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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止。
      贺惜想象着林衡踩着冷水,将浴巾蒙到湿漉漉的头发上的画面,就想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但是她不能。
      这人心思缜密,又想得多。
      在他面前,该装还是得装。
      半点破绽都不能让他发现。

      说出来真的很可笑。
      和自己豢养的金丝雀滚到了床上,最后,金丝雀高兴了,金主却要去自己解决。

      那短暂的一点点大快人心过去后,贺惜听着他来开门的脚步声,心忽然开始陷入恐慌。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真的就这么打住了。
      但是现在呢。
      现在,两个人都从欲望中挣扎出来,都有着冷静的头脑。
      他如果问点什么,她应该如何回答?

      脑子里一片乱麻。
      浴室门“咔哒”一声。
      她急忙闭上眼睛装睡。

      身侧的床垫传来下陷的触感,她屏息,一动不动。
      那种好闻的、清冽的气息,伴随着她常用的浴液的芬芳,一下子向她扑来。
      他却没有伸手碰她,只是躺在距离她大约一臂宽的地方,沉默地侧头看着她。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在他面前装睡过。
      照理说,她如果要执意装下去,那只要装作翻身,背对着他,他就也会自然地装聋作哑,不去碰她。
      但是今天。
      她反复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直接睁开眼,笑得天真又开心,伸长手臂,揽住他的胳膊:“现在还饿吗?我们去吃饭呀。”

      他摇摇头。
      饿不饿其实本来就是一句托词。
      现在这么一折腾,其实能看出她带了点虚脱般的疲惫感,既然这样,那就真没什么再让她硬逼着自己,强颜欢笑陪自己吃饭的必要。

      她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她轻声说:“今天,江小姐打电话来,说你的衬衣落在她那里。”

      她应该是想问什么的。
      他其实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毕竟,她那种隐秘的期待感,全都落在微微上扬的话尾中了。

      她是真的很期待,期待他厌烦她的那一天。
      不然,按照她当下的谨慎,不应该在这种,明知道他可能还在生气的情况下,没头没脑地忽然提起一个外人。
      他凝视着她,似笑非笑。
      “你想说什么?”

      他伸手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自己怀里,然后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
      贺惜心头一窒。
      他的这个模样,摆明了就是,不打算给她那句她想听到的答案。

      她于是非常识时务地改口,半真半假地哀怨道:”我不开心嘛,这样我很没有面子的,你得向我赔罪才行。”
      是“我没有面子”,而不是“你不够忠诚”。
      也是,她倒巴不得他不忠。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在她头顶笑了一声,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怎么赔,你说。”

      她立刻笑吟吟地说:“我看中了一颗钻石,还想把家里的放映室重新装修装修。”
      她虽然演技差,但是胜在思虑周全。
      每一个细枝末节,她都能自己提前周详到,然后用谎话来包裹住自己真正的想法。

      要礼物,要赔偿,要这要那,不过是为了显出自己好像真的对他有所图谋。
      要演出图他的人,又得装出动心,又得装出动情,实在是很辛苦又容易露马脚的事。

      但是要演出图他的钱的话,那就容易许多。
      她就连要东西,都要得很有分寸。
      不然,按照她的性格,在他能闭着眼睛签单的情况下,就算不要车要房,也得要保值的金条。

      但是,她却故意要一些带不走的,或者就算带走了,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她是蓄谋已久,想要离开的东西。
      她开口,他付账,看上去是你情我愿、两相欢喜的事。
      但是他却经常觉得,她真的是一块捂不热的冰,永远都冷淡,永远都提防。

      他说:“好。还有吗?”
      “还有……”她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然后反手搂住他的腰肢,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还有就是,安静地陪陪我。你不在家,我失眠了好多天,好累。”

      他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轻轻的一声嗤笑,紧随着响在她的话尾,让人不免尴尬。
      她脊背一僵,唯恐他要说出什么揭穿她的话来,没想到他却直接一抬手臂,将被子一拉,给他们俩人都严严实实盖好。
      “行,你睡,我什么也不说。”

      她要的就是这一句。
      他很清楚。

      这个家,这个城市,或者说这个世界上,估计再也没有比她更希望,他能滚得远远的人了。
      他工作忙,身上担子又重,原本就要经常出差,各个航班的头等舱他都是常客。
      每次他走的时候,她都是很雀跃,却要摆出一张依依不舍的脸,一直到他进安检之前,都能顶着望夫石一样的神情,目送他离开。
      对她而言,恐怕只有他不在家的时候,才是她最开心、最能做自己的时候。

      这一次出差出得久,足有一个半月。
      回来之后,他下飞机第一件事,本来是想来看看她,却因为合作伙伴的两个新方案被绊住了脚。
      或许就是因为他这次离开太久,让她对那种全身心放下包袱的生活习以为常,以至于演技极大退步。
      从今天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像是戏台上荒腔走板的小戏子一样,没一处演对了的。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糖衣炮弹劈头盖脸打下来,她说那些甜言蜜语,简单得像是喝水吃饭。
      而他还是这么贱。贱得让自己发指。
      曾经,他以为和她分开一段时间,就能对她慢慢变淡,就能让自己回归正常。
      毕竟,以他的地位和财力,她实在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选。
      如果他想,随便动动手,总有那些想从他这里谋求什么东西的人贴上来。

      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留下来,挖空心思让他高高兴兴的,而不是像她这样,绞尽脑汁地想找到一个能离开他的端倪,他还要陪着她继续那些破绽百出的戏码。
      他原本可以有很多让自己更愉快的选择。
      可是偏偏不行。
      偏偏他就是这么贱。

      他低头看向怀中。
      她已经睡着了,睫毛静谧地垂着,呼吸轻柔和缓,一眼看上去,像是个无忧无虑的模样。

      其实这还算是好的。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那是真的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惊弓之鸟一般地绷紧身体,乌黑的眼睛在黑暗里泛出警惕的光。
      他其实一清二楚。
      她要在他身边,装出熟睡的模样,除非是真的躺得难受,才假装睡迷了,翻翻身,动动腿。
      他当时不忍心,就睁开眼,开口说:“行了,你回你房间去睡。”
      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总之是会错了意,以为他在责怪她,第二天就赶紧跑到神经内科,谎称自己失眠半年,快到崩溃边缘,给开出了两盒佐匹克隆。

      于是完事后,她就随便找点借口,什么口渴啊,想上厕所啊,直接摸下床去偷偷吃一粒。
      他发现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吃避孕药。
      他有基本的道德底线,从来没有动过让她在这么不待见他的情况下,给自己怀孕生子的念头。
      所以,撞见这一幕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她不相信自己的措施。

      也是。
      她为什么要相信他?
      在她的心里,恐怕他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烂人。

      她刚刚吞下药片,一回头看到他,慌得水杯都拿不稳,“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看着她那一脸惊慌的模样,更加坐实了这个认知。
      她手中还攥着装了药片的铝箔板,见到他,她下意识地就往身上藏。
      好在是个秋天,就算别墅里的中央空调一直维持着舒适的二十六度,她下床时,还是穿上了长袖的家居服。
      她忙不迭地将药板藏进了衣袖里。

      她怕惊动他,本来就没有开灯。
      现在,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偌大的客厅两端,中间隔着一片黑暗。
      她就这么僵着脊背,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她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完全不懂他的脾气,只觉得他可怕。
      她虽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但是身体不自觉地往反方向倾,双臂防御般地抱在胸前,像是下一刻就会拔腿逃走的兔子。

      但是她却都忍住了。
      她就这么绝望地等待着,等待着他走过来。

      这时候,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如果他有心动粗,其实只需要轻轻松松按住她,然后在她袖子里一掏,就能把她藏起来的东西看个明白。
      但是他却没有。
      他在离她大约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拉开吧台旁的椅子坐下。
      “坐。”

      她警惕地看着他,双手紧攥着衣角,一动不动。
      他也不管她,径直又倒出一杯水来,转过身,单手递给她。
      她抿着嘴唇,脸色发白,也不伸手,就愣愣地看着他。
      他沉默着向前一递,像是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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