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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赌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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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从旅被窗外一声鸡鸣吵醒,迷迷糊糊睁了眼。
他被布条堵了嘴,双臂也被绑在床柱上。桌边坐着的人早已洗净昨日乱蓬蓬的模样,一脸悠闲惬意。见束缚着的人醒了,不忘给自己添一杯温水,再行至他跟前。
景从旅紧拧着眉,怒目瞪着身前捧着茶水的人,似在斥责他的无礼。
“景大人无需如此警惕,在下是站在您这一方的。之所以将您束缚成这样,是怕您对在下缺乏信任,因而不肯接见。”那人浅勾唇角,露出一抹无害的笑,进而道:“渚国百官中,在下唯一不提防的就是您,谁知您竟然背后捅我一刀。”
景从旅闻言,暗暗挣扎的手顿住,眉头皱的更深。
不是他!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在那人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身前人没多大的反应,不,应该是料到了景从旅会是这个反应。
“不是你?”他那双乖巧圆润的双眸眯了眯,笑的时候露出了尖尖虎牙,“那可就有趣了。景大人,有人存心想挑拨您与在下的关系啊。暗中派人捉我,又把罪名栽赃到您头上。”
“嚯,不会是当时和您一同向大王进谏的那官吧?主张征战的那个。设计害了在下,又在关键时刻放一命,好让在下找上您来复仇,以此同时除掉两个威胁他位置的人。”
景从旅脑海中一闪而过所提人的身影,霎时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如此,可不能着了他的道啊。”那人倒是麻溜地把捆着他的麻绳给解了,在他掸去衣衫灰尘时又沏了壶热茶,自来熟道:“不打不相识,在下姓慕名阳字云述,景大人唤我云述就好。”
“……”景从旅压下心中怒气和疑惑,推开那杯摆在自己面前的茶,“你可是来俞国借粮的?”
慕阳点了点头,接着惋惜地叹了口气:“敝国国库见底,而今正值初夏,又不是丰收时节,百姓也没了粮。在下去往俞国的路程中又不幸被追杀,征粮一事只能作罢。”
“倒是在下在逃难时,曾绕路经过敝国交战边界,景大人知道那里落的怎么个景象了么?”
他停下叙述,转了转手中茶杯,声音轻飘如鸿毛,却如利石般滑至景从旅心中。
“那片村子里,将路边快要饿死的皮包骨活吃了的人数不胜数,更有甚者互相交换着孩子食下,尸臭腐味散至方圆十里。”
“本末更盛,虚实有时。渚国国命已到,现在的雍容富贵都是表象,奸臣贼子已然架空整个国家。出不了半年,渚国必然灭亡。如此,景大人还愿回到渚国,当所谓的忠臣么?”
景从旅默然,面上情绪不显,可放于膝上的手攥得流出了缕缕血丝。
“景家世来服侍渚国国君,没有所谓不所谓的。”
话毕,慕阳将茶又推回他面前,示意他不必大动肝火。
“好。既然景大人如此说,那景家几代的赤胆忠心,落到您手里,落到大王手里,又成了什么?渚国现状,又是您想要见到的么?就算是您,也见过景家繁荣富贵下的恶臭吧?”
“在下并不是想让您折了这身傲骨去投敌,而是想让您改良待人处事的高墙。”
“渚国先王留下的子嗣不止大王一个,还有一位妓女之子,因其母身份卑贱而一直不受重视。在下曾会过他一面,是个好苗子,若是景大人肯扶植他,或许可将渚国国命缓一缓。”
若是往常,如此荒唐的话,景从旅根本不屑一听,更别提用。可现下情况焦灼,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死路一条。
“说得轻松,微臣实则无权无势,庭中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又怎能实现云述兄如此野心勃勃的谋划?”
“景大人只需向俞国君主推举在下,剩下的事就不成问题。”
景从旅刚松开半分的眉又压了下去,不语。
约莫三炷香的时间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慕阳倒是有些好奇,这三炷香时间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毕竟,从来德行端正的景家公子,第一次赌的,是一国的命运。
但他没这闲工夫再去琢磨这些。
天明,慕阳如愿被诏入宫。
宫门口花草郁郁葱葱,俞国国君黑袍加身待于其间,疾步上前来迎他。
慕阳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入座后,无论戚謇如何请教他,他都不开口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嗯嗯应声。
戚謇也不恼,转了话头,问:“慕先生如何才肯教导寡人呢?”
“大王,鄙人不是不愿意教导您。曾经俞国先王与前代太师苏吕并不相熟,甚至是没有交情。可苏太师一进言便第得到了先王重用,并封了官职。俞国那几年太平昌盛,正是因为太师的话深受先王认可。”
“而今鄙人与大王您关系疏浅,但是想要交谈的又是朝廷大国的事,鄙人想描述自己对大王愚笨的忠诚,又不清楚大王究竟作何感想,因此闭口不答。”
“只要大王按照鄙人说的去做,即便是让鄙人死也不害怕。哪怕是流浪逃亡鄙人也不会忧心,即使是浑身长满癞子,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子,鄙人也不觉得耻辱。”
“大王在派人追杀鄙人时,鄙人就知晓了大王所图,也猜测大王早已查清了鄙人祖上三代以及为人品格。只求大王不要嫌弃鄙人的身份而不用,因为祖上有罪就疏离。
话落,慕阳俯身再拜,而戚謇长久沉默地凝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后,亦再拜。
“谨听慕先生教诲。”
“渚爻之战,相信大王已看清内部蹊跷。渚国的大批兵队被调往边界,王都内部空虚,无论是大王您还是南方司国,亦或是东方爻国,都对它虎视眈眈。如若渚国这一富饶之地被哪一方吞并,都会使那一国家变得更加强大。因而渚国被灭后,必定会陷入长时间的大混战来争夺渚国地盘。”
“这可算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甚至让别国趁鹬蚌相争坐享渔翁得利。如此观之,渚国必定是还需留着口气。而鄙人有一计,可以让渚国与俞国交好,甚至听令于俞国,大王可愿继续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慕云述那段“肺腑之言”,出生入死什么什么的,参考秦王见范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