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小幸运》楠木茴

2、窦娥飞雪

　　还未到出口，童酥就听到了一阵较轻的训斥声，言语不悦，语气虽平但压迫感很强。
　　她猫着腰探头观察。

　　只见距离巷口四五米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懒懒的靠在墙边，表情随意却严肃。
　　而站在他对面的女生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因为男人刚刚的犀利话还是因为什么，一直在抖。

　　眼前这幅场景太过真实且近距，和印象中的小混混赌人没什么两样，童酥按耐住跳动不安的心脏，继续观察。
　　眼看对面的女生没有丝毫动作，男人慢慢抬起手在她眼前摊平，声音微冷：“拿出来！”
　　貌似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又联想到各种不太友好的结局，童酥那颗不太爱管闲事的心此刻瞬间失了智。
　　她快步冲出去，也不管有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女孩拉到身后，隔开两人的距离，言辞狠历：“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是想抢东西吗？”
　　男人被突然出现的美艳女人搅了神，加上她犀利的言辞和警惕的眼神，再配上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学生。
　　他忽然有种错觉，怎么搞的自己像个反派似的。

　　“我……”
　　男人刚开口，童酥身后发抖的女生在两人毫不留神下哭着跑开了。
　　“……”
　　“……”

　　现在巷口就剩她俩了。
　　女主角换人了。
　　童酥稍稍缓神后，脸色阴沉的直视眼前懵圈的男人，闷着声训斥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只会欺负弱小的女生，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本事？”
　　片晌没有等到羞愧的回应。

　　男人诧异的看着她，满脑袋问号不知从何解释起。
　　“等等，我是她老师，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我发现她不仅逃课还抽烟，只是想让她把烟拿出来。”
　　男人一字一句极其清楚，生怕漏掉一个字。

　　眼看自己说的简单易懂，可对面的女生没有丝毫动摇，他默默加了句：“听懂了？”
　　童酥理直气壮：“没有，你是老师？怎么可能，一看就是街边小混混，别侮辱人民教师好吗？”
　　天空月朗星稀，夜色迷人，路过的行人偶尔会往巷子里看两眼。

　　路灯正对着巷子，男人站在前面，挡住了大片光晕。
　　童酥站在阴影下，皱着脸，两侧不听话的碎发像是没了束缚的小鸟，来回扑腾。
　　男人盯着眼前“伸张正义”的女生，白白的小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微微泛红，皱着眉稍，仿佛在看一个刚刚欺负完小红帽的大灰狼。
　　眼神冷厉，但配上鼓囊的小脸和上撇的粉色唇瓣，却又显几分萌意。

　　童酥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开始打量自己的男人，心里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她警惕的后退半步，冷声道：“不要看在人家小姑娘弱小就觉得好欺负。”
　　说完还不爽觉得震慑力不够，便压着声音放狠话：“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学生，报警都是最轻的处理。”

　　虽然但是她现在似乎只能这么说了，毕竟“最轻的处理”之后还有什么比它更刑的她也不知道。
　　先放狠话吓吓他再说。
　　她没有在这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骂完转身就走，快走到街上时不忘回头警告：“我劝你最好别再干这种事了。”

　　她无视掉男人奇怪的眼神以及欲言又止的表情，抬脚走向对面的马路。
　　童酥有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依据。
　　昨天刚到夏木的时候，她就被一群年纪比她还小的不良小伙堵在角落“说教”。
　　不过也是一群只敢过过嘴瘾的罢了，真要牵扯到法律，想必跑的比谁都快。
　　也是有这种前车之鉴，她才对刚刚那个男人的话不信任半丝，而且他对女生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严谨的教师。

　　童酥拎着啤酒回到家，简单换了套衣服便折身回了公司。
　　因为是办公实验一体的大楼，分公司占地面积大到可以容纳两个当地的体育馆。
　　童酥到公司时，其他员工还在忙前忙后。搬新时，很多详细资料还没有完全安排妥善。
　　她现在是实验培育部门的部门经理，有自己的半独立式办公室和实验室。
　　童酥回到办公室，卸下包包，从堆积成山的文件中挑出近期在总公司未完成的计划表，贴在身后的白板上。

　　“咚咚咚！”
　　“进来。”
　　“酥酥，给，冲了杯咖啡。”
　　来人是同部门的言噫，比童酥大两岁。
　　“谢谢。”
　　童酥接过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苦中带香。

　　言噫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熟练的翻找实验报告，“中午听闫总说过两天要到附近的中学做演讲。”
　　童酥端咖啡的手顿了顿，语气平缓：“演讲？言姐你又偷听闫总打电话，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嗯……，其实关系不大，但毕竟我们设办分公司时，可是惊动了县长，又是跟咱们老大握手吃饭的，也算是挺有影响的吧，去演个讲似乎也说得过去。”
　　童酥摇摇头，一副“我不觉得”的表情：“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企业，也不是什么超级大众的职业，演讲？讲什么？讲怎么养虫子？”
　　“哈哈，你真幽默，反正如果是真的，那你肯定要上去说几句喽。”说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哎，我让小谭给你写篇稿子怎么样？他对写稿这事儿很在行，不管真不真，先准备准备再说。”
　　童酥低头思考，如果是真的，提前准备确实会事半功倍，不会打个措手不及，如果不真，也只是浪费了部分时间而已。
　　“那麻烦了，事成后我请你们吃饭。”
　　“得嘞。”

　　临走前她带走了几份近期的实验报告。
　　童酥开始整理乱糟糟的办公桌，一些杂七杂八的文件全部塞进柜子里。
　　这时一本不听话的紫色文件从高处掉落，正正好好砸在童酥头上。
　　“……”
　　她揉着发疼的头皮，捡起地上的文件，下意识翻开。
　　看清内容后，童酥短暂出神几时。

　　这是她放弃的萤火虫实验，因为成功率太低，导致没办法继续研发，只得中途舍弃。
　　无论是虫卵，成虫，再到成虫孕育，每个步骤的死亡率都会达到罕见的百分之八十。
　　她曾以为是地质和天气或是环境原因，可事实证明无论换再多的地方都无济于事，她一腔热血的实验以惨败的结局收场。

　　童酥闷着脸收起文件。
　　从开始工作到现在，公司搬了好几次地方，可每次她都不舍得丢掉这来之不易却又不尽人意的成果。
　　“咚咚咚！”
　　“童姐。”
　　童酥收起思绪，转头看向玻璃门，“小谭？”
　　“嗯，童姐，我听言姐说给你写一份校园演讲报告，我来找点灵感，不然稿里只写鸡汤太没意思了。”

　　童酥瞧见眼前这个刚毕业工作态度端正的小男生很是满意，符合她团队的选人标准。
　　童酥：“我也觉得大篇幅的鸡汤没什么营养，不如就写希望你们遵从自己内心，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不要让别人成为自己人生路上的压力，做真正的自己才是最完美的……怎么听着还是很鸡汤。”
　　小谭记下她的话，附和道：“但是比一味的支持更让人放松，不会很有负重感。”
　　童酥坐回办公椅，有些心不在焉，“忘记问言姐是全校的还是某个年级的了。”
　　小谭疑惑：“姐，你怎么不亲自问问闫总？”
　　“她？”童酥想起那个整天爱制造惊喜的“问题总经理”忍不住头大，苦闷道：“你刚来公司对她不是很熟悉，她是个非常爱给员工惊喜的人，哪怕事先知道了她要准备什么惊喜也要假装不知道，在她公布那天即使不惊喜也要装出很激动很惊讶的样子。”
　　“呃……”小谭回忆早上看到那个活力四射的总经理，眼皮不自觉跳动，“挺……难得的，每天有堆积如山的工作量也能这么积极乐观，佩服佩服。”
　　童酥端起杯子喝掉剩余的咖啡，淡淡吐露：“不然人家怎么能当上总经理呢。”

　　送走小谭后，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这是总公司历年来的传统，无论是总公司还是分公司，第一天必须加班到晚上九点，以示敬意，祝愿美好和顺财。
　　童酥一直觉得这个传统有毛病且没必要。
　　回到家后，奶奶已经睡熟了。
　　童酥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放掉已经无法发亮的萤火虫，将带回的虎甲虫卵放入实验箱，观察记录了会儿，便早早洗漱睡觉了。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早睡觉了，房子周围安静的过分，许是习惯了车水马龙的热闹杂声，忽然的清静她反倒不适应了。

　　［闫总：宝贝们！你们猜，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童酥失眠的第五个小时，手机的“叮叮咚咚”声成功将她千辛万苦积攒的睡意毁了个彻底。
　　她绝望的翻出手机，点开。

　　［言噫：什么呀？什么呀？好好奇啊啊（?ò ? ó?）］
　　［老余：闫总别卖关子了，赶紧宣布吧，我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等等。］

　　童酥面无表情的盯着滚动的界面，她清楚言噫的大嘴巴，这件事可能早在八点前全公司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再回头看这满屏的“期待”。
　　每句话都充满了人情世故。
　　她已经猜到接下来是什么情节了，闫总公布惊喜，员工先是惊讶，然后惊喜，再来一波彩虹屁。
　　熟知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后，她扔开手机继续酝酿飞到九霄云外的睡意。

　　……

　　决定演讲人选和熟悉稿子后已经是两天后了。
　　几人抵达落南一高时时间尚早，同学们才刚刚集合完毕。
　　按照惯有的套路，前期必定是各个校领导的致词环节。
　　童酥在教导处往外看，一眼望去全是红艳艳的校服，仿佛看不到边际般。
　　这让她强大的内心隐隐感到一丝慌乱。
　　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实在是有点，紧张啊。
　　也不知是谁得出的研究，人一紧张就容易三急。
　　童酥慢慢贴近身边的言噫，声音夹着丝丝颤意：“言姐，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言噫扭头狐疑的盯她，“洗手间？教学楼里每层都有，楼外面也有公共的，但是现在高三学生还没集合，外面的应该被占了，你到楼上去吧。”
　　“好，谢谢。”

　　童酥表面做的很完美，丝毫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感觉。
　　为了避免差错以及浪费时间，她将演讲稿放在随身包包里，抬脚往二楼走。
　　只是这所学校的教学楼设计格外复杂难以理解。
　　她在二楼绕了两圈，刚出楼梯又看到了另一层的楼梯。
　　简直难以捉摸设计师的用意，她极度怀疑，是出于什么要把卫生间做的那么隐秘，是生怕别人找到吗？

　　童酥倍感受挫，诺大的教学楼，竟然连个影都没有。
　　脑袋随即生成的随便拉个学生问一下在看清每间教室空空时，也泡汤了。
　　就在她半绝望时，离她不远处的某间办公室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很细微，像是整理书本的声音。
　　童酥大喜，快步走去，观察一番没看到门上的标志，便也没太在意，轻扣门框。

　　“进。”

　　隐约能听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音色悦耳。
　　只是一个“进”字，童酥没太听出什么情绪，只觉这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她轻轻推开门，开门时与房间内敞开的窗户呼应，微弱的过堂风伴着窗外的暖风吹起几近透明的纱帘。
　　刚刚应声的男人半靠在办公桌前，长腿交叠，手里捧着微微卷页的教材。
　　男人听到声音看向这边。

　　视线相触那一刻，童酥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不知是因为被男人此刻陷进暖光里的唯美造型震撼，还是意识到这就是前天自己刚骂过的“小混混”而震惊。

　　晌午的光感很足，暖黄色阳光散在富有书香气的办公桌上，男人背后的纱帘随着风在半空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形状姿态。
　　男人半裹在暖光里，与处在阴影处的她对视。

　　像是处于虚度空间和现实的交界处，存在的不真实，似乎轻轻触碰便会消失的易碎品。
　　两人谁都没开口。
　　男人在等她下文，而童酥因为长时间盯着他导致眼睛出现虚影，聚焦是总有一团黑乎乎的糊状物遮挡视线。

　　“你……还真是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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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脚趾扣地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