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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猫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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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黑夜已过,破云的晨光逐渐攀附徽国王宫外静伫的石柱。
昨夜没怎么睡好的小官员打着哈欠,迷迷糊糊抬头扫了一眼这根莫名立在此处的柱子,登时吓得往后退了三步,浑身汗毛倒竖。
柱子上赫然挂着当朝太宰的头颅,血液已然干涸。
“啊、啊啊…”那小官员反应过来,瞬间噤声,眼睛止不住地往木柱上瞟,全没发现暗光中有一人朝他逼近。
“阁下可是有兴致欣赏这颗人头?”
这道声音凭空而来,空灵的如同恶鬼,小官员心一抽,强压喉中尖叫,侧头望见身后来人。
“安,安大人……”
安瑾眯眼笑着,扇面掩下唇角,日光活生生把他分成阳和暗,唬得小官员连连咽下几口唾沫。
“如此紧张作甚。”安瑾抬脚,与他擦身而过,话尾带笑,“罪人死有应得,难不成你也是罪人?”
“不不……晚辈不敢!”
官员见他走远,自己也不敢在这里多待,忙亦步亦趋追了上去。
王宫中,当朝执政皆跪坐于阶下,都因那一颗人头不敢出声,一片死寂。
徽王镇于王位之上睡眼蒙眬,见安瑾来了,打起精神微微颔首示意。
“先太宰私下结党谋反已被除去,人头悬于石柱上,警劝往来诸位。”安瑾行完君臣礼,一句话结了太宰的事,退于一边。
其余人面朝地,私下莫不都在往他那边偷瞧。
宫中一时无声。不久,便有人陆陆续续打破这层冰面。
“大王,你可听闻过顾国日文君三度遭骗的事?”有人跪了出来,面色恳切。
“哦?说来听听。”
“园文君曾非常宠爱席下一位门客,只是那位门客居心不轨。园文君呢,有一位儿子和一位信任有加的谋士。
大王可知,顾国十分尊崇身份。一日,顾王见了园文君的孩子,觉得他聪颖,赏了他配饰。他儿子心里欢愉,就让门客去问他爹,可不可以佩上。这位门客中途折返回来,对儿子说,园文君欣允。于是他儿子欢欢喜喜地佩上。而这位门客,转头就去对园文君言,小儿佩上了韩王本来要给大人您的配饰。园文君非常恼怒,唤儿子前来,见他果然佩着,便下令让手下人杀了他。
日后,园文君让手下谋士去仇家打探消息,隔了些时日,便派门客去问谋士情报如何。门客回来后,说他的谋士和仇家相谈甚欢,还在私下密谋着什么。园文君非常诧异,要谋士回来见他。门客找上了谋士,说园文君已经心疑他的衷心,要他的头颅。不知真相的谋士闻此,旋即跳河而死,试图以此来表示他对园文君的忠心。而这位门客回去后则对园文君言,谋士听到大王的命令,心中惊恐,试图跳河逃到别处,却被淹死。
后来园文君病重,门客守在他身边日日夜夜服侍他。说是服侍,却活活把他饿死,最后卷了他的家当逃到了别处。
大王,这便是信任身边人而不加以各方查探的后果,还请大王您斟酌。”
安瑾眼睫轻抬,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半会那位进言的人。
头戴发冠,身着学服,眉目干净。应当是河中学宫的人。
话也说得不错,只是蠢了些,友敌不分。
百臣之上的徽王失了平日的散漫,紧抿的薄唇微微一勾,居高临下朗声问:
“汝是在怀疑安卿的作为?还是寡人的行事?”
对于此等威压,那位学子没有折腰,一双眼灼灼地回望着阶上的徽王:“臣无他意,仅为劝勉,还请大王明察。”
噢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安瑾眯眯眼,眼中露出些许赞赏。
原本以为这群河中学子冲他来的,但既然提到要明察,那必然是查那群偷吃国粮的老鼠。
徽王未置一词,不知是否会意。
“大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沉寂间,又有人出声:
“凡事皆罪有所指。太宰待百官如亲人,清廉爱民,却惨遭杀除。这谋反之名,仅凭安大人无端猜想么?如果安大人一言就遮蔽大王耳目,臣虽愚笨,可是否可以斗胆认为陛下早就想弃我们这群开国便跟随大王的臣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哼,安大人也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怕是借着谋反的假名义除去他路上的绊脚石而已,谁知道他肚子里想什么呢。”
“谋反是灭族之罪,下人倒是认为,安大人能明察毫末,除去徽国历代隐患。若是安大人真是仇恨太宰,倒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除去他。”
“说的尽是歪理,证据呢?太宰谋反的证据何在?!”
徽王扶额,任由宫中言语交锋。
这热火都快灼伤完安瑾了,那人却如同看戏人面带微笑一直听到了最后百官都在等他的说辞。
他俯身作了一礼,温声道:
“看来各位是真的很想查清这件事啊。那便依你们所言。”
他短短两句话说出口,叫人心头莫名没了胆。然而,下一句话,更是让在场各位如坠冰窟,毛骨悚立——
“在各位争吵之时,余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彻查各位家底,包括余,都会一一上报给大王。是是非非,或许会有定夺。各位可有异议?”
各位官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微微瞪大的眼中读出了惊恐。
徽王见此,抬手轻挥。
“既无异议,便按安卿所言。都退下吧,寡人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