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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成二奶奶了? ...

  •   “老太太,您吉祥。”

      银翘一进去就被那扑面而来的热气烫的闭了闭眼。

      这屋子里也不知道是烧了多少的炭火,空气又干又热,直灼人的脸,好像要把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都烫的卷了起来。

      不过那是对张管家来说,对银翘来说,这温度很大程度上的缓解了自己冻僵的身体。

      “啊?是德胜来了啊?快进来说话。”

      屋子里传来了一道老态的声音,那出声的人好像已经很大的岁数了,声音拉的很长而且反应了好一会才自问自答般的让张管家进去。

      张管家听到里面的声音之后,把银翘放下,然后用宽大的手掌推着她的背,把她“赶”到了里屋。

      银翘回头看了看张管家,伸手紧了紧自己头上的布料,然后抬脚朝屋内走去。

      里屋的布局比自己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更加奢靡,墙上若隐若现的雕刻着“寿”“长命百岁”,还有几个涂了红漆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着一看就价值连城的花瓶玉器盘子,以及在青石地板上铺着的花样华丽的长毛波斯地毯。

      “德胜,你这是把谁带来了啊,我怎么不认识啊?”

      银翘虽然低着头,但是她的余光感觉到自己前面有个什么东西缓缓的移了下来。

      “就是个粗使的丫头,今天刚进来,我寻思带给您看看。”

      张管家的声音油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本来府里都好多年不收女眷,原因就是街坊都传闻,东屋那个心狠手辣,最爱把妙龄女子剥皮喂虫。

      又加上宅子里东屋的那个不愿意管这事,肖老太太又吝啬,不愿意多花钱去买人。所以别人都不愿意再把自己家的姑娘卖到他们家。

      至于银翘为什么来。

      银翘的娘没什么花花肠子,她就是觉得与其把女儿送去一个不知好坏的地方,还不如让有交情的人带着。

      张管家的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下这丫头,照她娘那个性子,估计会带着这丫头一起跳河。

      所以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提这件事,也就是可怜了银翘。对此完全不知情。

      张管家看着银翘的背影,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老太太讨厌洋人,因为是洋人杀死了她的老公,还打伤了她唯一的儿子。

      所以张管家只能尽力遮住银翘的头发,以免人被老太太赶出去。

      本来他是不想带小丫头来的,可是一想到东屋那个。万一真的那天兴致一上来,把小丫头抓走。那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所以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她先来老太太这里过个明路,以后自己就一直带着这小丫头,怎么说也能把人护住了。

      因为东屋那个...扒不扒皮不知道,但是是真的会把活人喂虫啊!

      张管家给肖家当了快二十年管家了,但是他还记得夫人进门之后那段日子。

      那一天,人们终于回想起了被蛊虫支配的恐惧!

      “丫头!?”

      一道饱含惊讶的声音混着行将就木之人独有的粘腻传入了银翘的耳里。

      银翘本来听着张管家的话,乖乖低着头默不作声,极力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却有一双十指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干枯大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银翘瞪大了眼睛和面前的人对视,即使是在这么温暖的屋子里她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好像是具活生生的尸体。

      只见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凑到她面前,因为年纪大导致的皮肤过度松弛,从而出现了无数皱纹,那些皱纹并不像平时老太太那样慈祥可爱,反而透出了一股刻薄的腐朽气。

      也许是不承认自己老了的事实,这张脸被人上了重重的脂粉。苍白的粉卡在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里,随着呼吸的动作正哗啦啦的往下掉。看着格外瘆人。

      那双泛白边的黑眼睛已经被松弛的上眼皮遮住了一半,但银翘依然能看出那双眼里的震惊。

      那瘦小干瘪的老太太捏住她的脸来来回回的看,嘴里还不停的发出惊讶的声音。

      一边的张管家则是紧张的注视着银翘头上的布料,生怕会掉下来。

      可能是年老昏花,肖老太太只是抖着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把她放开。

      可能是真的快油尽灯枯了,只是这么几个动作,老太太就一直抚着自己的胸口喘气,有身边婆子的见状赶紧搀扶着老太太,往屋内那张柔软的洋床走去。

      然后只见一堆婆子丫头围上去,给人顺气,捶腿,服药,漱口。

      张管家见状,赶忙开口说道。

      “老太太,您看给这小丫头安排个什么活计,是去做洗扫丫头啊,还是送到铺子里去当学徒?”

      在平时,张管家不会干这种没眼力见的事,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就也好“趁人之危”了。

      他说完之后,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声响,只有丫头婆子们的脚步声,和器皿碰撞声。

      张管家习以为常,他看了看银翘,然后拍拍她的肩。把她朝火炉边推进一点。

      不一会,里面出来了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她身上穿着的是浅蓝白边样式的布料做成的衣服,上面还有一些简单的绣样。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沉稳利落,这人就是老太太的心腹,胡婆子。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孩子长的俊俏,当小丫头可惜,就拜托张管家,把这孩子送去东边的夫人屋里,算是给老爷添个二房,给大夫人当个妹妹,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女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嘶哑难听,好像是一只被绳子绑住脖子的乌鸦,但是此时张管家已经没有时间去吐槽女人的声音。他听完女人说的内容,整个人都震惊无比。

      说是老爷,其实他就是老太太的儿子,因为老太太的丈夫死得早,这儿子又是家中独子,便自己早早的撑起了家。现在府里都称他为老爷。

      银翘被冷落在一边,即使话题的中心是她的归宿,但是也没人看她一眼,好像她是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说话也没避着她。

      这是银翘第二次听到东屋。

      东屋这个地方,特别的有说法。一般不是给长子住,就是给家里的长辈居住,

      中国自古以东为贵,就连慈禧那老东西一辈子都是西宫皇太后。

      而且,这老太太刚才提到东屋,好像不是因为喜爱儿子儿媳就把东屋给他们住,而是更像...在畏惧什么东西。

      刚刚过来的时候,银翘就注意到,这里伺候的下人不少,但是一路上却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那些丫头伙计的脸上都没个笑模样。好像是在畏惧什么一样。和自己住的大杂院截然不同。

      而且像张管家这样的管家,竟然也好像对东屋的人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东屋里的人,该是有多凶神恶煞啊?

      银翘暗中皱眉,照那些人看来,自己被送到东屋去,可真是和跳进火坑差不多了。

      虽然那老太太表面上说是二房。

      但是街口的瞎子都能看出她和大夫人那副婆媳不合的样子,把自己送过去了,自己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银翘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管家听到胡婆子这么说,既震惊又愤怒。一把抓住转手就要走的女人,压低声音对她说:“你是第一天来?没见过夫人的手段?还让我把这孩子送过去,是想让她没命吗!”

      张管家义愤填膺,可是他忘了,现在这个时候,富人都声色犬马,沉溺于舞厅洋场,游转在富贵和权力之间。在他们看来,人命尤其是这帮下人的命,都是一些轻如鸿毛的东西。

      那些满嘴洋话的鬼子和新贵们是这样,老太太这样旧时代的附庸也是如此。

      她不在乎银翘死不死,只在乎把银翘送过去能不能给夫人添堵。

      胡婆子冷着脸看着张管家,然后又缓缓的笑了一下安抚道:“这孩子能进来门,不就是东屋那个默认的吗。”

      她说完就要转身走,可是张管家却是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罕见的说了脏话。

      “那他娘的是东屋那人没起!胡婆子,老太太和东屋的恩怨,非掺和进来一个孩子干什么!”

      张管家义正言辞,可是不一会,张管家就带着银翘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原因是胡婆子搬出了那句。

      “都是老太太的意思,您就照做吧。还有就是...老太太看到管家您的衣摆坏了,让您快去缝补缝补。”

      张管家的表情瞬间变的惊讶,银翘也是。

      这爷俩都是心眼不少的,自然不会真的以为那个老棺材瓤子是在关心张管家。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我看出来这小丫头是个半洋鬼子了。

      你要么把她送东屋去,要么我把她送走!

      张管家出来之后,皱着眉看着眼前高鼻梁,有着白皮肤,眼睛还是浅褐色的银翘,又伸出大手掐了掐她的脸。

      “你呀,真是随了你娘,就是个小祸害精。”

      张管家半是抱怨半是逗弄的说道。

      银翘歪了歪头,也许是已经把他归到了自己人一列,看着张管家满眼坚定。

      张管家还疑惑呢,就听到银翘脆生生的说道。

      “张管家,我明白。您不用说!看你平时可能也没少受那老棺材瓤子的气,等我以后的,一定把那肖老太太丢到枯井里!给你出气!呜呜呜!”

      张管家懵了!张管家震惊!张管家快速捂住银翘的嘴!

      “哎呦!祖宗啊,这话以后别再说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很多年后的,张管家半夜梦回今天,给自己两巴掌都想不明白,一个十多岁的小崽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张管家太着急了,不小心把银翘头上的布带落。露出了一脑袋的黄发,在太阳下金闪闪的倒是好看。

      男人看着银翘的头发停止念叨,只是叹气,也没给她重新系回去。

      反正都知道了,系不系还有什么用。

      在银翘再三保证下,张管家终于是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张管家又想起后院那个人的所作所为,他看了看细胳膊细腿的银翘,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我一会把你送到东屋去,哪里比你住的胡同好千倍万倍。只是...你要是想呆在哪里,就要先讨好一个夫人。只有夫人点头了,你才能留在哪里。”

      银翘瘪了瘪嘴,跟在张管家身后,可是她的余光却瞟到了看着在墙角悠闲趴着的黑蝎子,手指动了动想去捉。

      “小丫头,听见了没?”

      可是还没等她动手,张管家就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

      银翘捂着头收回了视线,转头看着张管家。

      “听见了,讨好夫人,才能留在哪里。”

      银翘其实很好奇,这个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这个家掌控到这种程度。

      张管家看着银翘这个样子,很怕她没听进去,又唠唠叨叨的强调了好几遍。

      “一定要讨好夫人!夫人在这府里,可是说一不二的,而且以后要是老爷和夫人的事撞了,就先做夫人的事。”

      听到这里,银翘不由的诧异。在心底里对夫人更加好奇。

      在这个男子为先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的时代,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她突然特别想快点看到这个夫人,因为她觉得,如果一个女人没有去迎合那些时代的标准,那么她就会被扣上很多黑锅。

      和娘一样,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母亲做错了什么,但是指责和辱骂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两个的耳朵。

      要是让张管家知道银翘此时在想什么,他一定会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反复告诉她的话,本意是想让银翘离夫人远点。没想到却起了反效果。

      一路上,张管家和银翘说着府里的注意事项,总而言是就只有一条,别惹夫人!夫人最大!

      银翘则是一路上想着夫人该是个怎样的人,对那些耳提面命的话显得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这间宅子很大,因为银翘从老夫人屋到东边,已经走过了十三间院子,她不知道里面是谁在住,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建那么多的院子。

      这些院子里都有树,一院两颗,一共二十六颗树,颗颗不开花,不长叶,不结果。

      他们兜兜转转,走的银翘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脚又凉透了,才到了一个比刚才所有院子都大都豪华的“四合院”。

      这个院子四进四出,比外面一个小乡绅的家都奢华。但是它单独坐落在这里,好像是被这宅子里的人孤立,又好像是被人畏惧。
      张管家站在门前,手心一直不停的冒着冷汗,就当他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打算开门的时候,那门竟然自己缓缓打开了。

      只见一个身着异服头戴繁杂银饰的秀丽女子正眼里含笑的看着他们。她的头发不像别人那样留成一个大辫子,反而是和一堆饰品盘在头上高高的顶起。身上也没有棉袄,只是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上裳下裙的衣物。

      她仿佛早就知道二人会来,而且见到银翘那与众不同的黄头发也不惊讶,只是朝二人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不大,但是却一直有清脆的银饰碰撞声传来。

      女子衣物和身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看着银翘直咽口水。

      我的老天爷啊,要知道在她的认知里。街口的算命瞎子就是挣钱最多的人。可是这样,他几个月也攒不下一两银子。

      再看看眼前女子的穿着。少说得有个二十多斤的银子吧!

      “阿年,我这次来...”

      “您不用说了,夫人都知道,张管家事忙,把二奶奶交给我就好。”

      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同时伸出一双带着几道疤痕的手,想把银翘接过来。

      张管家和银翘刚从那个老太太屋子里过来,他们在房里的对话也没多少人听见,按道理来说,银翘被老太太定为二房的事,该由张管家告诉眼前这个人。

      可是张管家还没说什么,那女子就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张管家对此也表示毫不意外。

      银翘暗暗点头。

      老太太房里有这个夫人的人!给她通风报信。

      银翘快速打量了一下女子的衣着,很确定这不是个普通丫鬟的穿着。

      对此,银翘很懂得审时度势。

      她默默的往阿年面前走了两步,然后顶着两个人疑惑的眼神,用和刚刚完全不符的甜美声音说道。

      “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你啊。”

      张管家:......?

      阿年:......?

      说完,银翘还朝人腼腆的笑了笑,一派的天真无邪。

      张管家:...不是?这孩子怎么有两副面孔???

      张管家心里一紧,赶忙看向阿年,想说是这孩子刚才被冻傻了,和胡言乱语呢。

      可是还没等他说话,就见阿年已经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她那用铜黛描好的细眉轻轻的挑了起来,看银翘的样子好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小动物。

      “哈哈哈,张管家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这孩子啊,这下院子里可要热闹起来了。”

      女子看着银翘,笑盈盈的说道。

      看起来...好像态度并不坏。

      张管家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擦汗了,他仔细观察着阿年对银翘的态度。

      他松了一口气,就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银翘却被那女子一把抱走。只给他剩下一扇紧闭着的门。

      男人在外面,嘴张张合合。

      他回想银翘刚才那副举动。突然感觉自己一路上的担心都是没用的。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摇摇头。然后提起自己的长袍转身离去。

      在路上,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小姑娘说要把老太太扔井里给他解气的那句话。

      或许...他真能看到那一天?

      啪!

      管家面无表情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张德胜!你可真是王八嚼绿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怎么能有这想法!真是大逆不道。

      可是....好期待哦。

      啪!

      张管家又面无表情的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成二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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