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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杀?他杀? ...

  •   短促的清音,提示了一条新的信息。

      一只胳膊自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中伸出来,准确地定位了声音来处,将其拖了进去。

      指针无声地作着圆周运动,将挂钟刷了一层又一层的深夜。

      深夜总是静寂,偶尔也会喧嚣。那是别人的夜。

      她厌恶寂夜。房间里,永远有一盏不熄的灯。灯光单薄,灯影却重,覆在被上,气息愈沉。

      于是,她撕破了夜的默。

      手机如一只爬上掌心的虫子,被惊恐地甩了出去。喉咙中一声扭曲的哭腔。

      屏幕尚未暗下去,黑底白字的两行: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余意,来找我吧。

      黑夜,又多了一个游魂。罪恶的。畏惧的。
      从此不见天日。

      “不可能!”

      尚未褪去睡意的晨曦惊了一惊,勉强睁开一缕清醒,将人间打量几眼,复又昏昏欲睡。

      青年转过身来,灯光将他的轮廓刷得分明,新生的仲春,尚未完全脱去青稚。他举着两杯咖啡,眼眶微微撑开,“哇曼姐,一大早的如此暴躁,怎么地了?”

      “关霈呢?!”前势未消,后势已起,听筒被毫不留情地撂下,亦浮亦沉地挣扎少时,最终没入海底。

      咖啡自原点走出一道折角,一杯行向秦曼,一杯拐去门口:“好像是去物证室了吧,刚瞧见他往那边去了”。

      “立刻,马上,去叫他回来,”瘦高的身形逼近了,虽较之于他要单薄许多,却是难以抗拒的气场。

      “早啊曼姐,”门扇忽地被推开了,一道纤细的影飘了进来,声音与她的步伐一样轻快,“哎?还泡好了咖啡?谢了啊沈知非。”

      “一如既往心安理得地顺手牵羊,你的脸皮,本人一向甘拜……”沈知非正要吐槽两句,抬头却看见秦曼一张煞白的脸,神色仿若见了鬼,不禁一怔,“曼姐?……”

      “去叫关霈,他的手机一直在忙线中,”秦曼直直地盯着他。

      “许是静音了吧……”这下,沈知非真是有些吓到了,后退一步,半个身子滑出门去,没了影儿。

      呵欠融进理直气壮的咖啡里,提了苦,萃了香,沉淀至底。而后,倦意打了个滚,自眼皮碾出几道淡纹来。这是闻彧来到重案组的第九个月,却是第一次在这位绝少失态的干练女警身上捉出了惊慌之意:“出什么事了曼姐?......”

      秦曼如未听到一般,木怔怔地立着,眼尾的弧度清晰地晕了一道颤。直到门外踏来了匆却稳,忙且急的两沓脚步声。

      关霈是被沈知非推进门的,新剪的头发短得像学生时代被耳提面命的教导模板,剥去了几分如沐春风,倒脱出些毛毛躁躁的青春气息来。

      “十万火急的包裹送到,”刚顿了步,又被按着肩搡到秦曼面前。

      挣了一下没挣脱,关霈只好哭笑不得地问:“怎么回事?这小子,见了我话还没出口,一路连拖带拽地给我薅过来了……”

      “易青最近在跟的一起自杀案,”秦曼却毫无玩笑的心思,“还记得么?”

      “之前来找老关请教的那个?”沈知非插了嘴,“说是怀疑他杀来着我记得是。”

      “易青又去勘了一遍现场,在死者的一本书上发现了一枚指纹……”秦曼的语声变得异样,“刚刚他来电话,说是鉴定结果出来了。”

      关霈凝了目光,瞧着她。

      “指纹的主人,是……”深深地一口呼吸,连着两字缓缓吐出,“言律。”

      似乎是被一个攫取空气的机器抽去了所有可以组成氧气的成分,连同声音亦一并失去了开口的权利。

      秦曼将电脑屏幕转过来,鉴定报告上,那一笔一画的宋体字无声言语。

      一字,简单又情绪蓄积的语气词自沈知非嘴里滑了出来。

      “言律……六一四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身后闻彧的呢喃毫无半分力度,“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不错,他已经死了,”关霈道,“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氰化/物。那个太早失却灵魂的生命终究重归于尘,冰冷地,无声无息。

      “我们亲眼看着他被推进焚烧炉,化为了一堆灰烬……”沈知非定声道,可没来由的,尾声打了一个犹豫。

      “莫非他……”咖啡去了一半的温,氲了闻彧目中的疑与惘。

      人总在质疑不曾落于自己眼中的历史与过去,切割着真相与事实。

      “死人是不会复活的,现实中也没有那么多起死回生的戏码,”关霈截口,“易青在哪?”

      “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秦曼道。

      “叫他直接去案发现场,”说时,关霈已经在向外走了,“沈知非,跟我走。”

      落城,九章区。

      每一个寒冬,似乎都比以往更为冷冽,沧凉在人心深处。

      远远地,沈知非便望见了龚易青的身影,他张开手臂,大幅度地用力晃了晃,对方以同样的姿势回应,并加快步子奔了过来。
      “老大!沈知非!”

      闻得来者呼唤,关霈终于自遥想中回过神来,笑意盈了眼。

      龚易青站定,抬手扶了下镜框,面上掩不住的欣喜扯动着疲惫的纹路。

      “大半年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关霈拍了拍他的手臂,“近来如何?”

      “还行还行,”龚易青将两人打量着,“老大换发型了?气势上来了,年纪倒下去了。沈知非你又没少练吧?这肩膀,不错不错,在重案组怎么样?还适应么?”

      寒暄了几句,见关霈有意无意地总向一边瞟,便跟着瞧了过去,沿街一排的商铺,并未发觉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老关,看什么呢?”沈知非也有些疑惑。

      关霈抬了抬下巴:“再往西北方走个六七公里,就是那家儿童福利院吧。”

      “嗯,”龚易青点点头,“当时言辰言景姐弟俩呆过的那家。”

      言及此处,三人的神色皆变了一变,说不清的复杂思绪。

      关霈道:“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这边走。”龚易青带着路。

      半翻新的小区,一眼望去皆是老式的六层楼,林木沿着走道繁疏有致地错落着。周日的上午,停车位上满满当当,而未得到车位的租户们在不远处贴着围栏紧紧凑凑地停了一长排。

      此刻,在一辆白色的轿车旁,一对中年男女正对彼此挥舞着手臂,两人相隔不过三四步,却惟恐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几乎是在嘶吼着将字词拍在对方的脸上。

      “男的乱停车把路堵了,”沈知非放慢脚步,听了几句,而后追上前头两人,言简意赅,“女的开车出门,差点刮了他的车。”

      八号楼。三人抬头,龚易青抬手指向靠近临街的一扇窗户:“就是那一户,304号。”

      没有电梯,楼梯间两人并行略显拥挤,三人便先后鱼贯而入。

      爬上三楼拐角,便见得一个年轻人立在那里,正来回地踱着步子,朝手心哈着气,瞧见三人,立即迎了上来:“龚哥,早啊,这两位是?……”

      “哦这两位都是市局重案组的,关霈关组长,沈知非沈警官,”龚易青熟络地作着中间人,“这一位是我们的社区民警,周秦。”

      “你好。”关霈伸出了手。

      周秦忙上前一步:“关组长,您好。”

      “叫我沈知非就行,”两个年轻人也握了握手。

      “沈……沈警官,”周秦还是保持了客气,又悄悄将沈知非打量了一番,目中露出些羡慕之色来。

      “死者是这家的租客,出了事后,房主只露过一次面配合了些调查工作,之后便将钥匙委托给了周秦暂时保管,说是警察完事之前不想再掺和,”趁着周秦开锁的功夫,龚易青大致提了几句背景,“隔壁这家302室也是租房子的,前天已经搬走了,剩下两家是本地人,但也好几天不见人回来了。”

      “我打听过了,说是去亲戚朋友家借住了,隔壁就是死过人的屋子,正常人心里都会发怵吧。”周秦附和一句,拉开了门。

      “来。”龚易青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又从里面取出三双提前准备好的鞋套来。

      “那龚哥……我先撤了,还得去趟社区那边,完事儿了你叫我。”周秦站在门口道。

      龚易青应了一声,又将脑袋探出门框,小声同他说了几句,最后摆摆手:“谢了哈,回头再聊。”

      门一关,一股子阴冷便慢慢地浸了上来。

      窗户都关着,窗帘也全都拉了起来,龚易青戴上手套,拍开了电灯开关。

      “说说情况吧。”关霈开门见山。

      “死者余意,青城市人,30岁,2012年进入落城大学读书,毕业后便在落城工作,一直是租房子,这房子她已经租了两三年。单身,在本地无亲属,社会关系简单,平时都是两点一线地在住处与工作单位之间往返,很少出门,不爱交际。报警的人是她妈妈,时间在1月3号晚上九点半左右。据余意的妈妈说,母女俩日常会有通话联系,但从1号开始就没了消息,打电话不接,问她的朋友也不知情,之后接到余意工作单位打来的电话,才发现同事和领导也联系不到她。着急之下,连夜赶来了落城,报警之后强行破了门,结果发现余意早就没了气息。经过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在2024年1月1日晚上七点左右,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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