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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正传 夏 何是头 ...

  •   “我知道,是纤云她骗了我……”

      林清雨低着头,双手捂着胸口,过了几秒,突然大声哭了出来,“曲大哥,我,我好伤心……”

      曲阑在旁也有些黯然,却一向不会安慰别人,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清雨,别哭了。”

      “我还记得,云妹妹说要和我一起相依为命,她说我永远是他的清雨哥哥……”

      林清雨用水汪汪的杏眼望着曲阑,他的眼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呢……”

      曲阑叹了口气,小林子经历了这么一天该休息了,于是道,“清雨,你累了,睡吧,明日的活我帮你干。”

      林清雨却似乎并没有听到曲阑的话,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曲大哥,我想不通,我还记得,那日,人贩子没回来,我和妹妹一起躲在被窝里,她怕打雷,我就给她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哄她睡觉,其实哪里又有人给我讲过故事,我都是自己硬编的,可她也觉得好听……”

      “……那些日子虽然很苦,但是我们两个好歹在一起,倒也不觉得难熬,我以为这就是相依为命了。可是一进宫,她怎么就这么容易变了呢?曲大哥,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

      曲阑用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下林清雨深深皱起来的眉宇,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种感觉。”

      林清雨似乎有些意外地看着曲阑,“曲大哥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没有一个云妹妹?”

      曲阑微微一愣,然后想起了自己刚入宫的事情,半响道,“我曾经有个远房表弟,姓贺,我也曾叫他琼弟弟,干的事情也和这个姑娘差不多……”

      林清雨突然大声道,“什么这个姑娘!?纤云不是‘这个姑娘’!纤云是坏人!坏人,小林子再也不理了……”

      曲阑给林清雨拉了拉被子,温声只道,“清雨,别哭了,快睡吧。”

      林清雨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奇怪道,“曲大哥,我问你,为什么王公公会来帮我啊?他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我说了,在宫里,王公公不算多坏的人。”

      “那他是好人吗?”林清雨少年心性,又突然好奇了起来。

      曲阑想了想,道,“至少和韩公公比,他是大善人。”

      “曲大哥,我以后要当一个大好人,也天天帮助别人!”

      曲阑看了看少年坚定的握了握拳头,只微笑道,“好。但是你先得学会保护你自己。”

      “学什么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呢?”林清雨又问道

      曲阑望着蹋枋低矮破旧的天花板,那里经年未修此时已霉菌遍生,他低声道,“没有什么法子。要是有,你曲大哥我就不在这里了。”

      “这样好难啊,曲大哥,你说要靠自己,可靠自己的什么东西呢?”林清雨掰起了手指头,眼睛里露出深深的迷茫和无奈,抬头问曲阑,

      “难道我们干的活每天不是最多吗?被上面人打了敢回嘴吗?每次给人敢跪的不低吗?敢吃的多吗?敢起的晚吗?敢睡得早吗?”

      林清雨长叹一口气,闷闷道,“曲大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清雨,会有的。这日子会有个头的。将来曲大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

      “曲大哥说会过去的,就一定是真的。”林清雨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兴奋的颤抖,“好,我将来要和曲大哥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嗯,快睡吧。”

      “好的,曲大哥,我没事,你明日不用帮我做活,我们一起干,以后谁找我也不见了……”

      “好。快睡吧。”

      “嗯。”

      “曲大哥?”

      “嗯?”

      “是不是你去求王公公帮我的?”

      “嗯。”

      “……王公公,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快睡吧。”

      “……好。”

      睡梦之间,在狭窄而昏暗的房间里,曲阑听见林清雨一个人犹在喃喃自语。

      “云妹妹,你怎么就变了呢……”

      “我想我爹和我娘了,可我现在都彻底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怎么办……

      “你说有一天,他们会不会突然找到我啊?……”

      “可是我都成了太监……”

      “爹,娘,小林子好想你……”

      在一旁的曲阑静静听了一会儿,也想起来他也曾是爹娘手上的宝,想起小时候被他娘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他爹给他边喂糖边讲故事的夜晚。

      那个怀抱那么暖,那么远,那么模糊。

      一滴眼泪融入了黑夜中。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他骗了林清雨,因为曲阑其实也不知道答案。

      ——

      此时,夜色深沉,月影婆娑,虚镜山至洛水的蜿蜒山路之上,一行六人共乘三马,马不停蹄地疾驰着。

      “快到函谷关了。”

      为首者,乃是一位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她便是林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宿敏宿大姑姑。

      宿姑姑身着一袭华贵而不失庄重的槿紫色衣裳,与她那筠雾色衣衫的贴身侍女,以及一位年方十余、粉衣圆脸、杏眼含笑的小丫鬟,共同构成了夜色中的一抹亮色。而护卫在她们身旁的,则是三位身着暗墨色紧身短打、面容冷峻的侍卫。

      “离行宫还要几日了?”那筠雾色衣服的姑姑问。

      “慢则五六日,快则不到四日,在马上吃喝的话,三日半。”有一侍卫回答道。

      “太后娘娘真是的,跟着她的懿驾慢慢走不行吗?非得先让我们策马先去?看这几天赶路把大家伙累的。”

      那侍卫语气虽恭敬,但也不十分畏惧,甚至还带着点亲近。

      宿姑姑便对那为首的林大侍卫道,此人来自大理林氐,是林家的心腹。“你可不知道娘娘嘱咐我着急寻人呢。”

      “宿姑姑,太后娘娘到底要寻什么人?”林大侍卫这几天憋了好久了,终于忍不住问。

      宿姑姑想了想,低声对林大侍卫道,“那人,姓曲,名阑,今年十四岁。”

      宿姑姑又忙嘱咐他道,“万莫张扬,那人不能知道我们在找他。”

      一旁筠雾色衣服姑姑听了也点头答,“是。”

      有人驷马奔腾,翻了崇山峻岭赶了过来。

      为他而来。

      ——

      第二日,晨,鼓乐司韩公公院内。

      “他王兴生再怎么比我高,我韩公公就算叫他一声王统领,叫他一声爷,只不过给他几分面子罢了!一个副统领罢了,都不是正的!”

      “这土包子,一辈子也没进过一回皇宫,没在长安干一天。这些没看过世面的东西儿,这寒酸的行宫,还没有长安皇宫一小半大!这破地方,要不是贵人们今年要听戏,爷才不来!”

      “我排过的梁祝,连皇上都夸过一回呢!”

      “那小子自己被他情人弄进了内房,又不是我从外头逼他进来的…哪里怪得上我?……这王公公还竟敢从我的内厢就把人给抢了!我给了他脸儿,他却没半分没给我!”

      “那小林子,又不是已经是他的房内人,我还不能玩玩了?他要早些抢去,我也就死心了。这一出一出的,实在没把我当回事!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净房小太监下我的脸!那小子还臭死了!臭的我那一间都住不得人了!实在可恶!”

      “莫要等今年夏天过去,且等我回了宫,受了贵人夸奖,给陆督公一讲,这王兴生多么可恶,多么下我的面!呵呵,倒时候。叫他给我亲自伺候,喝我的洗脚水!给爷爷……”

      “现在姑且算了,我暂且在他手底下当差,且忍忍。呵,我好好排戏,等贵人们来了,我得了哪个贵人的青眼儿,有的他好受……”

      韩公公心下恨恨,又不敢寻王公公闹,就叫找人去把那纤云先用板子打一顿,好好饿上几天再等他处置。

      他还不解气,韩公公又随手拉了个给他端进来茶水的小太监,从他那武器架上随手拿起一根带了粗刺的鞭子,把人按到地下。

      韩公公一边又抽又踹,一边在心里乱骂,把那小太监抽的直鲜血直流,惨叫连连。

      听那小太监讨饶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韩公公正打得满头发汗,一身爽利,却听王统领处来人了。

      他心里一惊,忙迎了上去。原来是王副统领派来一个长相明艳,睫毛浓密的内侍来给他送东西赔礼了。

      那小内侍进了门,未语先笑,又声音甜美,一副恭敬讨好的样子。

      韩公公眯了眼,仔细一瞅,正是把那天仙儿的名字给他讲的那一个王公公房内人。

      那房内人温声细语地递了王公公的几个赔礼。韩公公假笑接了过来看,一个烧蓝嵌料石柄鞘刀,一个青花五彩团云纹花觚,又有一个甜白釉暗花云龙纹碗。

      这下来估计五六百两银子呢,韩公公想,这姓王的倒也委实破了财,气顺了一大半,就和那房内人笑聊起了天。谁知道聊了一会儿,那房内人说的全是不中听的话儿,他心中怒气蹭的又上来,又忽生怀疑——

      ‘这王兴生又不是个蠢的,既然舍得送了好东西来,又何苦派这人故意取笑于我’他心道。

      望着茶盏中浮起来的茶叶了一会,韩公公想了想,便睨笑道:“小贺子,你可是有什么要求爷爷的?!”

      小贺子一口泉乡话,声音清澈干净,“看韩公公说的,我哪里有脸求爷爷呢?”

      “既然如此,”韩公公眯眼微笑道,“——可是王公公对你不好?”

      小贺子摇头,眼睛扑闪扑闪,微笑道,“哪里的事儿?爷可别冤枉我说这话。”

      忽然,韩公公把茶盏摔在桌子上,怒笑道:“小贺子,你把爷爷当傻子是吧?”

      “……”那小贺子却也不害怕,他浓密的睫毛向上卷曲,抿嘴微笑,“爷,我只是觉得这事实在可恶!一个两个儿都把爷爷们勾引去了。一年又一年。这叫什么事儿呢?”

      韩公公听里面的话大有来头,边叫了茶,边望着这小贺子又笑道:“难不成还有一个小林子?”

      小贺子翘起了兰花指,向空中晃了起来,恨声笑道:“……那是自然,这一个啊,比那小林子还可恶?!”

      “有多可恶?”

      “那小林子算什么?”小贺子不耐烦道,“王公公一得不到手,他也就懒得追了。可公公不知,王兴生可是真对这个人上了心?”

      “哦,我去副统领府内可没见过这等受宠的人……”

      “王兴生这两年就没添过人,哪里有什么多受宠的。”

      韩公公忽微笑问:“小贺子,你很嫉妒?”

      小贺子顿时冷笑道:“我哪里敢嫉妒他?”

      韩公公看那少年气的脸发红,挑了他精致的下巴,眯眼笑道:“哦?你说来听听,看爷爷我哪个时候心情好,就帮你处理了这人!”

      “这人啊,你认识。”

      突然被韩公公摸了把,小贺子心中发呕,只假笑睨了他一眼,让他把手放下。

      “呵,莫要卖关子了!”

      “可不就是上次我给你说那个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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