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车菊盛开的山坡》夏木荫

3、曹老师好

　　好烦，为什么曹晏川要选继续约会？
　　栗知郁闷了整整两晚上。
　　虽然可以不用上班，工资照发，可是录节目的压力是真的大！
　　和曹晏川约会比去公司饭局还难受，而且不知道节目播出后家人亲友看到了该怎么想，也不知道会在网络上引起怎样的反响，当初真是答应得太草率了。
　　正在苦恼时，手机连续弹了数条消息，一听那声音，她就脑袋大。
　　节目组通知她：下一期节目将在大理录制，让她提前准备。
　　她得知要去大理，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些。
　　她想去大理好久了，可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有钱。
　　罢了罢了，就当是公费旅游了。她自我安慰着。
　　正式录制的前两天，她和节目组的人坐同一趟航班去了大理。曹晏川则乘坐了比他们晚一天的航班，据说是因为工作。
　　到了之后，她自己先美美地逛了一天，悠哉悠哉地漫步在古城里，到处拍照，试穿少数民族服饰，吃乳扇，喝“水性杨花汤”。
　　大理可真美啊，在古镇的巷陌里，可以望见苍山的山峰，遥远地矗立在天空和檐角间。
　　太阳都快下山了，她才搭了辆当地载游客的三轮，吹着晚风，慢悠悠地回到住的酒店。
　　到酒店乘电梯时，电梯门刚要合上，忽然又打开，一个酒店工作人员推着行李车挤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那人抱歉道。
　　栗知朝后靠了靠，微微一笑，“没关系。”
　　行李车进来后电梯还有空的地方，一个白净的男生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冲外面说了声：“还有空，可以进。”
　　话音刚落，一个戴着墨镜，身形挺拔笔直的高个男人走了进来。
　　看那人戴着墨镜，又这么高，栗知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会是曹晏川吧？
　　不对，怎么越看越像他！
　　那个墨镜男似乎也注视了栗知几秒钟，终于开口道：“栗知？”
　　天呐，这熟悉的低音炮，除了曹晏川还能有谁？
　　栗知立马满脸堆笑：“曹老师好……”
　　救命，怎么跟在学校里撞见班主任似的。
　　好尴尬好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老命了，这个电梯怎么还不到啊啊啊……
　　好在，那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男生，似乎是曹晏川助理，主动搭话道：“何小姐也是刚下飞机吗？”
　　“不是的，我昨天就到了，今天出去逛逛，刚回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何？”栗知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努力攀谈（尬聊）。
　　“我在公司和经纪人一起看过你们上一期节目的样带。”那男生笑着说，“何小姐很可爱，节目播出后一定很吸粉。”
　　真不愧是明星助理，真会说话。
　　“哪有哪有……”栗知不好意思地笑笑。
　　曹晏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栗知只能从他的黑色墨镜里看到她自己，像一颗小土豆，挤在电梯旮旯里。
　　“叮咚——”一声，电梯停了，他们在同一层楼下了电梯。
　　节目组不会把我和曹晏川的房间订在同一层楼吧？栗知心里狐疑着。
　　结果令她措手不及，曹晏川就住她隔壁！
　　什么档次啊？竟然能住曹晏川隔壁，节目组还真是一视同仁呢。栗知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栗知刷了房卡，推开自己房间门准备进去之前，觉得似乎应该和身旁不远的曹晏川打个招呼。
　　于是，她努力在脸上挤出一团笑：“曹老师，我先进去啦，您好好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嗯？怎么回事？曹晏川的低音炮听起来怎么莫名有点苏？
　　栗知关上门，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老天奶啊 ，为什么要让一个i人做这种工作？
　　…………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便安排他们去洱海坐渡轮。
　　渡轮叫做“苍山号”，节目组包了一早上，船上只有他俩和工作人员。
　　船舱内安排了当地少数民族的歌舞表演和品尝当地特色的茶，这也是节目内容的一部分，为当地旅游业做些宣传推广。
　　歌舞表演结束后，导演组便让他们换拍摄地点，到甲板上去，那里可以一览洱海全貌。
　　他们俩顶着两张被迫营业的脸，跟在工作人员后面，来到了甲板上。
　　趁他们布置机位的时间，栗知拿着手机拼命拍风景。
　　可当摄像机一怼，麦一开，栗知立马变成一个僵硬的人偶，一手扶着护栏，斯文地呆站在甲板上，任凭风吹乱她披散的头发。
　　曹晏川看她这样，对她说：“你这姿势，大妈们拍游客照都没你标准。”
　　栗知内心：我尼玛……
　　这时，导演发话了：“你们俩转过身去，面朝船行驶的方向，要拍一组你们俩共同欣赏风景的画面……”
　　两人乖乖背过身去。
　　导演又说：“挨近一点嘛。”
　　两人各自朝对方靠近了几厘米。
　　“再近一点嘛，你们是约会，又不是两个陌生的游客……”导演很无奈。
　　曹晏川不耐烦地一个跨步，紧挨着栗知站着，手肘蹭到了栗知的胳膊。
　　风很大，栗知的薄纱披肩被吹得乱飞，她莫名地想到了泰坦尼克号。
　　“你们聊聊天嘛，别这么干站着……”面对两个没有一丁点儿综艺感的人，导演都快哭了。
　　这……聊什么呢到底？栗知在脑海里疯狂检索着话题。
　　曹晏川先开口了：“你好像很喜欢蓝色？”
　　这一点从栗知的衣着不难判断出来，上一期节目第一天她穿了件蓝色雪纺裙，第二天穿了天蓝色T恤搭深蓝牛仔裤，今天又穿了件蓝色牛仔连衣裙。
　　“对。”这个回答好像太短了，应该再多说一点水时长，栗知又补充道：“因为蓝色是天的颜色，海的颜色，总是给人遥远无尽的感觉。”这是她临时瞎掰的，她喜欢蓝色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喜欢。
　　话说完了，又陷入沉默的僵局。
　　栗知意识到该自己找话题先开口了，便说：“曹老师，你喜欢大理吗？”
　　“喜欢，空气很好，天很蓝。你呢？”
　　“喜欢，风景很好，东西也很好吃。”
　　没了，这一轮的对话又over了。
　　栗知自己都被尬飞了，如果脚趾抠出的别墅可以卖钱的话，栗知这会儿肯定是全国首富了。
　　导演已经在旁边让工作人员给他吸氧了……
　　节目组彻底放弃治疗，打算随他们去了。
　　他们俩默契地闭上了嘴，静静眺望着近处远处的风景，享受着水面吹来的风和大理炙烈的阳光。
　　“你在想什么？”曹晏川突然开口道。
　　栗知回过神来，说道：“我在想我的退休生活……”
　　曹晏川：“……退休生活？”
　　栗知：“对啊，从我工作的第二天起，我就开始梦想退休了。现在，我梦想中的退休生活又有了一点新规划。”
　　曹晏川挑了挑眉，说道：“愿闻其详。”
　　栗知星星样的眼睛望着远方，缓缓说道：“这次来，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大理。喜欢这种蓝天白云下生活节奏舒缓的地方，而且到处都好美，苍山、洱海、古镇……我现在就想拼命赚钱攒钱，以后来洱海边开一家民宿或者书店什么的，每天就坐着收收钱，晒晒太阳……”
　　“你这白日梦做得挺美的。”曹晏川无情打断她的美梦。
　　栗知：……
　　…………
　　午饭时间到了，节目组安排他们去当地集市买菜，然后在民宿里自己做饭。
　　当地的集市很热闹，弥漫着一股油炸食物的香味，摊主们热情地朝着栗知叫卖：“金花，尝尝米凉虾！”“金花，带点儿鲜花饼。”……
　　栗知知道“金花”是当地对女孩子的称呼，由于不买，她只好笑着朝他们摆摆手。
　　因为是带着任务买菜，栗知不好擅作主张，向曹晏川征求意见：“曹老师，您有什么想买吗？”
　　曹晏川双手插兜，面无表情：“没有。”
　　罢了罢了，人家注定是不食人间烟火，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栗知便按照自己拟的菜谱来，买了只现宰杀的新鲜土鸡，一些生乳扇，一条鱼，一个茄子，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佐料。
　　最近正是云南菌子上市的时节，各种各样的菌子层出不穷，一个小摊上竟然有一朵荷叶那么大的野生菌，栗知也是头一次见。
　　既然都来云南了，栗知也想尝尝这种美味的云南山珍。
　　像什么牛肝菌见手青之类的栗知不敢尝试，只选了一种当地人说无毒的鸡枞菌。
　　为了给鸡枞菌找个搭子，栗知又买了一小块火腿。
　　很快，栗知手上就领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重倒不是很重，就是有点勒手。
　　“拿来我拎。”身后穿来曹晏川的声音。
　　栗知吓了一跳，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发现石头开口说话。
　　也许他是想在镜头前立个绅士的人设？不过这人设凹得可有点生硬啊。
　　栗知生怕拒绝他会妨碍他立人设，便毫不客气地递了一半菜给他。
　　到了民宿，栗知马不停蹄地洗菜、安插厨具。
　　曹晏川似乎感觉自己闲在一旁不太好，便说：“我不太会弄这些，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叫我。”
　　栗知内心：我哪有胆子敢使唤你啊！
　　栗知喜欢吃，也喜欢做饭。平时因为天天加班，想做饭都没机会，顿顿吃外卖糊弄过去，今天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她先淘米煮饭，然后把茄子洗净去皮，放蒸锅里蒸上，接着又处理鱼、清洗鸡枞菌。
　　那鸡枞菌洗起来可真费功夫，根部全是土，栗知找了把小刷子来才刷干净。
　　将鸡洗净，放入砂锅，佐以姜片虫草花红枣等，用来炖汤，又放了不少对半切开的鸡枞菌。
　　下油锅煎鱼，油溅得噼里啪啦响，把鱼煎至两面焦黄，放少许盐，捞起来装盘，再用炒香的辣椒、蒜末、酱料等覆盖鱼身，这是栗知老家的做法。
　　煎鱼的香味引得跟拍栗知的摄像师连连咽口水。
　　火腿切成片，配上蒜瓣和青红辣椒，同鸡枞菌一炒，香气四溢。
　　乳扇下油锅炸至膨胀，捞起后再撒上白糖，这是当地人教栗知的。栗知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嘴里，酥脆的质地伴着浓厚的奶香和砂糖的甜，简直太对栗知的胃口。
　　正开心地嚼着，一抬眼，发现曹晏川在看她。
　　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偷吃啊，我只是尝尝味道。”
　　曹晏川没说话，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机。
　　好了，洁癖患者曹老师不会吃这道菜了，栗知相当肯定。
　　最后一道菜——拌茄子。将蒸到软烂的茄子放凉，加上酱料蒜末与烧制后的青椒一起捣碎，看着就开胃。
　　一餐饭就快大功告成了，栗知揭开饭锅的锅盖，米饭的清香扑面而来。
　　柴火饭就是香！
　　不仅香，还有好多饭锅巴！栗知像捡到宝一样小心翼翼把锅巴铲起来，用锅巴包上韭花酱，分给工作人员吃。
　　工作人员们开工了一早上，这会子早饿了，欣然接受了栗知投喂的锅巴，一口一个嘎嘣脆。
　　栗知没有分给曹晏川，想都不用想，高贵的曹老师怎会食用如此朴实无华的食物。
　　曹晏川默默咽着口水，给了栗知许多眼神暗示，可栗知忙于摆盘，没有接收到。
　　鸡汤炖好了，栗知把炖到脱骨的鸡肉捞了出来，她没有忘记曹晏川在之前的节目里说他不喜欢吃鸡肉的事，便只取其汤和炖入味的鸡枞菌，把鸡肉装盘，分给了工作人员。
　　曹晏川幽怨地看着所有人都愉快地吃上东西了，唯独他还饿着。
　　“开饭咯！”栗知把一道道菜端上院子里的乌木小桌。
　　他俩面对面坐下，栗知毫无负担地大快朵颐，而曹晏川有些难为情，他自己没有参与做饭过程，颇有些坐享其成的愧疚感。
　　但这点子愧疚感没有抵挡过饥饿的攻势，他夹起了一片火腿炒的鸡枞菌放嘴里，一整个被惊艳到！这菌子鲜中带甜，又吸收了火腿的咸味，再加上蒜瓣辣椒等佐料的香味，鲜美无比。
　　这小妮子手艺竟然还不错！他边吃边想，每道菜都忍不住夹了很多筷子。
　　栗知吃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嗯，曹老师似乎没那么矜持了。
　　…………
　　一期节目终于又录完了，这次似乎没有上次那么煎熬，也许是因为美丽的大理吧。
　　双向抉择环节，双方又达成了双向选择，栗知这次没有太意外。
　　栗知回到了酒店，正收拾东西的时候，接到了同事小文的电话。
　　“喂，怎么啦文文？”
　　“亲爱的，出大事啦！”小文在电话那头很是激动。
　　“怎么啦？”栗知心头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亲爱的，你上期节目去上厕所的时候没关麦！”
　　栗知感觉自己头上一阵五雷轰顶。
　　“你你你……你赶紧帮我剪了！粗剪是你负责吗？”栗知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是我负责，已经给你剪了，没剪进正片里去……”
　　“花絮也不能剪进去，更不能剪到预告里去！”栗知急了。
　　“放心，不会剪进去的，相信我。不过你下次得注意了，他们也真是的，都不提醒你……”
　　栗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忙道：“谢谢你啊文文，改天请你吃饭……”
　　“你先别急着谢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呢！曹晏川他们公司的人提前要了没剪的样带，你得防止他们公司的人用这件事做文章……”
　　栗知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想到那天曹晏川的助理说他们已经提前看过样带了，这便验证了小文的话。又想起曹晏川的那个男助理笑着说：“何小姐很可爱……”的话，栗知的脸红到了耳根子。
　　栗知欲哭无泪：苍天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让我如此社死！
　　小文见电话里没声，以为栗知吓到说不出话了，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他们听见了就听见了，也不会怎样，谁还不会上个厕所呢？总比全国观众都听见你尿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