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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芳颜 ...

  •   沈醉与梦鸢从未打过照面,他只在满庭芳的纸墙小洞中一睹过她的芳颜。

      而此刻的梦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血气,蓬头垢面,这幅落魄的样子与传言中那位金尊玉体的头牌花魁简直判若两人。

      她张了张嘴,但好像因为喉咙太过干涩而发不出声音。

      沈醉向守卫使了个眼色,“给她水。”

      守卫得令正要去取,结果梦鸢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俯下身子,重新伏在地上,伸出舌头,像狗一样舔起身下的水渍。

      青石砖上混着前人留下的脏污,除了黏糊糊的血渍与残羹冷炙外,甚至还有难以入眼的排泄物,梦鸢竟这样毫不在意地舔入嘴中。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萧荣与几名看守甚至看不下去,直接扭开了脸。

      一片寂静中,只剩被卷起的水珠与唇舌碰撞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大抵是喉咙已经被浸润,梦鸢抬起头来,用尽力气撑起身子,重新看向沈醉。

      “……杀了我。”

      她声音还是沙哑,像被千万把利刃刮过一样,每吐出一个字,就会捎带着啐出几滴血来,阴惨惨地挂在嘴角,再配上她那张毫无血色、煞白的脸,活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没有别的要说吗?”沈醉冷笑一声。

      就为了说这三个字,何至于忍着恶心、放下尊严去喝那样的水,况且,在她在雪松林的突然出现,沈醉本就是起疑的,若是真心求死,何必要从伤她的地方逃出来。

      她不语,无声无息地在地上又坐了半晌,仿佛在等着其他人放松警惕一般,突然趁其他人反应不及,瞬间扑上了一旁的刑具架。

      锋利的尖刺根根扎入她的腹部,似乎是扑得着急没有找准方向,尖刺没有伤害到她的要害部位。

      梦鸢咬咬牙,发狠地将自己从尖刺上拔出,大片鲜红的血液瞬间顺着伤口涌出,染红了她脚下的石砖。

      她喘着粗气,这次看准了方向,正要将胸口按上去的时候,沈醉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

      尖刺堪堪怼在她胸口,差点就要刺破皮肉。

      霎时,梦鸢眼中流出两行热泪,她低低地哀嚎着,哀嚎着让他放手,哀嚎着求死。

      沈醉不松手。

      “在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前,本王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去死的!奉劝你想想清楚,求死不能,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在她交代出所有他想知道的之前,沈醉是绝对不会放她去死的,追查这么久,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的线索,他不会再任由被轻易斩断。

      他的话似乎没对她起到什么说服的作用,反而加剧了她的挣扎,她拼尽力全力想往那尖刺上扑,力道之大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看来你是一定要保住我这条贱命不可了。”她口齿含糊,“不过,萧文王,你觉得我现在这幅样子还有什么好怕的,多受点罪、少受点罪又有什么区别?你有本事不让我死,我同样也有本事不开口!”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可是,萧文王,你别忘了,你有能力自保,你们萧文王军有能力自保,那她呢?她也可以吗?”

      沈醉一愣,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她说道是谁,一瞬间,血液似乎凝滞了下。

      “若你死后还想保全尸骨,最好别打她的注意。”

      沈醉手上用了劲儿,攥得她骨头咯咯作响,梦鸢疼得只是眉心颤了颤,但嘴角还是挂着那阴森森的惨笑。

      “担心什么,那可是我最得意、最钟爱的首徒,我能对她做什么呢?”

      就在他恍神时,梦鸢猛地回首,一口咬在了他手上。

      她死死地咬住他的皮肉,唾液混着血水黏黏糊糊地顺着他的手臂流下。

      沈醉闷哼一声,但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萧荣等人见状,连忙奔过来想将两人拉开,但梦鸢就是死咬着不松口,最终是娄降一掌劈在她后颈将她击晕。

      昏厥的梦鸢被几名看守无情地扯开扔在旁边,瘦到皮包骨的关节磕在坚硬的青石砖上,发出闷痛的几响。

      沈醉右手腕处被咬出一排血淋淋的牙印,咬得狠的地方几乎可以看见一点点白森森的腕骨。

      萧荣忙差人去喊医官,这女人嘴里现在可不干净,若是害王爷染了病可就不好了。

      沈醉冷冷地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又瞥了眼趴在脏污中的梦鸢,叫过娄降。

      “等她醒来,将我接下里的话一字不落地传给她。”

      他不疾不徐地向地宫出口走去,空寂中回荡着他疲倦、疏离的嗓音,与之相反的是语气中满满的危险——

      “本王相信她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久,应该非常明白‘阶级’与‘权利’这两个词吧,怎还在做无谓的挣扎呢。本想与她坐下来好好谈谈,可她若继续这般负隅顽抗,不需要多久,她一定会明白一点——本王的命脉从不会被任何人拿捏。”

      *
      灯火通明下,医官正为沈醉包扎着伤口。

      萧荣在旁不仅感叹那女人下嘴真狠,他一个劲儿地问着医官会不会有染病的风险,上了些年纪的医官耐着性子回答了萧将军一遍又一遍——“需要仔细检查过梦鸢的身体才能下结论”。

      对于这个回答,萧荣是不满意的,这不是让人整天都要提着心、吊着胆吗,王爷肯定也十分在意这个吧。

      他转头去看沈醉,果然,王爷也是忧愁深染眉梢,萧荣只敢在心里不断催促沈醉拿出刚刚的气势来,快些命令医官现在、即刻、立马去检查梦鸢的身体,好早些安下心来。

      他期待着,期待着……终于期待到了沈醉那张一直紧抿的双唇张开了缝隙,听见他说——

      “皮肉伤大概几日见好?”

      “王爷伤势严重,就算用上最好的药,没有半月也是绝对是不行的。而且这段时间王爷可要小心着使用右手了,可千万别用力气,不然又要延长修养的时间了。”

      沈醉“啧”了声,一脸认真地问道:“半月实在是太久了,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在天亮之前就痊愈吗?”

      此话一出,不说医官了,就是连萧荣也被雷了一下。

      王爷这是怎么了,多年征战沙场,受过的皮肉伤可不少,怎的还会说出这般无厘头的话来,而且王爷向来是不在意这些小伤的啊……

      难道……

      难道那女人早就染了民间常提到的“疯犬症”?!

      看她那咬人的架势,看她那疯癫的样子……再看看王爷被咬后说的这痴傻的话……

      他还是早些去寻来医治疯犬症的药方比较好。

      跟随王军多年的医官也实感无奈,“王爷,属下无能……”

      “那就再包严实些吧,越看不出来伤势越好。”沈醉叹了口气,又对着他们几人嘱咐道,“若是王妃问起我这伤来,都糊弄过去,讲得越轻越好,记住了吗?”

      上次被她看见那些陈年旧伤就哭成那个样子,若是再看见这么骇人的新伤,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哭。

      她一哭,他还真是直接歇菜投降了。

      萧荣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吧,王爷什么变得这么儿女情长了,刚刚他还真以为王爷染了疯病了,原来这点小心思都是惦记着王妃啊。

      伤口包扎得差不多了,沈醉起身离开,边走边又嘱咐道:

      “还有,今夜之事,都将嘴闭严实了,千万不可在王妃面前泄露任何一字,尤其是不能提到‘梦鸢’。”

      *
      折腾了半宿,已近卯时,沈醉走在回营帐的路上。

      他不断回忆着今夜与梦鸢交谈的细节,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就是梦鸢是如何知晓他是萧文王的。

      在雪松林时他能认出她也无非是因为在满庭芳那夜,只是从小洞中窥见的几眼,就让他记住了这幅面容。

      可按理说,梦鸢应该从来没见过沈醉才对。沈醉也早就派人调查过她的背景,幼时的情况一片空白,但从豆蔻后便一直生活在东洲,从未有过临京的生活经历。

      他与她年纪相仿,就算梦鸢在豆蔻前一直生活在临京,但那时的沈醉一直生活在宫中,更不可能有幼时相见的情况了。

      而且就算她同样是在满庭芳那夜见过了他的长相,可沈醉在东洲也是隐姓埋名,连东洲刑部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梦鸢又是如何知晓?

      除此之外,这趟来寻梦鸢,沈醉还总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安,总在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遗漏。

      想着想着,他走到了营帐前,甩甩脑袋,将这些压抑的想法在进去见她之前先一步挥散。

      他放轻脚步,悄悄掀起门帘。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还是离开前的那片黑暗,却没曾想,床头亮着一盏烛灯,苏百凝穿着里衣乖巧地坐在床上,一头乌发散在身后,垂落的眼角微微泛红,似乎在无声地向他倾诉着委屈。

      沈醉见状,有些猝不及防,忙大步向她走去。

      见他过来,苏百凝鼻尖一酸。

      “你去哪里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芳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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