARK的人给找到了？”
　　关霈摇了摇头，通话断得措不及防，他无从判断。
　　“闻彧的手机还是关机？”
　　秦曼在电波另一端回答他，“目前没有开机过。我设置的程序一直在监控，如果开了机会立即弹出提示”。
　　“副局，监控的ARK人员有异动么？”，关霈问。
　　隔了一会儿，沈明远回答他，“一切正常，没有谁做出突然行动或者联系可疑人员”。
　　关霈继续尝试拨打语音，但接下来的半小时，始终未有回应。
　　众人皆是忐忑不安，却也只能按照计划先走下去。
　　距离霖溪不到一公里时，微信里终于弹出了新的消息。一句话，以及一个地址定位。
　　“到这个地方”
　　关霈立即报告给沈明远。正是在沧山脚下。
　　众人精神一震，沧山已有部署，贺休将地点定在那里岂非是自投罗网。
　　想及此处，沈知非又踩了踩油门。
　　“慢点”，关霈忽然唱了反调。
　　沈知非不明所以，却是听命令的。放慢了速度之后，他问道，“怎么了老关？”
　　跟随导航指示，车子下了高速路。
　　“只有这一条路线么？”，关霈颇为担忧地望着窗外。
　　沈知非瞥了一眼导航，“不是，但这是最优路线”。
　　“换一条”，关霈点了几下导航，“走这边，上高架”。
　　“啊？为什么？”，沈知非换了车道，“走市区绕远了”。
　　“他完全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地点”，从收到信息开始，关霈便一直心神不定，“可偏偏选择了沧山”。
　　“是有点奇怪”，沈知非打着方向盘，车子拐上高架，“但沧山毕竟对他有特殊含义，再者小道那么多，咱们也不可能全面覆盖，也许他有另外的后路”。
　　关霈缓缓摇了摇头，“只怕这其中有问题”。
　　沈知非沉吟着，“去了又换地点也是有可能的”。
　　“注意警惕，小心一点”，关霈盯着后视镜。
　　沈知非握紧了方向盘，“明白”。
　　关霈再一次拨打微信语音，没想到居然接通了。
　　“走到哪儿了？”，贺休打了个哈欠，“等得我好累”。
　　“还在路上”，关霈并不提细节，转而问他，“刚才半小时你去哪里了？怎么忽然断了通话？”
　　“我困啊，睡了一会儿”，贺休懒洋洋地，“不然等你们到了，我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昨晚没睡好？”，关霈顺着问。
　　“你睡好了？”，贺休反问。
　　关霈抬眉，“彼此彼此吧”。
　　“彼此彼此”，贺休笑。
　　关霈关闭了导航的语音音量，而后点击另一条路线，示意沈知非换过去。
　　沈知非点点头，车子离开市区，向沧山开去。
　　这是条车流较密的大路，沿途摄像头不少。
　　一路平安无事，沈知非逐渐放松了警惕，心道会不会是老关敏感过头了。
　　距离目的地十分钟。
　　车子拐进了直达沧山的小路，这是到达目的地的唯一一条路。
　　意外，便于此时发生。
　　关霈一面注意着四周，一面同贺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当那辆自坡下猛冲上来的越野车撞过来时，饶是他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在副驾上操作车子避让开去，惊骇间吼道，“小心！快避开！”
　　沈知非立即猛打方向盘，但对方太快了，几乎是踩满了油门来势汹汹。
　　车子被撞下了马路，沿着侧坡滑下去，滚了两个来回，终于头朝下地停下了。
　　一直盯着屏幕做动态跟踪的秦曼豁地站起身来，来不及向沈明远说明，直接抓起电话，“易青你看到了么？！！！快！马上带人过去！！”
　　“怎么了？”，沈明远认真地听着关霈与贺休的对话，突然断掉的通话令他心头一紧，旋即便听到了秦曼的吼声。
　　“突然冲出来一辆越野车把老关他们撞下去了！正好出了监控画面，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霖溪那边已经出动赶过去了”，秦曼白着一张脸，尽力平静地简要汇报。
　　沈明远面色一变，耳机里霖溪警方的负责人对他道，“我们的人已经出发了，最快五分钟就能赶到”。
　　“麻烦尽快”，沈明远的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这是他经历的最漫长的五分钟。对于所有人而言，这都是难熬的五分钟。
　　电波的两端，沉默无言，静寂地犹如枯凉荒野。
　　终于，消息传来了。
　　却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听到的。
　　“我们找到了！只是……车里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沈明远的语气急了些，“那辆越野车呢？”
　　“副驾的安全带被割断了……看起来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人救出去了……但是人不见了，越野车也不见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副局，我要不要拨通语音？”，秦曼的手指虚悬在鼠标左键上方，微微颤抖着，指尖冰凉。
　　电脑屏幕上，言律的微信界面登录着，关霈与贺休的通话记录中断在五分钟前。
　　“不”，几秒钟后，沈明远下了命令，“激活关霈和沈知非身上的定位芯片”。
　　技术员很快给了反馈，并将画面投在大屏上，“信号出现了！”
　　“将信息共享给霖溪那边”，沈明远道，“小心点跟上去，保持距离”。
　　越野车内，关霈与沈知非被反剪了双手后用自己的手铐铐了起来，嘴巴贴了胶带，身上的配枪手机等所有随身物品全部被卸了下去。他们的手臂内侧，被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沈知非的半边脸全是血，仍在晕迷着。关霈方醒不久，顾不上自己的一身伤，挣扎着想去查看沈知非的状况。
　　“别动”，自己的警枪被拿在旁人手里，顶在了自己的后脑。
　　关霈不动了，口中却不停地发出声音。
　　一只手探过来，扯下了胶带。
　　“他怎么样？！”，关霈道。
　　枪口向下压了一压，“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关组长”。
　　“给他止血！快点！”，关霈咬牙吃着力气顶着。
　　“放心吧，死不了”，头顶的声音像是粗粝的石子摩擦着玻璃，令人很是不舒服。
　　“你是谁？”，关霈问。
　　“你不需要知道”，那人道。
　　“扯淡”，关霈冷笑一声，“贺休派你来的吧”。
　　那人没有回答。
　　“带我们去哪儿？”，关霈又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那人开口。
　　关霈挪了挪身体，试图坐起来，却被抵在后脑上的枪用力一压，“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再开个洞，反正只要你死不了就行”。
　　“给他一针得了，废什么话”，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位置是在副驾驶。
　　那么绑架了他们的，这车上至少有三个人。
　　“我不动就是了”，关霈趴在地上，“趴着难受，让我面朝上躺着总可以吧”。
　　“不可以”，那人干脆地拒绝了他。
　　“怎么称呼你？”，关霈转了话题。
　　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那人便拒绝开口。
　　“总不能就叫你‘哎’吧”，关霈道。
　　对方依旧不理睬。
　　关霈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问，“你们是ARK的人么？”
　　枪口不易觉察地挪了一下。
　　关霈很敏感，立即道，“你们也是背叛者？”
　　那人终于回应了，虽然只是一声冷笑。
　　“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不怕ARK的人找到你们？”，关霈趁热打铁，“你们处理起背叛者来，一定很有一套手段”。
　　副驾驶传来一阵笑声，“你知道他在ARK是什么身份么？”
　　他？贺休么？
　　“洗耳恭听”，关霈道。
　　“名单都到手了，你不知道么？”，先是句反问。
　　关霈不接话，“这么说，你们是不在名单上的？”
　　“你很会套话么”，比起拿枪威胁着他的那位，副驾驶这位显然放松的多。
　　“他在ARK中是什么身份？”，关霈只好接道。
　　“他的身份代码是什么？”，依旧先问他。
　　关霈想了想，说了简要信息，“杀手，清理者”。
　　“他在ARK很出名的”，副驾驶的人悠悠道，“我们都叫他霍德尔”。
　　霍德尔？贺休提到过这个名词。
　　“是个代号？”，关霈问。
　　“他是内部清理者”，副驾驶的人声音冷了许多，“专杀背叛者”。
　　仿佛空气也跟着被冰冻，毛孔张开，关霈觉着喉咙里被塞了一口冰碴，“他杀了多少背叛者？”
　　“那只有他自己知道”，副驾驶的人又笑了，仍是那么游刃有余，“不过传言里吓人得很，说几百的都有，我们都害怕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