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谣》苏小六

35、第三十五章 结局

　　第三十五章结局
　　“悦悦，是我。”
　　多熟悉的声音，即使这么久没见，依然能够第一时间反应出来。
　　辛悦深吸一口气：“什么事？”
　　“牧晨走了……”江沐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走了？去了哪里？”辛悦整个人为江沐辰出现这个事实震惊，全然不明白江沐辰的话。
　　“悦悦，他死了……”
　　似是晴天霹雳，辛悦手一抖，电话摔在地上，手机挣扎着亮了两下便渐渐暗了下去。
　　陈北遥看出辛悦的不对劲，忙问：“悦悦，出什么事了？”
　　辛悦颤抖着从地上拾起电话：“北遥，对不起，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陈北遥没敢再问下去，可是船已经开到江中，一时半刻回不去了：“悦悦，你冷静一下，等船靠岸好吗？”
　　辛悦慌忙点头，只觉得夜风刺骨得凉。
　　待下了船，陈北遥开车过来，辛悦收紧衣服上车，二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
　　回到家，辛悦谢绝了陈北遥的相陪，一个人上楼。
　　没想到手机居然还能用，她找到方才江沐辰的电话，拨过去。
　　“他是怎么……走的？”辛悦深呼吸道。
　　江沐辰那边沉默着，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表明对方仍在。
　　“这也不能说么？”辛悦苦笑，“你们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悦悦，对不起，不是不能说，是不想你担心，事情都过去了，不要问了好么？”
　　“好吧，”辛悦还是妥协了，“他如今在何处？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他还在D市，下周一就要火化。”
　　辛悦扶着桌边坐下，胸口闷闷的：“我马上订机票回去。”
　　机票是第二天清晨的，辛悦睡不着，拿包装了换洗的衣物，坐在窗口发呆。
　　和牧晨的相识算是个巧合，因为他和江沐辰同名引起了一点小误会，当时的牧晨好凶，要不是江沐辰在身边，估计自己一定免不了吃苦头。但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笑得人畜无害地和她们攀交情套近乎。
　　之后，牧晨好事坏事都做过不少，他漂亮又有能力，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他原本就该是被用来观赏和崇拜的，没想到竟然越走越近成了朋友。
　　他知道她的小秘密，明白她爱慕江沐辰的小心思，可是他不歧视她疏远她，而是鼓励她勇敢一些。
　　当她和江沐辰在一起后，他将她调回D市，虽然不过举手之劳，却依旧帮了她们那样大的忙。
　　因为江沐辰的不辞而别，她和他闹翻了，甚至那么久没有联络，可是见面后却不觉得生疏，依然是亲热的朋友。他羞涩地说自己有了女朋友，他祝福她有了新的幸福，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直到各自成家，直到垂垂老矣……
　　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他无所不能，又怎么会突然……
　　辛悦还记得，他多自负自恋，他曾说过自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星眉剑目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除了他，有谁会给自己起这么个长到让所有人疯掉的名字？
　　果真是世事无常，这个世界从不按照个人的想法运转，它总是在最疏忽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
　　第二天清晨，她飞回D市。上一次回来她还和牧晨谈笑晏晏，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江沐辰果然来了，见她出来，自然地迎上去：“悦悦，走吧。”
　　辛悦点点头，她没什么力气和旧情人闲话家常，顺从地跟在她后面。
　　辛悦打开了后座的门，江沐辰犹豫片刻坐到副驾驶座上。
　　“你不开车？”辛悦有些诧异。
　　江沐辰苦笑：“我不开车，今天找了司机来。”
　　辛悦心中诧异，但也没出声。
　　到了目的地，辛悦强撑着下车，牧晨就放置在厅内，旁边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神色憔悴，和他长得有三四分相似，应该是他的近亲。
　　辛悦走近，牧晨静静地躺着，不发一言，神态安详，似是睡着了一般。
　　他极少有这样的神情，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鲜活的，充满生命力，妩媚，狡黠，欢畅，忧伤，愤怒……一直不知道，他也可以这么安安静静地，不带杀气，不含算计，没有愤怒，甚至可以将他的妩媚全然掩盖。
　　辛悦伸手想摸摸他，却觉得周围似乎多了一堵墙，她再也无法触及到他一丝，这样的感觉让她绝望。
　　自从江沐辰离开后，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如今牧晨的离去，却将她的心唤回。
　　原来亲见自己的至亲好友离开，是这样痛的感觉……
　　出了门，她将眼泪擦干，准备打车离开。
　　逝者已矣，她还得好好活着，她犹记得牧晨当年对她说的话，即使江沐辰走，她也要好好活着。
　　这是牧晨对她的叮嘱，她都记得。
　　“悦悦，等一下。”江沐辰叫住了她。
　　“什么事？”
　　“悦悦，我还有话对你说。”江沐辰在她身后站住。
　　辛悦没回头：“说吧。”
　　“悦悦，我很想你……”
　　辛悦一动不动，两个人僵持了很久，她笑笑：“我该走了。”
　　即使江沐辰看不到，她脸上依然一直带着笑，走路的时候脊背挺直，步伐稳健。
　　她要江沐辰明白，即使没有她，也可以过得很好。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瑟瑟发抖。
　　第二天，牧晨火化后被带走，辛悦也尽快回了S市，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陈北遥。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人生这样短，干脆活得明白些。
　　“北遥，我们分手吧。”
　　陈北遥没料到辛悦回来一开口就是这句话：“悦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辛悦摇头：“对不起，北遥，我们分手吧。”
　　陈北遥深吸一口气：“辛悦，能给我个理由吗？”
　　“北遥，当年沐辰走了以后，我一直不信，我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你们都让我开始新的人生，我也努力尝试过，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同你一直走下去。但是，一切始终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以为有个人对我好，我就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我害怕寂寞，害怕自己一个人，我以为人生很长，长到我无法忍受，所以一定要找个人陪伴，那时，你进入我的生活，我以为我们可以。可是……对不起，我的生活已经容不下另一个人了。”
　　辛悦看看陈北遥，他低着头，似乎在听，又像在想些什么。“而如今，我才知道，人生其实很短，短到根本没有准备的时间，我不想再欺骗隐瞒，对不起。”
　　陈北遥听完，笑笑：“悦悦，很高兴你能同我说这么多，我一直都觉得我们的距离很远，如今我才真的肯定。不必对我抱歉，你说得对，人生这样短，不应该浪费在欺骗上。悦悦，希望你能幸福。”
　　辛悦点点头：“谢谢你，北遥。”
　　四个月后。
　　又是除夕，最近几年过年总没什么感觉，辛悦推掉了莫姿的邀请，一个人在家里下速冻饺子吃。
　　零点的钟声响起，她照例同家人通了电话，然后准备睡觉。
　　电话却在此刻响起，辛悦接起，却听不到声音。
　　“喂喂喂？你好？”
　　辛悦听对方没回应，准备挂断，却没料到江沐辰的声音传来：“悦悦……”
　　辛悦心跳骤然加快：“沐辰？”
　　“嗯，悦悦，我想见你，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
　　辛悦本想说“不”，出口的却是：“好。”
　　江沐辰明显松了口气：“我就在楼下，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辛悦看看乱糟糟的房间：“我下去，你等着我。忙套了外套下楼。”
　　江沐辰果然在楼下，身后是一辆出租车。
　　辛悦见有外人在，自己只是胡乱的套衣服出来，不免有些脸红。
　　江沐辰却是笑着打量她，也不说话。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耐：“要走吗？我还要赶着回去过年。”
　　两个人被打断，尴尬地笑笑，江沐辰从钱包里拿出钱正想让他等一会儿，辛悦从她手中抢过钱递给司机：“师傅，麻烦您了，快回去吧。”
　　司机收了钱，开车走了。
　　江沐辰有些傻眼：“悦悦，现在打车很难，你……”
　　辛悦突然不慌了，她还能感受到自己在看到江沐辰时内心的悸动，那么，还是爱着她的吧：“天奇这么冷，还真的想在这儿过年啊？走，上楼吧。”
　　江沐辰脸一红，跟着辛悦上了楼。
　　辛悦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将房间稍作收拾，好歹看起来没有那么乱了，方松了口气。
　　江沐辰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一颗心放下，肚子终于感觉到饿了：“悦悦，有没有吃的？”
　　辛悦白她一眼：“这么晚了还吃东西？”
　　江沐辰笑：“我没有吃晚饭……”
　　辛悦翻出刚才剩下的饺子给她热上：“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懂得爱惜自己么？”
　　江沐辰只是笑。
　　辛悦端出饺子：“就这么些东西了，凑合吃吧。”
　　江沐辰接过，吃得很快，看来是真的饿了。
　　辛悦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她。
　　辛悦看着江沐辰吃东西，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却又没弄明白是哪里不对，直到江沐辰吃完放下筷子，她才猛然发现：“你什么时候成左撇子了？”
　　江沐辰一愣，随即淡淡地说：“右手有些使不上劲，用左手倒方便些。”
　　辛悦瞪大眼睛：“为什么？”
　　江沐辰问道：“悦悦，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辛悦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手。
　　江沐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覆上她的：“悦悦，我当年并不是不辞而别，我在那场爆炸中受了伤，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是真的绝望了，于是让他们保守秘密，宁愿你一直把我当做个负心人也不要你可怜我。”
　　辛悦将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右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年我的身体才好起来，可是这只手却是用不了了，我不是以前那个完整的江沐辰了，我本想一直不出现，可是，牧晨出了事……”
　　辛悦的手收紧，却还是不开口。
　　“这几年不在你身边，我总会想着我们从前的日子，我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我几乎绝望，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见到你了，这样一来，对你的思念反而愈加强烈。我有时就想，如果我没有出事，我们就可以一起工作，一起攒钱，然后搬到新西兰去，陪着你的父母。在那里我们可以自由地牵手、接吻，大声地说爱，不会有人把我们当做变态，我们还可以结婚，一直到两个人老到走不了路也手牵着手……等我身体终于有了起色，牧晨却告诉我你有了男朋友……我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又忍不住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两种矛盾的想法折磨得我受不了了，悦悦，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辛悦吸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要哭出来：“江沐辰，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我以为你不再需要我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江沐辰声音有些颤抖：“悦悦，现在的我，不能再为你做饭，不能开车接送你，不能像从前一样打篮球，不能将睡着的你抱上床，还有许多事情都无法为你做，你还要我吗？”
　　辛悦想了想，说道：“沐辰，你走了以后，我相过两次亲，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同一个男人，甚至我想过和他过一辈子，直到四个月前才分手，而同他在一起的原因，竟然只是寂寞。这样一个自私又不忠贞的我，你还要吗？”
　　“我要，我当然要。”
　　“那么，你不能做饭，我可以，这几年我的手艺一定不输给你；你不能再开车，我可以，我已经有了驾照，也攒钱准备买车；你不能用右手打篮球，我们可以一起练习用左手，反正我也不会，你还可以教我；你不能将睡着的我抱上床，那就不要啊，你我都是女人，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克服的，不是么？沐辰，从前都是你在照顾我，如今就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辛悦等着江沐辰的回答，却被她搂进怀里，左手无名指上又套上了那枚戒指。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彼此，感受着相互熟悉的体温，十指交握，都没再开口。
　　和好以后，两个人抽空回了趟辛悦的老家。
　　那是个很清静的小镇，不同于大城市的忙碌纷繁，镇上的居民都很悠闲，白天上班，晚上吃过晚饭各家的孩子一起出来玩，老人们在路边摆了象棋，街边的小店放着不知名的老歌，老板搬了椅子在门边坐着，冲来来往往的熟人打招呼。
　　小镇和邻镇被一江水隔开，有一只只小船在江边等着生意。江沐辰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很是好奇，拉着辛悦问东问西。
　　其实辛悦也有很多年没回来过，当年她才几岁，就跟着父母离开家乡到了能够更好发展的城市，对这里并不熟悉，两个人一路上不停地问别人，倒没有人嫌她们烦。
　　“悦悦，我好喜欢这个地方，要是在这儿住着该有多好。”江沐辰坐在江边感慨道。
　　辛悦笑她：“若是让你一直生活在这儿，你大概就觉得无聊了，大家总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到手了，就渐渐觉得乏味。当初我在这儿的时候，可是一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江沐辰拉住她的手，两个人依偎着，有船公边撑船边唱歌，是听不懂的方言，声音婉转悠长，在江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