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别黑化》无相劫

20、樊世杰

　　这几日佑泽山中人有些浮躁，因着人妖之界镇守越发薄弱，以往十年才用加固一次的边界，如今堪堪六年，妖怪便又蠢蠢欲动冲破镇守往人界而来。仙门教派皆需派人前去绞杀妖族，稳固人妖界限。佑泽山人皆好奇师尊此行会带哪几个弟子下山，想来心爱的小弟子是少不了。

　　佑泽仙尊立于高台，声音轻柔，传入众人耳内，“此行危险，便少几人同行，谢隐，楚景瑜，楚檀儿，收拾包裹，辰时出发。”

　　谢隐肩被轻拍，他扭头看去，是张旭师兄。张旭入山门听说已有几十载，如今剑术上刚入道，谢隐看得入迷时指点了一二，好在师兄好脾气，没同他计较，二人便也偶有切磋。

　　张旭轻笑，不曾说什么，眼中满是祝贺，谢隐羞赧笑笑，扫见一旁秦雪的白眼，不尴不尬转头。

　　楚檀儿从人群里蹭出来，撞撞他肩膀，问道：“这小半年你哪去了，怎么都见不到你人，诶，我跟你说下山玩了几趟，人界是真他妈好玩啊，还想拉你一起去赌几把。”

　　谢隐对着他稍有些怨气，竖眉道：“你好意思说，那日你丢下我自个儿玩去，我被妖怪逮住差点命去了半条！”

　　楚檀儿一愣，转而大笑着拍他道：“没事吧哈哈哈。”

　　此番讲话钻进佑泽山弟子耳中，纷纷朝小师弟聚拢。谢隐被簇在中间，师兄们一人来摸了两爪，问道：“没啥事吧。”

　　谢隐推开凑上来的爪子，不耐烦道：“早好了，师兄们自重！”

　　他三人回院子收拾包袱，楚檀儿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说起山下赌坊花楼。楚景瑜掏掏耳朵道：“你跟哪儿学的，说话一点女子家的矜持都没有，糙得我耳朵痛。”

　　楚檀儿扮鬼脸道：“不就是跟你们学的吗！～”

　　楚宇携弟子三人抵达一座罩着瘴气的荒山上，他如闲庭信步，时不时道出一个方位，身边人便冲杀出去。

　　“东南，百丈。”

　　楚檀儿望望身后，空无一人，撅着嘴冲出去，不出片刻又冲回来，嘴里喊着：“楚宇救命啊啊！”

　　楚宇“啧”一声道：“教了你百回，叫师尊。”

　　楚檀儿忙道：“师尊师尊救救我。”

　　她躲在楚宇身后，楚宇看着跑得地动的巨虎，朝身后一抬手，楚檀儿将剑柄搁在他手心，听他道：“看好。”

　　楚宇往前十数步站定，巨虎直冲而来，肥厚肉掌就要拍击在楚宇身上之时，楚宇身形一侧，先是一剑捅入虎心，再是挥剑断其咽喉，最后横剑自双目削其颅顶。

　　楚宇翩然落地，周身滴血未沾。他朝楚檀儿走来，剑丢回给她，道：“灵力不够便攻敌命脉，且需一击即中，若不能一击毙命，便跑罢，垂死发狂你也再制不住。”

　　楚檀儿咬着嘴唇，握着染血的长剑，诺诺点头。不远处两人呆愣愣站在原地，楚宇招手道：“过来啊。”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迟疑着跑来。

　　三人跟在楚宇身后，楚景瑜同谢隐传音道：“好狠。”

　　谢隐：“……”

　　“听说你前几月重伤养病去了，和灵玉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

　　“佑泽山弟子名册，灵玉被除名了。”

　　“……与灵玉无关吧，是之前赤妖寻仇来了。”

　　谢隐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是震动，灵玉被除名，他或许不该欣喜，可师尊是为了他。一直憋在心底的委屈上涌，与此刻不得不压抑的小小欣喜混杂着，如深谷中好容易得见天光而绽放的小花，带着潮润直想使劲往日光照进的方向扑。

　　楚景瑜看着谢隐望向楚宇的眼睛都似在发光，两眼一翻，道一声：“无可救药。”

　　四人清理着沿路的妖怪，不知不觉已从山脚到了山腰。楚宇忽然顿住脚步，往山下看去，目光穿过枯枝老树，见一女子手持铁棍，那铁棍细小，比发簪长不了多少，一头接着细链，链子尾部坠着小铁球。只见女子手腕转动，铁球受细链舞动，砸入妖物眉心，妖物瞬间毙命。

　　楚宇面露赞赏之意，口中道：“链子锤舞得真漂亮。”

　　谢隐看看他，往他跟前站去，作张望模样。

　　楚宇无奈道：“隐儿，为师看不见了。”

　　谢隐磨磨蹭蹭回头，如今他已长得同楚宇差不多高，可也光是个子长了，脸上皮肤仍旧薄嫩，仿佛用力一搓便会破皮。

　　楚景瑜在一旁端着两手翻白眼道：“他不就是为了让你看不见吗，把你姻缘都挡没。”

　　谢隐脖子窜上绯色，连连摆手道：“不是，师尊，我没……”

　　楚宇笑笑，举步往前走。

　　天色渐暗，楚檀儿灵力不够，显出疲累。谢隐升起一堆火，楚景瑜席地而眠，楚檀儿枕着他肚子，晃了晃脑袋，嘀咕道：“舒服。”

　　楚宇拨弄着火堆，道：“歇息吧隐儿，为师守夜。”

　　谢隐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人，当初泥地里也跪过的小乞丐，佑泽山养了养，倒是养得讲究起来。他靠着大树脑海中修炼着剑法，练了会觉得枯燥，便瞌睡起来，头时不时点一下。

　　脸被人轻捏，谢隐迷迷糊糊睁眼，见师尊于他身旁坐下，衣摆铺开在身侧，拍了拍大腿，笑着看他。

　　谢隐背对楚宇侧躺在衣摆上，头枕着他大腿。师尊摸着他额头，轻拍哄睡，谢隐眼前火光跳动，转眼便到了一处冷清地方。这地方熟悉又陌生，他推开破败的木门，他想唤一声“娘亲”，可是里间已长满荒草，他转身离开这冷清地方，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往哪处去，漫无目的走着，前方一人背对他负手而立。胸口涌出暖流，他想飞奔上去，可那人身旁出现一女子，他们挽手前行……

　　那我呢……

　　师尊，那我呢……

　　楚宇百无聊赖，大腿有丝凉意，不禁咬了咬牙，拍拍身前人。

　　谢隐忽从清冷孤寂中抽身而出，眼中尚且含着泪，迷茫看向楚宇。楚宇见那凉意不是自嘴角流出，暗暗松一口气，问道：“做梦了吗，怎么哭了？”

　　谢隐用袖子擦擦脸，笑得暖意融融，道：“梦到宝林师兄做的菜太好吃，好吃哭的。”

　　一行四人缓慢爬至山顶，眼前层层阵法，年轻的小弟们至山林中引来妖群，飞天遁地差点命丧妖怪手下，到了空地，大能齐齐施法，剑术贯穿，阵法灭杀，好不震撼，妖怪们只怪不在妖界里。

　　楚景瑜咋舌道：“看看别派。”

　　楚宇笑笑道：“带上你大师兄们，或许也有这气势。”

　　楚檀儿道：“好哇，楚宇你瞧不起我们。”

　　楚宇道：“我前去看看，护不住你们，原地待着。”

　　谢隐默默看着成千仙门人士对上万妖群的围猎，忽道：“师尊，真的瞧不起我们吗。”

　　楚景瑜肩膀碰了碰他，“想什么呢，大师兄入门也快百年了，比我们厉害实属正常，咱们仨怎么也是天资过人，去掉楚檀儿咱们就是旷世奇才。”

　　“喂！楚景瑜你什么意思！”

　　见过浩浩汤汤穿着相同门派服饰的弟子南下而行，行过旱地沼泽，偶杀一凶怪巨兽，佑泽仙尊好似厌烦了这般，御剑疾行，瞥见陆地修士杀不过那妖兽，便一记灵力击出，将妖兽轰杀。

　　谢隐看得心惊，暗道这灵力真似能毁天灭地。

　　再行仍是荒地，这处荒地又与一路行来的荒地有些差异，远远看见一排石碑，互相间隔百米。

　　楚宇看着这无际石碑，呼出一口气。他自袖中取出一符一笔，笔无墨，却随着他动作在符上落下红金符文。符成，楚宇灵力催动，一符化作千万，洋洋洒洒落下，直隐入石碑内里。

　　他们从荒地到深林再到高山，不落下一块石碑，终于在雪地之巅见到须发与这天地同色的道尊。

　　“辛苦。”

　　楚宇点头。

　　道尊领着人进到雪山上突兀的一座宫殿内，他端坐其中石台上，吐纳肺腑，似乎在等待什么。楚宇负手而立，忽道：“累了。”

　　道尊开口道：“俸纳两成。”

　　楚宇面色淡淡，道：“我是剑修，非是符文阵法修者。”

　　“三成。”

　　楚宇弯了弯嘴角，道：“道尊圣功百世，苍生感念。徒儿告退。”

　　道尊挥挥手，楚宇举步而出，三个小徒亦步亦趋。

　　四人出了宫殿，往山下望去，雪地上跪满人，密密麻麻如蚂蚁般。他们匍伏跪拜，谢隐看得呆愣，忽觉身后有灵力袭来，举剑挡去，发现并非攻击，而是宫殿内灵力激荡的余波。符文催动万碑链成一片，将人妖两界阻隔。

　　漫山遍野正欢呼，此刻自人群中走来一人。来人眉清目朗，一身藏青衣袍将年纪不大的少年压得沉稳许多。他弯腰一拜，温声道：“拜见佑泽仙尊，家父近日得奇珍，正锤炼宝剑，故不得空亲自前来。家父命我邀您入城小住几日，顺便赏玩一番。”

　　楚檀儿盯着来人双眼一眨不眨，那人一双桃花眼飘来，楚檀儿便拉着谢隐望向山脚道：“好多人啊。”

　　“檀儿妹妹，好久不见。”

　　那人同楚宇讲完话，行至二人身后招呼道。楚檀儿抬手，以袖掩口道：“世杰表兄。”

　　谢隐登时如活见鬼般。

　　樊世杰笑笑，道：“檀儿妹妹幼时可不似这般，如今真是生得娇容玉立。”

　　楚景瑜原本朝着山脚的方向两眼没个准心正神游，听这话双眉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