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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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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一缕缕金丝透过窗子，笼在了冷凌霜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他长睫猛颤，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上。
那身影是如此眼熟。
他忽然忆起那日梅花树下的少年。
手捧着一只雪做成的小兔子，痴痴地问他：“霜儿，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冷凌霜自是不能，他是男子，生来如此。阿娘要他扮成姑娘，可他终究不是个姑娘。
自然做不了他的妻。
“谢九沅。”
时隔一年，冷凌霜又一次想起了他。
人影渐近，他才发觉，那抹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冷凌霜蹙眉，“那人是谁？”
柳青梅自顾自吃着桌上的糕点，闻声抬头望去，回道：“是东方师兄，你应该见过的。”
“东方绪？”冷凌霜惊讶地脱口而出，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柳青梅点头，伸手抹了抹嘴角，指向旁边的院子，“呐，他就住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处僻静的小院。院中种了绿竹，一派青翠。长满青苔的小径没入林中，应当是通往后山的路。
那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径尽头。
见冷凌霜目光紧紧追随着东方绪的背影，柳青梅别有深意地一笑：“他们都说，东方师兄是所有弟子中最像师尊，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度样貌。但，我觉得吧……论样貌，师尊当是独一无二的。”
“对吧，冷师弟？”柳青梅问。
冷凌霜晃神间被人突然这么一问，有些不明其意，淡淡道：“师姐说的对。”
柳青梅满意地点点头。
＊
两日后，栖梧峰上下，几乎所有弟子都知道，水云阁住进了除大师兄东方绪以外的第三人。
冷凌霜以为住进水云阁，便能见到师尊。
然而，他却等来了另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这种人，竟也入得了云仙宗。若不是你进了谢家门，谢家也不会遭此横难，你就是个祸水！”
说话之人，是位年过中旬的老妇，眉飞色舞，好生泼辣。
冷凌霜自然是认得她的，往昔在谢家庄时，她一身浓妆艳抹，穿金戴银，从没像如今这般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冷凌霜心中不由地开始不安起来。
“嗐，造孽啊……”老妇长叹。
见冷凌霜衣着不凡时，脸上的愠色又浓了几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朝冷凌霜吼道：“你过得倒是逍遥自在，可怜了我们小九，到死都还想着你！”
“阿沅……死了？”心头猛地一颤，冷凌霜下意识往后退去，被身后之人轻轻扶了一把，方才站稳身子。
“你竟不知道！”老妇憔悴的脸上露出狰狞，“小九啊小九，看看这狠心的男人，你可真是死不瞑目啊——”
众人看看冷凌霜，又看看那老妇，一头雾水。
老妇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柳青梅有些看不下去，插话道：“既是求我们办事，帮与不帮全看我们心情。”
听柳青梅这么说，老妇态度稍稍缓和：“求仙姑救救我们……”
“哎，我不是仙姑。”
柳青梅抬手挡住老妇想要拉她的手，看向一旁神情恍惚的冷凌霜，淡淡道：“能帮你们的也不是我。”
意向所指，老妇心知肚明。
“整个云仙宗难道还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收了那妖怪？”老妇道。
柳青梅不解，“你一口一个妖怪，不过只是看到了个红影……”她眼睛微迷，一脸审视地盯着老妇。
“说不定是你做贼心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老妇突然开始结巴：“胡说什么，我是小九的姨娘，怎会害他！”
“小九？我好像没提到你口中的这位吧。”柳青梅一个反击，老妇被噎得哑口无言。
许是心虚，她脸上明显挂不住，转向了一旁静静看戏的另一位弟子。
“小仙师看着就很厉害，不如你随我去看看。”
冷凌霜和柳青梅同时闻声望去，见那弟子长得着实圆润，白里透着红，好似个发了面的馒头。细看五官还算精致，唇边一点红痣。若这红痣长在美人脸上，便是画龙点睛之笔，可这人……
“你是谁？”柳青梅问。
小馒头缝眼一眯，弯成了月牙：“我叫云小胖。”
冷凌霜惊讶，刚刚扶他之人正是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小胖子。
云小胖也在看着他，目光温柔。
“谢谢。”冷凌霜声音极低，似是怕那老妇人听见。云小胖却毫不在意，朝冷凌霜笑了笑。
老妇没看见两人的小举动，继续朝云小胖说道：“仙师可愿随我下山除妖？”
云小胖：“可以，但我缺个帮手。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老妇闻言一愣，旋即立刻答应。
“只要仙师愿意帮忙，老身什么都能做。”
“帮我准备顶轿子。”
老妇心想，这胖子许是怕走路太累，刚要应下，却听对方话锋一转，“连同这几位一起。”
他手指轻轻划过在场的众人。
“这……”老妇尴尬，“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轿子吧。”
“那就多准备几顶。”
言罢，柳青梅立刻会意，知这人是在耍着那老婆子。栖梧峰上下弟子基本都会御剑，即便不会，也有传送的法术，哪里需要坐轿子。
冷凌霜没去管这些，心中仍对刚才老妇的话，尤其她提到的那个人——
久久不能释怀。
＊
兮落村，原本是个穷僻的小村子，村里百姓大都靠务农为生，偶尔上山打猎拿到市集上去卖，换取的铜板再买些棉麻绸缎，物以稀为贵，能穿上绸缎的都算是大户。
而这些大户之中，有一位姓谢的大善人，本名谢善武。
家中有一妻儿，其妻冯氏生性泼辣，一儿，名唤九沅。谢九沅长到五岁时，偶遇一仙游老道，老道宣称此子留于家中会克妻散财，又算出他颇具仙缘，入得了仙门，愿收其为徒。冯氏不舍，谢善人老来得子，很是宠溺。
但老道坚称此子会断了谢家财运，谢善人视财如命，立刻应了下来。
谢九沅就这样跟着师父上了仙山。
也正如老道所言，谢家做起了布匹生意，且越做越大，一夕之间成了村里的大户。兮落村也由村变成了镇。谢善人在镇上建了最大的庄子——谢家庄。
站在荒废已久的谢家庄前，所有人不免打了个冷颤。
破败的门前，荒草遍地。到处是残垣断壁，灰黑的廊檐上停留着几只前来觅食的乌鸦。偶尔吹起的柳条，夹杂着烟灰在风中飘荡，透着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这儿就是……谢家庄？”
柳青梅惊讶于眼前所见，不过一片废弃瓦舍，已不可见其全貌。
老妇叹了声气，眼中尽是哀伤：“一年前，谢家遭贼子所害……只剩下老身一人。”
柳青梅在来的路上，也曾听老妇人聊起。
说着谢家在一年前，原本是要办喜宴的，可惜新婚之夜遭了贼，谢家小公子当场毙命，谢老爷和夫人随后不久也相继离世，富甲一方的谢家自此没落。
可这老妇又与谢家有何干系？
“老妇焦月娥，那谢家夫人名唤焦月英……是我姐姐。”老妇道。
众人不禁唏嘘，怪不得这老妇人如此为谢家打抱不平。
冷凌霜一直跟在队伍后面，默不作声。
手肘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冷凌霜回头，发现撞他之人正是云小胖。他虽身形敦厚，走起路来却步履轻盈，一双小眼睛左顾右盼，神色中带着几分慌乱，整个身子几乎快要贴上冷凌霜的后背。
冷凌霜微微蹙眉。
见对方回头看自己，云小胖立刻扭捏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怕鬼。”
“鬼？”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不知何时挤进了两人之间，乌黑的发丝被金色的发冠高束着，被日光一照，金灿得有些刺眼。
“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鬼。”
说完，金灿灿的脑袋转向冷凌霜，白皙的面颊，生的竟有几分俊秀。
冷凌霜眼前一亮，“齐师兄。”
此人正是凤玦仙师的二弟子齐越。
冷凌霜与他的相识还要从一个包子说起。那日，在厨房打杂的冷凌霜见一位弟子晚到，没能吃上肉包子，就将自己的包子给了他，却听那人阴沉着脸问，你觉得我胖吗？
见那人骨瘦如柴，他便以为对方为追求纤瘦，节食过度。于是劝慰他，你不仅不胖，反而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那人听完，脸色反倒更加阴沉。
后来，冷凌霜才知道，这人便是栖梧峰的二弟子齐越。而他因为太瘦，被师尊凤玦嫌弃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于是下定决心要增肥，每日四顿，顿顿荤菜，连着吃了半个月都未见动静。那日，又被冷凌霜误其本意，说他太瘦了，而郁闷了好久。
上次进藏书室，冷凌霜用两个包子贿赂的，也正是眼前这位。
齐越站直身子，摆出一副大师兄的做派，拍了拍冷凌霜的肩膀：“原来是小师弟啊，好久不见。”
冷凌霜微笑点头，反倒是一旁的云小胖目光灼灼。
有敌意？
齐越动作一僵，目光扫到了身边正警惕盯着他看的云小胖。
两人眼神刚一对上，齐越不禁眉心一蹙，旋即讳莫如深地打量了对方良久，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我竟一点也看不出……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