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督公花间逆行》喵唧哩

9、正传 夏 梦不醒

　　曲阑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

　　第一天，曲阑感觉到有个人一直紧紧地拥抱着他，温热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在他的脸颊上。然而，每一次泪水滑落到脸庞的瞬间，那人总用指尖细致又轻柔地为他拭去。

　　除了小时候的家人，从来没人如此温柔地碰过他。

　　那人的指尖微凉，给高烧不断，额头一直发汗的曲阑带来了一丝微弱的解脱，于是终于听到了几分外界的声音——

　　一个温婉却坚定的女子的声音，缠绵悱恻，无尽的情意。

　　是死后来找他的神仙吗？

　　他曲阑这样的人死了后也配遇见什么神仙姐姐吗？

　　那女子好像一时喜，一时怒，一时哀，一时乐。

　　女子似他是她的情郎一般先喜道，“曲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曲阑想，这人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见我作甚么？

　　女子又忽然咬牙大怒道，“狗系统！狗系统！你竟然骗我！”

　　曲阑想，狗系统是什么东西？这三字连在一起，他听不懂。

　　女子又心情低落了下来，很是哀伤，“曲阑，我知道你过得苦，但不知道十四岁的你原来这么苦，是我想象不来的苦，对不起，对不起……”

　　曲阑想，原来死后还有人会关心他吗？

　　神仙姐姐，莫伤心了，曲阑这一生死了也好，说不定下辈子他能投个好胎呢。

　　神仙姐姐，您帮帮我，下辈子，曲阑想有爹有娘，也再也不想进宫了。

　　过了一会儿，女子又欣慰的笑，摸了摸他滚烫的脸，柔声道:“没事了，以后有我护着你，怜着你，助着你。你放心，本宫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有我在，再也不让你吃不饱，穿不暖。呜呜，曲阑，你这么小怎么就这么可怜啊。”

　　那女子忽然又哭得很惨，竟是极为心疼他的样子。

　　曲阑想，他果然是做梦了，临死前烧糊涂了，他这样的下等人，怎么会有人这么关心他呢。

　　疼痛的感觉让他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又是两天两夜，那声音也再未出现过。

　　曲阑醒过来后，把女子说的大部分都忘了，却只记得有三个奇怪的字。

　　【狗系统】是什么东西呢。

　　曲阑缓缓睁开了眼睛。

　　……

　　曲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典雅舒适的厢房，墙上挂着牡丹蝴蝶等字画图，墙角处摆放着几个盆栽绿植，家具皆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窗外阳光洒落，有隐隐约约的花香飘来。

　　他睡在靠墙的一张宽大的红木床榻上，铺着十分柔软的锦被，身下是几个精致的靠垫。他一手扶着起身，一手捂住头上敷着的热毛巾，感觉到自己腿上的疼痛逐渐明显了起来。

　　有一圆脸杏眼的粉衣小姑娘，见他醒来了，忙递过来水，换了毛巾，微笑道，“公子，您醒来啦？”

　　曲阑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茶碗，闷头就把水喝了光，才缓过来问道:“谢谢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哪位？我这又是在什么地方？”

　　那小丫鬟瞪圆了眼睛，摆手道:“公子，万万不敢叫我‘您’，我家主子听了会骂我的，您叫我小红，就好了。这里这是琼华宝宫内的一座院子，溯情轩。”

　　曲阑吃了一惊，平时都是旁人‘小曲子、小曲子’的被叫，曲阑哪里敢叫别人小红，他又呆呆地想，果然还是在行宫内吗？可是他入了宫这几年了，都却未曾听过这溯情轩。

　　‘真是奇怪。从来没睡过这样舒服的床，呆过这样好的房间，这姑娘又对我这样温柔恭敬的态度……难不成我还在做梦不成？’

　　曲阑咳嗽了两声，纳闷道:“红姑娘，敢问您家主子是谁？是这位贵人救了我吗？”

　　“公子莫叫我红姑娘，您就叫我小红就好了。我家主子就是我家小姐。救你的人是宿姑姑。”

　　宿敏姑姑？他不认识有这么个姑姑，更何况这人能从福全手底下留他一命，说明至少地位和福全地位不相上下。这样的大人物他曲阑更不认识了。

　　曲阑问:“谢谢宿敏姑姑救命之恩，曲阑感恩不尽，可不知这宿姑姑是什么身份？还有，红姑娘，你说笑了，我曲阑一个下等太监而已，你和贵人怕不是认错人了，我这种人哪里是什么公子呢？”

　　曲阑想了想，又见那丫鬟一听见‘红姑娘’就抓耳挠腮，“姑娘，不如这样，我们互称本名吧，我叫曲阑，你呢？”

　　那丫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微笑道，“回公子，我叫红线！我的名字是我家小姐给我取得，取自‘红线终相依，宿命若元舟’。曲公子，你以后唤我一声红线就成儿！”

　　红线又答道:“宿姑姑就是太后身边的宿敏姑姑，也是慈宁宫的掌事大姑姑，就是她救了你。”

　　曲阑想了半天，才想起一直在山间礼佛修行，一向不理世事的林太后。

　　林太后怎么会到行宫来？宿敏姑姑又为何救了他？

　　曲阑十分纳闷:“咳，咳，红线，你说是林太后吗？太后如今来了洛水，己到琼华宝宫吗？红线，请问宿敏姑姑又为什么救我啊？”

　　红线提溜了下眼睛，笑道，“太后懿驾明日才到呢，我们是骑快马来的，赶了好久呢，把腿皮子都磨破了……”

　　红线又跺了跺脚，怒道，“我和我家小姐跟着宿敏姑姑刚到总管处，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好。那黑了心断了肠了的福全竟然敢把欺负你成那个样子！好在还算赶得及时，我们就把你救下来了！”

　　曲阑正想问你家小姐是谁，又听见红线提到了福全，忙惊道:“那岂不是你们为了我对上了福总管？我曲阑何德何能……”

　　红线听了这话，噘嘴笑道:“公子，你放心，以后没有什么福总管了，”

　　“这是什么意思？”

　　“福全死了。”

　　“怎么死的？！”

　　“宿敏姑姑当场就派人杖毙了。”

　　“……为了我？”

　　红线见曲阑皱眉，以为他回忆起来那两天的折磨，忙安慰道:“嗯，公子，别想喽，反正那个福全死了，死的透透的！”

　　“红线去看过呢，这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污了公子的眼呢！竟敢欺负公子！不要命了！”红线攥起了小拳头，恨道:“宿姑姑叫人一下一下用棍子打，打了七八百下才死透了。”

　　“……”

　　曲阑虽然也觉得大快人心，却没被安慰道。

　　这宫里一天死多少个人他曲阑都不吃惊——可是怎么会为了他曲阑呢？

　　曲阑小心翼翼地问红线，“红线，宿姑姑有没有托你给我留下来什么话啊？我想我和贵人不曾相识……”

　　“有！”红线点头笑道，“宿姑姑说了，公子起来提的一切要求，红线都要直接答应，托付红线把公子照顾的好好的。宿姑姑说她放心，因为红线平时就可能干了呢！”

　　红线挺直了身，眼睛弯弯，“曲公子，你想要的一切要求，红线都能满足！”

　　“一切要求？”

　　“嗯。”

　　“若是你管不了的事儿呢？”

　　“宿姑姑说，让我去找她，只要是她职责范围内的，都行！”

　　“在范围内的，都应？”

　　“嗯！”

　　“……若是不在呢？”

　　“也应！”

　　红线歪头笑着说:“宿姑姑对我说了嘛，曲公子只要不提太后娘娘管不了的事，让红线我都先应下来。”

　　红线自豪地拍了拍胸口，笑得头上珠钗微颤，“可公子你放心，这天底下除了皇上，又有什么太后娘娘管不了的事呢？”

　　“……红线，你能不能告诉我，宿姑姑，不，是太后，贵人们为什么救我又如此行事？”

　　红线这才认真的摇了摇头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家小……太后娘娘是怎么想的，不过她明日来了后，估计过了两日就叫你回话呢，你到时候自己问太后娘娘吧！”

　　这话说的……他哪里敢问什么太后娘娘！他曲阑见过最大的官才是县令！这宫里的丫鬟怎么比行宫的奴才还胆大？

　　曲阑发觉红线这丫头的感觉和林清雨有些像，一样天真烂漫，一样没什么城府，想着她应该也不知道太多了，于是便不问了。

　　红线又忽然拍了拍脑袋，急笑道，“公子，你都醒了这么一会儿了，红线要去为你请若太医来看了！”

　　太医？他曲阑不过是一个奴婢，这两天竟然是太医来给他看病么？！怪不得感觉不是很疼……

　　红线先端了个黄花梨木梅花纹小方桌放床上，又放下了几盘精致的点心，端了茶水，确保只要曲阑一伸手就能全够到。

　　她人虽不大，却手脚麻利，走之前又仔细叮嘱曲阑道:“这两天若太医说了，公子醒来后千万莫要乱动。您那腿伤正在关键时候，重要着呢！千万莫要下床！红线我一会就带太医回来了！我走啦，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

　　曲阑想了想问:“有，红线，这溯情轩又是哪里？”

　　“就是原来那个什么桃花轩，我家小姐改了名了，叫溯情轩。”

　　“你家小姐是谁？她说改名就改名吗？”

　　“小姐就是小姐。对了你莫在想前几天的事了哦，福全那人绝对死了，莫要怕了。”

　　红线笑着应了句，就蹦蹦跳跳跑了。

　　死里逃生，还是很开心的。

　　点心绵密的香气扑鼻而来，让曲阑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他看了看，那几盘点心色泽诱人，形状精巧可爱，曲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顿时感觉味蕾被一股甜香细腻的味道所包围。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曲阑瞬间就被折服了，他没几口就全吃完了，并感慨醒来后的一切真的如做梦一般。

　　正怔怔发呆之时，一个身材高挑，眉眼温柔明媚的中年女子来了，正是这几日为曲阑看病的若太医。

　　若太医仔细问了曲阑的身体感受，颔首缓缓道:“公子，你可知你这腿是因祸得福了？”

　　曲阑恭敬问:“不知此话怎讲？”

　　“公子，你听了莫要太惊讶，情绪起伏太大对病情不好。”若太医一边为少年针灸一边道:“凡事不破不立，这骨头经过我重新这么一接后再好好将养，等骨缝和红肿愈合了，日后可和常人无异。”

　　曲阑不敢信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半响颤声问:“太医您的意思是，我的腿，能彻底好？！”

　　“自然。”若太医皱眉道。若不是太后托了林家叫她过来，这腿换了别人也好不了。

　　红线捂嘴笑道:“这可是天下闻名的若国手呢，厉害的不得了呢！曲公子放心，一定能好的。从此就苦尽甘来了！”

　　“红线，莫调皮，好好照顾这位公子。”若太医笑着摸了摸红线的脸，又叮嘱了她几句话，就和还有些心情恍惚的曲阑告别了。

　　此时，天色已晚，红线给曲阑端了一碗营养却不腻的山药鸡丝茸粥，看他喝下后，就也准备告辞了。

　　“我在隔壁房间。公子夜间若是不舒服的话，喊几声红线就来了。”

　　“谢谢你了。”曲阑又犹豫问道，“红线，这三日都是你照顾我吗，除了若太医，再没人来过？”

　　红线眼睛一溜，坚定点头道:“嗯！”

　　“……没事的。红线，辛苦你了，你先回吧。”

　　可是红线和那个梦中女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果然是他幻想出来的神仙么。

　　既来之，则安之。

　　曲阑好久没有喝这么暖又好吃的粥，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又睡这么好的榻，他认认真真地睡了起来，

　　应该暂时不会有人再来害他了吧。

　　而且，腿一定能好的！

　　少年在半梦半醒中流下来几分兴奋的眼泪。

　　不知道小林子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