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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无甘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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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记录调查过了’,一行人在返回途中收到了秦曼的信息。
沈知非一向回复得最快:曼姐你昨天回家了么…...
秦曼分了几条信息,一条来得比一条快。
霍群琳(letitia)名下有两个手机号,皆于2011年6月10日申请办理,通话联系人大部分都是秦恪。其中有三个一次性号码,分别于2011年9月3日,2011年11月6日,2012年12月3日拨打过她的其中一个号码,霍群琳也有回拨过,不过每次通话时间均不超过一分钟,而次日这三个号码都被报废。
琳琳曾经使用过的手机号,从2011年5月开始频繁地与秦恪联系,6月8日当天还有秦恪拨去的电话,但自8号之后便再没有了。
裴兰苕与郑轻舞两人的通讯记录中交集了同一个人,且在她们死前联系频繁,包括深夜时分。
马修斯,男,1989年6月3日出生于落城,1997年3月与其母离境前往德国,2011年独自回国,现在中心区经营一间酒吧,名为落日。
“落日酒吧?”,关霈刷了脸,以肩膀顶开了门,拎着满满两只手的早饭,“就是去年出了劫持案,犯人的儿子还牵涉进裴兰苕意外身亡案的那间酒吧?”
“吓死人了”,秦曼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屏,冷不防被骇了一跳,“你是自带消音模式的猫么?!”
“是你太聚精会神了……”,关霈小声辩解了一句,又道,“先吃早饭!”
“是那个落日酒吧么?!”,又一位大呼小叫地冲进来了。
秦曼头也不回地缓缓道,“沈知非我告诉你,姐今儿精神衰弱……”
“我错了曼姐”,沈知非亦是一向地认错第一名,“我闭麦”。
“怎么是老关买早饭?”,秦曼给他让了空位,“我咋记得昨儿把钱给你了呢?”
“没听见闹钟,起迟了……”,沈知非灌了两口牛奶,又塞了个小笼包,理不直气也壮,“就把钱转给老关了”。
“早!”,紧接着进来的两位嗓门也不小,瞅见沈知非张牙舞爪地冲他们一通比划,不由得一齐问,“你咋了?”
“抽筋了”,秦曼替他回答。
沈知非塞了一嘴巴的饭,口齿不清,“就当我是吧……”
“拨给霍群琳的那三个一次性号码,时间很巧”,闻彧接过秦曼递过来的纸袋,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巧?”,沈知非随口应答。
一口饭慢慢咽下去,闻彧道,“2011年9月霍群琳买下了九章区的那栋仓库楼,2011年11月接手了迟青逸家的洗车行,2012年12月3日则是她事故身亡的时间”。
沈知非顿住筷子,“确实……”
“会是同一个人么?”,龚易青道。
闻彧耸肩,“无从得知,完全死无对证”。
“若说巧,2011年6月8日秦恪联系琳琳也很巧”,沈知非接道,“那天不正是名义上的Letitia Collins的死亡日期么?”
龚易青表示同意,“巧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但至少可以肯定,拨给霍群琳的第三个一次性号码,一定不是秦恪”,秦曼道,“通话时间就在车祸前几分钟,她与秦恪是在同一辆车上的”。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闻彧道。
“一定有”,关霈在一旁道,“至少我们见过的就有一个”。
沈知非立即脱口而出,“假秦恪”。
“现有的落城市数据库中,面部识别系统识别不出他的画像”,秦曼道,“如果要扩大数据库规模……”
“先放一放,这个我去问领导要支援”,关霈转到另一边,“关于言律,有没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有。关瑟的话,能找到的信息非常少,而言律也鲜少与什么人作多接触,纸面记录上几乎找不出什么来”,龚易青道,“我和沈知非打算去他曾经的中学大学这几个他相对停留时间较长且还能找到可以问话的活着的旁观者的地方去查一查……”
“那我们去找另一位可以问话的还活着的……喂您好?对,我就是关霈。噢你好叶萚同学”,一通未知来电拨进来,关霈接通,听了两句,神情变了,“是你自己的决定么?好,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闻彧起身,不由得意外,“叶萚肯开口了?”
“嗯”,关霈匆匆吃完了最后两口,擦了擦嘴,边走边道,“他说他妈妈出门了,下午才回去,他想同我们聊聊”。
清晨的茶馆,食客寥寥。
二楼的一间小包厢在转角尽头,临着街道。推开门,柔柔暖风蒸着室内幽幽茶香。
茶桌旁静立着一个年轻人。
瘦削身材,个子不矮,不过较关霈略低个几公分,下颌细窄,带着副颇大的眼镜。半低垂着眉眼,腼腆谦逊的模样。
“两位警官好,我叫叶萚”,音量不大,却并不少底气。
“你好”,两人进了门,分别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请坐”,待两人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叶萚重新归座,慢慢摆弄着茶具,将两杯茶推过去,“这地方我经常来,清净,茶也不错”。
闻彧端起来抿了一口,笑了笑,“实在是不懂茶,尝起来总是感觉发苦”。
“喝多了就好了”,叶萚也笑了一笑。
笑里掩不住的言不由衷与满腹心事。
“你们是不是觉着,我看起来并不像你们所听到的那样?”,叶萚道。
关霈问,“我们听到的是什么样子?”
叶萚将他瞧着,只觉春风淡薄,如迷雾,“你们一定已经问过老师和同学”。
关霈道,“那是他们的说辞”。
叶萚将茶杯捧在两只手里,想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也没说错,我确实是不正常”
“你只是同他们不一样”,关霈道,“不正常不是这么定义的”。
叶萚的眸光微微一动,仍低着头,“那该怎么定义?”
“霸凌,杀人”,关霈一字一句。
叶萚的身体绷紧了,呼吸加快了许多。
关霈瞧着他,将名字一个一个地念出来,“罗些,江安流,郑轻舞,杨灵,方思思”。
薄薄的皮肤下,暗蓝色的血管在手背清晰可见。
“你同裴兰苕,是好朋友?”,关霈换了个方向。
叶萚先是一愣,而后慢慢地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初中的时候我们是一个班的,就是从那时候认识的”。
“在你看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关霈语声轻缓。
“她是极少数从一开始便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瞧我的人”,叶萚将茶杯捧起来,并没有喝,一根无意掉出的茶叶在杯中浮浮沉沉,“十二三岁的孩子们学会了恃强凌弱,但不是每一个都选择去成为乌合之众”。
关霈认真地听着。
“乌合之众往往是无知者,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如何伤害了别人,又或者,反正不是自己痛苦,伤害别人,本就是人的天性”,叶萚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只要没犯法,就算是警察,你们也是无能为力”。
关霈仍旧没说什么。
叶萚却问他,“对么?”
“我并不否认我们的无力之处”,关霈道。
叶萚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反而笑了笑,“谢谢”。
关霈瞧着他。
“谢谢你没有‘但是’下去,讲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叶萚道。
关霈开门见山,“裴兰苕的意外身亡,同霸凌你的人有关系么?”
“就是他们杀了她!”,叶萚几乎是吼出来的,可旋即又痛苦地低下头,“都怪我……”
关霈凝眉,“调查结论是自杀”。
“你们警察的调查都是错的!”,叶萚失声道。
关霈将面前的茶杯移开,略向前倾了倾身体,“为何从来没有过你向警察提起裴兰苕可能死于他杀的记录?”
叶萚如被针刺一般地缩了一下,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挤出一句话来,“我没有证据”。
“那你如何断定裴兰苕不是自杀?只是因为她并非酗酒之人?”,关霈问。
“当然不是!”,叶萚急急地出了口,可又收住了下文。
关霈追问,“还有什么?”
手中的茶杯顺时针转了一圈,又逆时针转回来,如此反反复复十几遍,叶萚一口气将半杯茶喝了个干干净净,甚至吞掉了那根茶叶。他放下杯子,瞧了眼关霈,瞧了眼闻彧,又低下头。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我看到了”。
关霈拿过他的茶杯,重新倒了一杯,推过去,“看到什么?”
叶萚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们……是强迫她把酒喝下去的”。
闻彧飞快记录着的手指一僵,听得关霈问下去,“他们是谁?”
叶萚使劲揉了一下眼睛,吸了吸鼻子,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罗些,江安流,郑轻舞,杨灵,方思思,他们五个人”。
“你是怎么看到的?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平静,没有情绪波澜,关霈只是个冷静的提问者。
“西河开发区,北鸣河边”,答者却身在其中,无法挣脱,“我……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