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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4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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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时玖是四岁来到的上康镇孤儿院，比陆小暖早两年，比陆冲小一岁。
他是被人丢在上康镇附近一个村子的村口，又被村民送到孤儿院来的。来的时候头被人砸破了，脸上也有干涸的血，发着高烧不醒，温院长不离身地照顾了三天三夜，才醒转过来。
他的衣服虽然早就脏兮兮的了，但穿着打扮透着贵气，温院长觉得他应该是哪家的小少爷，就是不知怎么会沦落到此。问他，他也只知道说自己叫“十九”，四岁。
当时的褚时玖脑子烧得忘记了好多事，幸亏还没烧傻，就这样，先在孤儿院住了下来。
孤儿院里的小朋友没有人敢招惹陆冲，但这个十九不同。他把别的事都忘了，也丝毫不影响天生自带的少爷脾气。
别的小朋友都听陆冲的，他就偏跟陆冲对着干，想让自己当老大；陆冲性子冷，不爱说话，他就偏偏挑衅逼他开口。
陆冲一开始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虽然自己年龄也不大，但总归还是大一岁——不欲和他计较，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把少爷脾气发挥到极致，逐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开始欺负小朋友。
陆冲是大哥哥，保护小朋友是本职，找十九理论，十九不听，于是两个人终于痛快地打了一架。十九这个矜贵的小少爷虽说也不是吃素的，但终究比不过从小野蛮生长的陆冲。两个人都有受伤，十九伤得更严重。
心高气傲的十九自然不服，从此就和陆冲结下了梁子。
陆小暖来到孤儿院以后，陆冲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给了他，冷落了对手。十九整天百无聊赖，招猫逗狗，最后就逗到了陆小暖的身上。
陆冲是暂时打不过，还打不过一个吃奶的娃娃吗？
趁着陆冲不在，他就专门欺负陆小暖。陆小暖喝口奶粉，他从人家嘴里抢过来喝；陆小暖自娱自乐正高兴，他就假装怪物把人家吓哭。陆冲为了陆小暖又和他打了不知道多少回。
可能人无聊的时候就是比较贱吧，十九日日欺负陆小暖，还欺负出感情来了，除了他自个儿，别人都不能对陆小暖不好。陆冲看得出来他的转变，也不再与他针锋相对。
陆小暖不记事的时候就整天“十九十九”地喊他，会写数字以后就自动地把他的名字写成了“19”，无论十九怎么纠正，陆小暖就是不改，这样写多方便啊。后来十九放弃了，陆小暖一直到长大都保留了这个习惯。
以上都是陆小暖听来的。
陆小暖长到三岁，能跑能跳的，时常溜到院子外面玩。
这天又是一个人溜出来的，却在街上撞到一个酒鬼，被酒鬼给打了。幸好陆小暖机灵，躲得快，在对方一脚踹过来时躲了一下，只被踹到了大腿，没伤到要害。
陆小暖那时年纪虽小，可不是好欺负的，他又急又气又疼，发誓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三岁的小孩，要脸不要！
陆冲和十九都在上课，陆小暖一股闷气愣是憋到了晚上。等两个人放学回来，陆小暖见到陆冲，扑上去就放声大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不等陆冲问，就把自己无辜受伤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那动作，那神情，那哭天抹泪的架势，整个儿就是跟着村里的大娘吵架学回来的，神还原。末了，还哆哆嗦嗦地脱了裤子，让陆冲和十九看他受伤的部位。
依陆小暖的性格，是不太容易让自己受欺负的。如果说陆冲一开始听到他夸张的哭诉还心存疑惑，此刻看了他腿上青紫一片，怒气混着戾气就冲上了头顶，眼中的凶狠一目了然。
不止陆冲，十九也愤怒异常，陆小暖只能被他欺负，别人怎么敢？
两个不对付的男孩此时站到了同一阵营，同仇敌忾，决心要为陆小暖报仇。可当问到敌人是谁时，陆小暖傻眼了：他也不认识啊。
三个男孩一商量，就跑到了镇上唯一一条进出必经的路上守着，蹲在路边挨个查看路过的行人。
守了两天，还真被他们守来了。陆小暖坚定地指着前面走过的男人说：“就是他。”
没什么可怀疑的，眼前的男人醉醺醺地走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虽然陆小暖不认识他，但陆冲可听说过，这人是出了名的醉鬼，就住在村子里，因为喝酒打人，把老婆都打跑了，只剩下一个小儿子在身边，听说三天两头地打孩子。
确定了目标就好办了。小孩子和大人动手，终究还是吃亏的。十九这只小狐狸提供了一个馊主意。
农村的厕所都是在自家院子里的边角处盖的。讲究的盖得好一点，规规矩矩的是个蹲坑；不讲究的挖个大坑，上面铺个大石板，头顶搭个遮棚，人进去一蹲就能上。
那男人家就是个不讲究的。
他们打听清楚那人的房子，趁着人在家蹲厕所，偷偷地把炮仗扔进粪坑里，将他喷溅得满身粪便。满身物秽的男人拽着裤腰拿着斧头就冲出来，作案的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那人哪儿能咽下这口气，到处打听是谁干的。
村子里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看见了也说没看见。醉鬼却不傻，依稀觉得是孤儿院的小孩干的，只是没证据，就派出他家那个才只有五岁的儿子去孤儿院和小朋友玩，趁机套话。还威胁自己儿子，查不出是谁干的就别回家吃饭。
正常家长哪儿干得出这种事？
五岁的乐辰就这样来到了孤儿院门口，踟蹰不前。他胆子小，从小就被他爸打，从不敢反抗。
让他当卧底，这不是难为孩子么。
乐辰在门口站了半天，就是不敢踏进去半步。
十九知道他是谁，一开始还当他是来找事的，根本看不上这小破孩，就守在门口，敢踏进一步，就把他揍得找不着北。
结果乐辰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十九面前，跟罚站似的，倒像是来认错的。
十九乐了，逗他：“小孩儿，过来，哥哥给你糖吃。”
傻乐乐真就信了，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昂起脸蛋，问：“糖呢？”
十九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提到眼前，语气故作凶狠：“还敢要糖！说，来找谁的，想干什么？”
乐辰被突如其来的局势吓到了，带上了哭腔：“不、不想干、什么，以后，别、别再、扔炮仗了，那样，不好。”
磕磕巴巴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十九看他脸都吓白了，嘴唇直哆嗦，松了手，说：“你爸让你来的？”
乐辰乖乖点头。
“你就这样回去，你爸不打你？”
乐辰垂下头，咬着下嘴唇，半天吭哧一句：“忍一忍，就、过去了。”
一种叫怜惜的东西陡然间不经意地从心底绕了两圈儿，冷心冷肺的十九鬼使神差地同情了这个小朋友一丢丢，真就拿出一块糖给了他：“吃吧。”
上一刻还哭丧脸的乐辰下一刻破颜一笑，高兴地接过糖吃起来。
十九的善良也就到此为止了，吃完糖就把人赶走了。
乐辰却记住了这个给他糖吃的大哥哥。
就像流浪的小狗，有一天路过一户人家，这家的人无意间给了它一点食物，从此它就记住了这里，饿肚子的时候就可怜兮兮地来要吃的，因为它知道这家人善良。
乐辰第二天就又来了。因为他又被他爸打了，而且真的没有饭吃。
饿着肚子的乐辰虚弱无力，眼里包着一泡眼泪，蹲在门口，还是不敢进去，等着昨天那个大哥哥回来。
傍晚时分，十九是和陆冲一起放学回来的。陆小暖耳朵尖，听到脚步声冲出来迎接他哥，结果三个人一起看到蹲在门口的小小的身影。
十九看到是他，上前问：“你怎么又来了？”
陆小暖也问：“他是谁啊？”
十九回头跟他俩使眼色说：“酒鬼的儿子。”
有两个哥哥在场，陆小暖什么都不怕，上去一脚就踢到了乐辰身上，掐腰质问：“你来干什么？”
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可乐辰还是被他踢倒了，嘴里还发出咝的一声，像是伤到了哪里。
陆冲觉得不对劲，看向十九。十九直接上前去查看，掀起乐辰的衣摆一看：嚯！青青紫紫一块连着一块，大小伤痕新旧伤疤遍布，这是妥妥的家暴啊！
三个人立马把他带进了屋给他上药。陆小暖都惊了，手足无措，不知道哪一块伤痕是自己踢的。
他蹲在乐辰面前，仰起头看着他，态度端正：“小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乐辰哪儿享受过这待遇，被打了还有人给道歉，眼泪再也包不住，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还不忘安慰陆小暖：“不是你的错，是我爸爸打的。”
十九想到他昨天说过的话，心里莫名一扯，有点疼是怎么回事？
他把责任怪到了乐辰身上，怒其不争道：“你爸打你你就不会跑吗？”
乐辰委委屈屈，声音打着颤：“跑、跑不掉。”
十九气得都想打人，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跟陆小暖似的机灵。再问他：“吃饭了吗？”
乐辰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几声，听声响这还饿得不轻。
“昨天晚上就不让吃……”乐辰话没说完，哭声就止不住了。
如同在冰天雪地里冻久了的人，突然被人好心地请进了暖烘烘的屋子里，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还给端来热汤热饭，内心的恐惧无助和彷徨突然就宣泄出来，还有一种被紧紧包裹的幸福。只是当时年纪小，说不清，道不明。
陆冲给他端来饭菜和热汤，让他慢点吃，乐辰就热泪混合着热汤一股脑儿地下了肚。
吃饱喝足了却不能在这里待，他是有家的孩子，不能住在孤儿院。
乐辰从小也是个坚强的孩子，这会儿心里有了依托，脸上带了笑，反而安慰他们三个：“我没事了，我爸酒醒了就不再打我了。以后，我再来找你们玩儿。”
从那以后，乐辰几乎天天往这里跑，十九在就和十九玩，十九不在就和陆小暖玩。但碰上心里有事想找人说说，还是会找十九，毕竟当时的陆小暖才三岁，听不懂心里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乐辰在十九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在他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重要到十九发觉的时候已经拔不掉了。
褚时玖不愧是褚家人，从小就是只狐狸。他在来孤儿院的几年以后逐渐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却还能不动声色，继续待在孤儿院，明哲保身。
他是被家里的亲戚害的才来到了这里，现在回去就是给人当活靶子，自己人小力量不够，只能远离是非，韬光养晦。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被他的亲生父亲寻回了家。
走之前，他没告诉乐辰他要走了，害怕看到乐辰恋恋不舍的表情，更怕看到他一脸轻松地对自己说“十九哥哥再见”。
褚时玖将陆小暖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以后就将乐乐交给你照顾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乐乐，让他不要再受欺负，无论如何，不要丢下他一个人，能做到吗？”
比乐辰还小两岁的陆小暖坚定地接受了这项使命，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乐乐。
乐辰听到消息的时候，褚时玖已经离开了。他怔了半晌，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圈儿红了，泪水赢满了眼眶，他使劲撑着，最后泪水又慢慢被眼球吸收进去，只漏了一滴砸落下来。
陆小暖不明白为什么褚时玖走前要把照顾乐辰的重任交给自己而不是陆冲，直到一年以后，陆冲也背上行囊，离开了上康镇。
自此，陆小暖和乐辰成了一对等哥哥回家的难兄难弟，两个人互相取暖，分享各自心里的小秘密，等着远方的那个人回家。
陆冲在创业的过程中偶遇了出国留学刚刚回国的褚时玖。
彼时，褚时玖正在争夺褚家家产，无暇他顾。听说陆冲要回上康镇接陆小暖，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句：“帮我看看乐辰。”
那一年，乐辰的境况确实不太好，他的酒鬼老爸醉酒后跌入了河里溺死了，乐辰没有妈，成了孤儿。孤儿院的温院长也在半年前去世了，上面派了新的人来接管，照顾得也不如温院长尽心，那里的孩子都跟放养差不多，更不可能再去接收一个快要成年的孩子。
乐辰高中只上了一年就面临辍学，两个孩子愁得睡不着觉。陆小暖天天盼着他哥回来，心情不好了就觉得他哥不要他了，再不回来他就和乐辰一起出去打工，浪迹江湖。
然后陆冲就奇迹般地回来了，要接走陆小暖，顺便问了一声乐辰怎么样。陆小暖把乐辰的情况一说，陆冲稍作思考，就把两个孩子都带走了。
来到北城，陆小暖上高一，乐辰上高二，两个人同在一所学校。陆冲有一段时间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家又当家长又当家教，费尽心思才把两个成绩一般的弟弟全都送进了大学。
褚时玖听说乐辰也一起带来了，很是惊喜，看陆冲的目光第一次充满了感激，千方百计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时隔几年不见，两个人倒也没有生疏，乐辰虽然有些腼腆，却依旧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十九哥哥”，把褚时玖的心都叫化了。但他还不能把乐辰带走，只能托付给陆冲照顾，借着和陆冲商业上的来往偷偷地来家里和乐辰见面，以解相思。
陆小暖起初不知道，后来发现两个人总是单独待在房间里，以为他俩背着自己说悄悄话。
谁还能越过他和乐辰的关系更好？还是在自己家里。
陆小暖砰的一声踹开门，乍一见眼前的情景，干张着嘴，一声都发不出来。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们……你们在……”
褚时玖好不容易见到乐辰，正想一亲芳泽，嘴都碰上了，还没尝到味呢，就被闯入者破坏了氛围。
“看什么看？出去。”
陆小暖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既然看见了，褚时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十分爽快地分享了这个秘密。
陆小暖内心震荡，陆冲一脸淡然。
看乐辰在一旁娇羞又隐隐带着微笑的样子，陆小暖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好兄弟的一颗真心被一只狡猾的狐狸叼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小只凑齐啦~~
谢谢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